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远古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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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也许更长些。残殿之中没有昼夜之分，齐渊的时间观念也混乱了。他记得睡了十次觉，晶棺内的源石法阵会给他的生命添加燃料。
他取下一盏长明灯作光源，在这段时间里把残殿粗略探索了一遍。
两扇大门都连接着通道。
有雕像的那扇不过十步便被一条巨大的地裂拦腰截断，裂缝的对面是一片黑暗。
另一扇大门的通道在被同一条地裂截断前，联通了两个房间，一个是好像是储物间，另一个则是图书馆。
在这十天里，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翻阅书籍上。
可惜的是，年代久远，许多书都脆弱不堪，文字漫灭，另外，书中的古文太过晦涩，即使他修习古法，能看懂的也是寥寥。
终于，他在其中一本书上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符号——那日拯救自己的那张契约上的中心法阵！
他本想用自己的炁仿制了这个法阵——但他不懂行炁路线。
好在他知道复刻的法阵在源石辅助下可自然行炁，只是效果大打折扣，且可控性差。
他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冒险地从晶棺内取出四颗源石摆在法阵的四角。
当炁勾勒出一个完整的法阵。那只枯眼又出现在诡谲的蓝光中，紧跟着是一串狂喜的笑声。强大的，混浊的炁从法阵中心炸开，将齐渊整个人卷入其中。
“不错，你做的很好。”那个声音明显恢复了一点中气，“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别担心，以后我会为你一一解答，在这之前，你得先练好一身本事，不然还是帮不了你我。”
齐渊终于在法阵中看到了枯眼的主人，此时的他若隐若现，像极了书里记载的墓中守灵。
自己命遇贵人？
齐渊心里高兴地想。他回忆起市井小说里主角被室外高人收为弟子，破茧成蝶，飞黄腾达，称霸天下的经典故事。
“在下齐渊，敢问先生怎么称呼？”齐渊毕恭毕敬地走上前。
“齐？我和你同姓，叫我齐老就行了。”
“您先前说我可以帮你，请问我要怎么帮助你呢？”有一个担忧一直盘踞在齐渊心头，令他惴惴不安，他看过的一些怪鬼故事告诉他，复生和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比起收益更加可怕的代价。
齐老似乎笑了一下。
“你已经和我签订了契约，我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谎骗你。”
齐渊感到四周一下安静下来，齐老的神识凝视着他，
“杀人。”齐老缓缓说到。
“杀人么……”齐渊一下子愣住了，他先是本能地排斥杀人，紧接着关于“杀谁？”“杀多少？”“杀多久？”等诸多疑问在脑海里忽的涌现，久久盘踞。
他不想自己成为杀人魔，他的良知过意不去。
“哈哈哈哈……老夫现在虽不能和你说出全部，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杀人基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提升实力，然后往上爬。”
看到齐渊面露难色的窘态，齐老解释着。
“往上爬？”齐渊更加疑惑了。
老人不再回答。他命令齐渊回到图书馆去，老者灵体的活动似乎只能围绕齐渊展开，范围十分局限。
齐渊带着老人的灵体在残殿的图书室里兜兜转转，半天老人才挑捡出一本厚厚的书籍。
齐渊已经准备好接受强大的“惊世秘籍”了，但事实总是出乎意料。
“这是字典，你把里面的字先学会了。”
齐渊翻了翻，除了少数字可以通过他在考古学院的研究勉强辨认，其他的字简直闻所未闻，犹如天书，根本无从下手。
“晚辈愚钝，不知如何学习。”
“你问，我答。”齐老简单地说。
好在科班出身的齐渊记忆力不错，一周，只是过去一周，他就能简单读懂大部分文字了，这本字典以古释古，他可以通过已懂的文字推究未知的文字，学习进度蹭蹭提高。
这一周以来，老者就一直陪着他学文字，其余时间都在半休眠中打盹，似乎正在养精蓄锐。
一周过后，老人又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给齐渊，告诉他可以开始修习了。
齐渊做梦都想成为修行者，他如痴如狂地看着眼前的书，有了文字的基础，封面的笔记已经不再晦涩，上面赫然是“龙炁剑术与剑炁法术汇编”。
他觉得这样的书名很奇怪，有些……唔，怎么说呢，太普通直白了，就连自己平时的学习资料都要取上一个远比这有风范的标题，换作自己是作者的话，可能会写成《无极剑道》《剑心通透》《炁法剑诀》什么的。
