第十八章 帝国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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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无数军官正焦急地进进出出，他们有人手里拿着最新的战情，步履匆匆地跑向指挥室，从他们凝重的神色来看，战事并不顺利；有人则露出胆怯的神情，到角落里和自己的家仆秘密会面，安排他们出售财产，逃离卡恩。
指挥室外，人群堆积成山，他们每个人都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希望能够传来反攻的消息。已经有军官开始驱散非军事人员。
“那些野兽被击退了吗？”两位皇帝的侍女抓住一个刚从指挥室出来的军官，不知所措地询问，在她们的设想里，按照皇帝的计划，前天战局就应当反转，可是目前的氛围显然不是这样。
“恐怕没有。”这名年轻军官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又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将绝望和愤恨传给眼前的女士们。
“这个时候，神圣会战不是应该开始了吗？”其中一个侍女着急地追问。
军官没有理会，他指了指手中的文件，侧身从女士们身边走开。后面的另一名军官则凑上前来，他绅士地提醒着两位侍女：
“敌人已经跨过了炉堡山脉，接下来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按照这个推进速度，大概只要两天，他们的先遣部队就能到达城郊。皇室的人员已经在备马离开，你们最好也赶快，所剩时间不多。”
“可是陛下他相当有信心，他觉得可以控制局面，也确信神圣会战的进攻能够扭转战局。他在演讲里反复强调，这次进攻对战局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侍女们仍不死心，皇帝在她们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无论是权力还是智慧。
那可是统一了四族的新皇呀！将壶安帝国从谷底送上高峰。她们坚信皇帝将率领自己走向胜利，就像他前几次做的那样。
“但愿吧，我本来就没有抱多大幻想。我刚刚自前线回来，从我们的部队在森林里的遭遇来看，返回边境，依托那些破旧的堡垒防守，不过是在从一个别人挖的火坑跑到了另一个自己挖的火坑。”
“陛下相信他能逆转局势，可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在地图上调动着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军队。”那位军官被周围绝望的情绪渲染，也顾不得什么“声誉法”“扰乱军心罪”，他直接说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为什么要欺骗我们呢？陛下统一了四族，我相信他是不会有错的。”侍女似乎有些动摇，脸上期待的笑容凝固了。她将信将疑地问，或者说更想在安慰自己。
“为了他的荣誉，他的面子，为了证明那些他自以为天才的理论，鬼知道呢？他之所以能统一四族，不过是因为我们雄厚的军事底蕴，以及另外三个更加愚蠢的皇帝罢了。至于反攻，现在他自己要是还相信就怪了，幻想而已，幻想！”那个军官看着眼前失望的侍女，摇着头走开了。
“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其中一个侍女冲着远去的军官大喊，她仍不愿意面对失败的事实。
在指挥室内，高级将领们正做着“最后的报告”，他们因室内拥挤炎热和心中的恐惧慌张而发汗，许多人面色沉重。
“截止到前天，敌人已经取得一定的成功，大规模突破了我方的防线。在南面，我们的三道防区已经被击穿，斯维尔德外围的城市全部被攻克，据说他们使用了新型的烈性火药来对付堡垒，目前对方的南方部队似乎正在修整，没有进一步前进。”
“只要东部的军队发起神圣会战，一切都会好起来。”皇帝示意军官们不要因南部的失利而慌张，他摆摆手，示意讲解军官继续讲下去。
听到皇帝提及神圣会战，一名将军极不自然地抬起头来，他神色紧张，慌乱地朝讲解的军官投去一瞥，使了一个眼色。
那个讲解的军官将眼睛从地图上挪开，他的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竭力挺直着身子，躲闪着皇帝追问的眼神，两眼空洞地凝视着侧下方，他的声音几乎颤抖：
“陛下……”他因底气不足顿了顿，
“神圣会战……”讲解的军官咽了一口口水，似乎说不下去了。
另一名副将一咬牙，大着胆子接过了军官的话。
“神圣会战并没有发起攻势。敌人在东部也已经突破了第一、第二道防线，东部的防守人员损失过半，已经开始溃散，预计目前可能退守雷山一带。”他说完，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科伦德皱了皱眉头，他的灰白的脸因愤怒和无奈而扭曲。他双手剧烈抖动，扯下了自己的眼镜。
“点到名字的留下……”皇帝平静地说，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安宁罢了。
