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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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听就知道我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而我那身为一代帝王,平日中威严风光的父皇,也不过是眼神闪躲,清清嗓子示意我下去再说罢了。
我也无心在众人面前让他觉得难堪,也就没有过多纠缠,毕竟若是让他颜面不保,我铁定也吃不到好果子…至少太后不会让我有好果子吃。
“匀泪,算算你也已经到摽梅之年了罢?”太后气定神闲用金镂空甲套摸着自己已经斑白的发鬓,似是在不经意之间询问我。
这么快?
她这一问,整个大殿内瞬间万籁俱寂,宴会上的众人显然都已经意识到了此次举办的这场宫宴,究竟是因何而举办的了。
我默默叹气,该来的总会来的。估计静默的人群中也有在因此幸灾乐祸,暗爽虞匀泪这个混世魔王终于也要嫁为人妻了。
“回皇祖母,儿臣已经十四,还有两个月及笄。”我垂首如实回答。
很显然,她在这么隆重的场合中提这件事情,一是怕叫不来我,二是让我好没有拒绝的余地。
亏她还有心情走走过场。
我下意识转头,只不过是一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宾客席上六根清净与世无争的小神仙。
眉目中是云雾间的静寂,似乎掩埋着禅语金咒,带着无尽的慈悲还有一丝不知因何而来的怜悯。
他坐在那里,便已是天地失色。
仅此一眼,仿佛就是一生一世。
“正好你与清怨年纪相当,又都年轻有为,幼时你们又有过几面缘分,祖母有意促成一段姻缘,待你及笄时大婚,你意下如何?”太后的说话声立即拉回我的思绪与目光。
我深吸一口气,纵使心中还是有些不舍得单身生活,却也只能回答一句:“全凭皇祖母做主。”
那时,珠履三千,这偌大的乾坤殿却只有我的声音回响着。
“甚好。”太后十分满意我的表现,精致的面容上鲜少出现了笑意。
一切都顺着她的意思做了,明明是意料之内的事情,我却不知道为何心口如此的闷。
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比缺氧更为窒息。
“...那臣儿就先行退下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神情木讷的站起身来,顿时全身犹如被抽尽了力气一般。
心中猛然疼痛,我瞳孔微缩,脑子里不知为何,一瞬间全部都是秦羡的举手投足,音容笑貌。
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清晰了起来。
我强撑着,凭着自己残余的理智努力走出人群。
可每走一步,心中便更为疼痛一分。
我已经无暇顾及周身的人向我投来的奇怪目光,脑子里莫名的都是虞匀泪和他在一起的场景。
我忍痛合眸。
他曾对虞匀泪真心笑过,是有一日虞匀泪为他带去自己做的点心,却在书房前候着他不小心睡着了。他为她披上衣服时,她刚睁开眼睛便印入他倾城笑颜。
他原来是吻过她的…在她假意落入冰河,骗得他的怜悯,骗得他的怜爱,骗得他为她甘愿付出生命。
他曾那么温柔,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都给虞匀泪。
他也有怀疑过这是陷阱罢,可他却义无反顾的扑上来,只因虞匀泪那虚假的不能再虚假的爱意。
我鼻子一酸,心中苦涩。
他是不是现在还在书房里写字?
一遍遍的写着那无法兑现的三个字?
…
为什么我脑子里都是他?
是虞匀泪么?
我努力地控制住属于虞匀泪的那份情感,可是当我自己陷入角落时,眼泪立即模糊了我的视线。
正当我连走路都走不稳的时候,跌入一个熟悉温暖至极的怀抱。
清泪落下,面前的傅蝉笙面色复杂的看着我。好似那一时万籁俱寂,我眼中只剩下了他。
“带我走。”我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有气无力的说出这句话。
窒息感让我逐渐有些神志不清,最终我昏过去之前,只听见了孟檀呼唤我的声音,却无法回答她。
“小鱼!你怎么了小鱼!小鱼!”
……
我记得有一个词。
大梦三生。
梦的始点,我看到了小观音。
记忆的开头,是他白色锦袍仙子缥缈如故,背影如竹,撑着凝脂色的油纸伞漫步在琪花玉树中,仙雾散去又来,似是推合的门。
“小观音!”
在我下意识唤他的那一刻,他蓦然回头,正巧与我四目相对。
微露出的节节伞骨下,是青黛圜丘的入鬓平眉和容纳笼山轻薄晨雾的云涧眸,还有在流畅如刻玉柔润的侧颜上如玫瑰轻触,乍开的凤尾花的縓缘唇。
绯色的花瓣似乎生怕惊扰了他一般,极为轻柔的飘落在他的肩头。
那时的我如第一次见他一样看呆了。
太华西真万炁祖母元君,你可曾让青鸟寄信来?
柴煌道,你可曾一线牵我心?
若非如此,我又为何会心头鹿撞?