他翻开扉页，书纸泛黄不变，字迹模糊不变，但内容变得熟悉，时不时配合字典查一查，他就能弄懂个大概。
里面的内容让他大开眼界。齐渊赞叹于里面妙绝的技巧理论，更惊讶于其一反常态的先学法术，后学剑术的课程体系。
说来奇怪，齐渊之前听说，修行法术不但需要良好的天赋，还需要法术理论的研究，“开炁源”等仪式，想要在盘徂得到这些，需要花费大量的资源，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负担的。
齐渊从未经历过这些铺垫，也没有什么基础。但他的目光在触及书中内容的那一刻，身体就能行云流水般流转书本的炁阵，释放出一个又一个他只在龙元节上远远感受过的法术，不，这比那些法术还要强。
接下来几天修炼的惊人进步也着实超乎了他的想象。在齐老的引导下，他激活了自己的炁，准确来说，是这具身躯的炁。
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达到了先前自己从未见识过的境界，城中的斗士搏杀，皇族的护卫选拔时展示的炁与自己比都逊色许多。令齐渊奇怪的是，书里的内容他似乎熟悉无比，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感觉起来是在复习。甚至于他只看了书中的前三式，在练习时就挥洒自如地舞出了第四式、第五式。
近乎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齐渊试探性地把学会的剑招表演给那个老者看，但老人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无师自通”，没有半点惊讶。
齐老把这个解释为“肌肉记忆”。齐渊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在他看来，“肌肉记忆”是个好东西，只要浏览一遍，那些动作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齐渊拿了书中几处人为的注解去询问齐老，上面有他从未见过的名词，奇怪的是，齐老本人似乎对剑法一窍不通，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小子，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齐老没有回答齐渊的疑问，反而向他若有其事地发问。
“您说？”
“距离那场浩劫过去多久了……”
“我不知道。”
“那你们有保留原来的纪年吗？今年是什么几几年？”
“隆成三十九年？”齐渊回答。
“年号？你们有皇帝？”
“是的……您那儿没有吗？”
齐老停顿了一下，他像是在理清思路，又像是在组织语言，接着他又问了许多问题。
齐渊接下来一一回答了这个老者的疑问，主要是关于国家和民族情况，统治者的身份和实力，统治的方式，战争走向等宏大问题。其中许多细节，只是一介平民的齐渊根本答不上来，只能尴尬地摇摇头。
“这样吧，待会儿我教你怎么出去，你去附近的镇上买本字典。”齐老的话语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失望，不仅是对齐渊，更是对这个时代。
“现代龙语的？”
“废话，这不是有一本古代语了吗？”
当齐渊心怀疑惑带回字典交给齐老，那老人仍然只是说：
“我问，你答。”
齐渊云里雾里，原来老人不明白今世的文字吗？那自己先前是怎么和他对话的呢？
但他不敢多问。
齐老的学习速度更惊人，只用了三天，他就能熟练掌握新龙语了。
在学习新事物时，老人的精力似乎是无限的，他几乎是缠着齐渊询问相关语法和字词，齐渊也发现了一个小bug，就是老人此前在和自己交谈时说的并不是新龙语，但是自己能很清楚的明白他的意思，竟没有察觉发音上的古怪。
在齐老掌握新龙语后，他禁止齐渊在自己休眠的时候擅自外出，说是要保护齐渊。
而在齐老清醒时，他先是监督齐渊外出采购报纸，后来又指示齐渊找到当地的情报贩子，了解关于当地皇族的近况。
齐老出手阔绰，直接花掉了残殿里找出的仅有的三枚古金币，弄得平民出身的齐渊怪心疼的。
“别心疼了，就算你拿到古董市场卖转来的钱，也比不上咱们挣来的时间。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快到了，接下来我将亲自训练你。”齐老一反修炼剑法时爱管不管的常态，摆出一副严师的样子。
他大手一挥，一本《论灵阵与非灵阵的共轭关系》从书柜中飞出。
“是阵术！”齐渊惊呼。
齐渊对“阵”早有了解。
“阵”是法术中的一种，因为其圆形的炁阵，固定的法力生效区而得名。
在这个修行并不发达的世界，“阵”可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阵”类似于法术，但需要额外几秒到几十秒的吟唱时间，且施法过程个人行动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因此施阵者通常不单打独斗，而是在团队中发挥作用。由于阵术是法术的一种，一般冒险团队通常不设专门的“阵师”，而由法师灵活依照情况施阵。