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惶恐地交换了眼神，随后低垂着脑袋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外面的人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皇帝——谩骂，狂怒，绝望的哀嚎，无理的指责，他们听到桌子被掀翻，椅子被踢倒，还有将军们有气无力的辩护声。那两个侍女被迫接受了现实，互相安慰着离开了。
最后，门被打开，他们的陛下瘫坐在椅子上，走出来的三位将军却面带欣喜，如释重负，他们高声宣布陛下的最终方案——迎接卡尔多瓦的使者，向卡尔多瓦称臣，祈求卡尔多瓦的庇护。
这时是新历1245年年中，壶安帝国的战事已经十分明朗，在最后一波会战中，他们失去了百分之三十的军队和十二座边境城池，这场战争他们已经输了，剩下的只有恐惧和死亡。
当天下午壶安的国王科伦德就亲自接见了南边卡尔多瓦的使者，表示愿意臣服，他向来是主动出击、“未雨绸缪”的君王，因此即使“森林国”还未展现出新一轮攻势，他也要提早准备，好借助另一个更加强大的帝国的手段来对抗“森林国”，给自己铺好后路。
对于这样一个自命不凡的君主来说，宁愿臣服于其他人族，也不要与这些粗俗的野兽言和。
虽然此刻他恢复了当初开战时大义凛然，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其实他心中对一年前自己作出的决定万分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应打开战端。
一年前，当他从军队那里了解到“禁区”里的生物们逐渐团结，并显露出智慧以后，他就紧急动员了全国的士兵。他的谋臣和他都认为那些被搬走的巨石和斩断的树木被用来构筑防御工事，即使他们在禁区外沿探查的斥候始终没有发现这些堡垒的影子。
在科伦德眼里，防守是示弱的表现。就算是面对一举统一了森罗诸岛的南边新兴国家卡尔多瓦，他也不愿显示出过分的防守态势，而是主动派遣使者与之交流、了解到其主要精力在于消化新领土和建设海上部队，并无北上打算后，他更是为自己守住尊严的表现而洋洋得意。
面对北方发生内乱的凯尔公国，他发动进攻，而对方一直被动防守，被自己攻城掠地，强弱比较一目了然，更让他自信地把弱者和防守联系在一起。
他自认为深谙强弱攻守之道。既然“森林”打算防守，而且谨慎小心地把防守工事修建在腹地而非边界，那就说明其尚未拥有足够的力量来和自己的帝国对抗，自己应当趁其立足未稳，把祸患消灭在萌芽之中。
于是一年前，他下令军队开进，改蚕食为鲸吞，对砣兰森林发动全面进攻。
可他对敌人的实力完全估计错误，而且错的离谱。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蚁人装备了水息甲，自己的火箭无法远程引燃蚁群，而在近战中，这只有半人高的家伙，却能轻松地与任何一个头高马大的力士较量；当大型猛禽不再独来独往，自己的狮鹫骑兵，那曾威风凛凛巡视“禁区”，雄霸天空，让所有的敌人匍匐脚下的皇家骑士，根本无法和“团队合作”的刃隼、骨鹰抗衡；当夜晚狩猎的虎豹不再被明晃晃的火焰吓走，深入丛林腹地的帝国士兵，要忍受无穷无尽的突袭……
他逐渐明白，之前帝国能不断击败不同的野兽群，不断从“禁区”开拓土地，完全是因为他们拥有智力和装备上的优势。人类能够制作工具，人类能够团结协作，人类能够利用水和火，人类能够根据对方的弱点针对性的制订战术……而当兽群拥有灵智，人类失去这些优势以后，自己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但他是一个“英明”的国君，他统一了四个部族，并将另外三个部族的人都变成了奴隶，自己的国民都在歌颂君主的圣贤，他不能展露出半点畏惧、退缩、无能或是软弱。
因此他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不顾一切的把仅剩的筹码堆上赌桌，殊不知已是绝路。他企图利用边界的城市，利用那些永久的围墙和强大的火炮反击，打赢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然后他的军队能够势如破竹的追击千里，力挽狂澜。
他坚信自己能够逆风翻盘，支配这片土地。
他将之称为“神圣会战”，这寄托了他的全部希望。
但事与愿违，他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报告。敌人，那些畜牲，居然能够使用火药，而且效力更强！他们炸开城墙，鱼贯而入，不到两周，这场“神圣会战”就因己方的战线退却和兵力不足胎死腹中。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向南边的帝国寻求帮助。
南边的卡尔多瓦则是另一副光景，据说他们已经飘洋过海，到了另一端的东大陆，并且打了胜仗。在使臣的引导下，科伦德第一次见到了史书里记载的龙族，和人族在外观上区别不大，但是力量超出常人——好在他们身披枷锁，手带镣铐。
南边帝国的国师代表欣然接受了壶安的臣服，他们表示已经关注战局已久，希望能够和森林国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