……在这场似真似幻的清梦中,我是一个出生懵懂的桃花仙,而他是帝君从七彩祥云上取下的一缕赋予神魂的云烟。
他生长万年成仙成神之后,栽种下我的母树,日日用自己的指尖精血培育母树成长。
后来有一日,桃花争相开尽后,我便也出现了。
那是我生来第一次见他。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站在桃花树下,温柔矜贵,仙姿缥缈,眸间云雾,神秘的令人心驰神往。
“小桃花精。”在我记忆中,他最喜欢这样唤我。
声音温润,声声入耳。
那时我是众姐妹中灵根最好的那一个,便率先修炼成仙承母树的意志陪在他身边。
他爱弹瑶琴,我后来便为他奏的乐伴舞。
我爱舞,因为舞起来时便有如雪飞花纷落…
更因为这样就能偷偷看上一眼,他坐在母树下微微勾起的唇角认真的奏乐的模样。
对于我来说,仿佛那一眼,我就已经从他身上领略了六界的所有繁华。
其实最初我只不过觉得他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整日在桃花树下采露煎茶,便不禁心生怜惜陪君侧,没有选择修炼成仙。后来的唯一趣事就是像一只修勾一样黏在他身后,沾的他的光去轮回境中看浩大的人间,看着凡界千姿百态,就觉得煞是有趣,就像是鱼云泪看小说电视剧一样。
本来只想着陪他几百年我便去收拾行李游走六界,可谁知那一陪,就是令我上瘾的一千年花晨月夕。
一千载,说长确实也不短,按柴煌道所说:“一千载就是凡人的来回十生十世。也是我这一根红线的保质期。”这里牵扯些题外话,当时听他说完我就想着这一根红线的保质期真好,就趁他不在偷偷用他的红线给白泽兽织了一条围巾。白泽兽倒是高兴的直把我往蓬莱顶,只是柴煌道这个小心眼就去的吹胡子瞪眼了。
天上的人喜欢叫我“东华第一惹事精”,我本来还寻思着,本仙女那么美丽温柔贤惠大方怎么可能爱惹事,直到小神仙神情严肃的将我的罪状一一给我的列举出来,我才恍然一声欧买噶。
“罪状一,去太清道德天尊那里顺走了千年方练出一颗的金丹。”
“罪状二,趁东华帝君洗澡的时候把他衣服顺走,东华帝君大怒,砸了祥云殿的钟。”
“罪状三,偷柴煌道的红线给白泽兽织围巾。”
“罪状四,趁赤脚大仙洗脚的时候变成铆钉钻进他鞋子里,导致赤脚大仙的脚现在还肿着。”
说完,他冷着一张脸,随后却又是如同在与自己生气的说声:“哎,罢了,是我未曾教得好你、”
我一副认错的姿态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一声不吭。
该说不说,虽然赤脚大仙的鞋很臭,但是堵着鼻子撒欢儿玩的真的够尽兴,不像那二郎神那里,过去还有看门狗,叫的跟个报警器一样。
不过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真的惩罚我,整整禁了我三年足,才让那些狗神仙的怒火稍稍平息。
其实禁足的生活也不算特别无聊,因为只要我一无聊就会捉弄小观音,比如把他的昙花露偷偷换成桃花露,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差别,可是他能尝出来,每次察觉到都会看我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只是他这一眼,我便十分满足。
那一天是我禁足的解放之日,当我如三年前一般粘着他来到轮回镜。
轮回镜离太阴君那里很近,漆黑的四周,近在咫尺的发光星体,我同他踏上银河之后便跟在他身后问他:“小菩萨,你说,我以后能否去人间走一遭,沾沾凡尘的烟火气?”
那时,他一笑倾城,声音温润富有磁性:“可能会有那一天。”
“我听天禧星说那人间的姻缘情爱有趣,若是可以,我想你我一起下凡走那姻缘的一遭可好?”我笑着问他。
那时他只是回答:“人间情爱苦痛也多,你听着有趣,但不一定自己成为戏中人时,就会开心。”
听到这话,我却不知为何有些生气:“你不跟我结姻,那我就找其他人,天上爱慕我的仙倌那么多,随便找个就是咯。”
他看我许久,最后也只是对我无奈的笑了笑。
真当我扁扁嘴要在内心嘟囔他时,他洋洋盈耳的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算了,”随后他转身用那如山间晨雾般神秘的眸,笑意盈盈的看着我道:“你这个惹事精,还是和我在一起,我方能放心些。”
我一瞬间看着他似玉琢磨的侧颜,心中不由得再次温潮澜生。
我傲娇的别过头,但是嘴角却止不住上扬,努力抿着不让他看出我心中的窃喜,背在身后的手中却悄然开出了娇嫩的花…
后来天界密报,凰鸣,花神毙,卉英尽枯。终于在这段记忆的结尾,我无力地躺在他冰冷的怀里,周围黄沙漫天。
母树枯竭,万花凋零,最终我也会死。
可是现如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
那一滴滴泪化成白色的烟雾随着狂风吹散,他那双云涧眸如今承载的,好像是生灵涂炭的景象。
可是他啊,就连哭…在我眼中都是好看的。
望着他为我哭红的眼眶,我抬手用自己的指尖至纯的精血在他洁白的印堂上点下。
这一滴至纯的千年花仙精血,算是我报他栽培母树之恩了。
我看着他眉目间那格外凄美殷红的朱砂痣,苦笑着唤他小观音,忍下心中泛起的刺痛,哑声叫他忘了我。
小观音,小观音。
如果有下一世,就别在孤苦一人了。
我看着为我流泪的他,渐渐化作点点灵光散去。
“不要…”一滴滴泪落下却化为云烟,他看着我失魂落魄的呢喃着:“他说过,你定不会死。哪怕是斗转星移,六界混沌,我要见到你…”说罢,他试图将全身的仙力渡给我,却丝毫未起成色。
我看着他泪眼婆娑,轻轻挑唇。
那一滴血,便是结界,便是我用最后的灵力结下来的屏障。
我多想为他拭去眼泪,告诉他,为了我这个惹事精,真的不值得。
可惜…
我看着他,心中难忍的苦涩。
我缓缓阖眸,一切都归为沉寂。
算了,若是真的迎来最坏的结果,小神仙,如果有下一世,就做我的家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