第二种“阵”的施法时间常常需要几个时辰，因此在实战中并不用于遭遇战，通常出现在伏击战，守城战之中。以灵活性为代价，“阵”比寻常法术更强大，如群体压制敌人力量，以更少的炁释放更多的法力冲击，或是制造可控制的延时爆炸……每个军队都会配备的专门“阵师”，通常就是使用第二种阵。
第三种“阵”的限制条件更加苛刻——不但要有外物辅助，还需要数个阵师同时施法，吟唱时间短则几天，长则数周，且成阵之后阵师仍需不间断的输炁调阵。但是这样的大阵可以起到其他任何术法都无从达到的神奇效果。比较典型的有山门大阵和传送大阵。
前者是一个门派守护根基所用，通常配合炼器师，符箓师的辅助，在门派领地的四角搭建法塔，可以在平日预先储存法力，之后不必再次长时间吟唱，启动时可在超大范围内，对于携带本门派信物或受到特定炁标记的人有特殊增幅，而对其他人有强大的负面效果。
后者则是这个世界长距离交通的唯一方式。那是大到可以容船通过的巨阵，周围是百枚同时激活的法力源石。紫岚国内的所有大型传送阵由皇家垄断，每日都要数名高级阵师维护，连接着紫岚国内的几座大城市。
这本书里的首篇《素阵篇》让齐渊眼前一亮，因为他发现这本书的前几章都在讲解如何调炁达到即时施阵的效果。匆匆阅览，后面的内容更令他振奋无比。《素阵篇》里记载的阵术大多是不需要吟唱的“灵阵”——如同法师的“灵法”（吟唱时间极短的法术的通称），但却能达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效果。
在阵术方面，齐渊却失去了和剑法类似的“肌肉记忆”，修行一度停滞。
好在齐老似乎是这方面的专家，在齐老的点拨下，齐渊逐渐走出困境，修行阵法进步神速，一个月过去，他已经基本掌握了基础的不需要吟唱的阵术，其中有太多齐渊闻所未闻，堪称黑科技的阵术，他第一次了解到传送阵也能不需要石门和源石辅助，短距离的传说甚至连吟唱都不需要。
他还掌握了后面的一些需要提前准备的高级阵术——包括简易的中距离传送阵。在最后的日子里，齐老带着齐渊外出探查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也收集到了更多令人振奋的情报。
此外，齐老还指导齐渊到外面实地练习。齐渊预感有大事将要发生。果然，这一天，齐老破天荒地让齐渊在外面留宿，说起计划时，齐老声音里满是欣喜。
按照齐老的吩咐，齐渊在城郊的一所客寨外看守，根据情报，这个客寨里住着尚未走脱的烛璇，齐渊住在树上，紧盯着客寨的后门。“小子，你搭上快车的机会来了，嘿嘿。”“晚辈不知。”“紫岚早就和西面的钢城开战了吧。”“嗯。”齐渊承认，自己在参与发掘盘徂古墓之前，边境就已经有了开战的消息，但是双方僵持不下，一直没有什么重大变故。“北离也正式参战了。”齐老重新提起一个几天前他们收集到的“重磅消息”。齐渊并不惊讶，因为更早收集的情报中，已经有北离预谋突袭的蛛丝马迹了。
齐渊心里担忧祖国未来的走向——北离之前一直是中立国，在紫岚和钢城交锋时，它卖给双方武器和消息，赚的盆满钵满。本来紫岚总体的军事实力在龙族五国中位列第二，但也只是比钢城稍稍强一些，但如今北离加入战斗，力量的天平将迅速逆转。“我们现在在哪儿，你小子可知？”“额……青都附近。”齐渊本有些犹豫要不要如实回答，毕竟他不知自己暗中排查状况的行为会不会招致齐老的猜疑。
几天的外出，他摸清附近地形的同时，也观察到了上山游猎的猎户，附近河流上摆渡的船只，和在山路上赶路的商人，从他们的服饰推断，应当在紫岚北部的青都省。“嘿，不错嘛。”齐老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小心思，“那你可知，青都附近有什么皇室人员活动？”“四殿下烛龙坤，六公主烛璇。”齐渊回答——青都有这二人的封地，且紫龙皇在半年前派遣烛璇到青都处理矿石开发的事宜，之后好像就没有什么消息了。“北离不宣而战，攻其不备，进展神速，已经连破铁岭，林德堡两处阵地，他们从东北和北部两处进兵，已经将我们所在的这篇区域包围，烛家人来不及撤退，就已经身陷乱军之中，现在正在这家旅店藏着，北离的部队正在收缩包围圈，想活捉她换个好筹码。拯救皇族于战乱，这不是你小子切入皇室的绝佳时机吗？”
“对付北离人……我真的可以吗？我没有任何实战经验。”齐渊满心怀疑。
“嘿嘿，你没有，你的身体有呀。”齐老哈哈大笑。“你以为你练的是初级功法？那书没有三五年坚实基础，练起来难如登天，但你不是很顺畅吗？”
“这身躯本也是天之骄子，是……。”齐老说到这，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像是想不起来一般，随后露出了淡淡的感伤。
“你会感受到的，他的战斗经验会以我说的“肌肉记忆”的方式成为你的财富。”良久，齐老才从回忆中挣脱，回到齐渊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