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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干死那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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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泉庄占地不大,四个人这时心中带着火气,不由自主的脚程加快。

大夏也讲究个“祠前庙后”,意思是祠堂的前面、庙宇的后面,这两处是不能盖房子的,唯恐影响到风水。陇右道原本就是大夏的国土,涌泉庄自然也是受大夏的文化影响更深。因此,尽管涌泉庄本身的面积就不大,但村民们还是尽量在祠堂前清理出一小片空地。

四个人看见祠前空地时,那里已经有了些变故,更确切的说,是两伙人此时正在对峙。

对峙的两伙人,其中一伙有四个人。这一伙人虽是四个,打扮却又分了两类。其中有三个穿着玄天升龙道的道袍,道袍呈灰色。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三个灰袍道士,正是没有参加宴席、不知去向的道士师兄弟们。

这四人团伙中剩下的最后一个,却穿着一身挂花、到处是破口的破袄,大冷天的,冻得咳嗽连连。显而易见,这人却是个涌泉庄的村民。只是不知为何,这人却与几个道士混在了一起。

他们四个人,道俗混杂,虽然明显并不是一类人,此时倒是都隶属于对峙双方中人数更多的一方。

与他们对峙的另一方,看上去就势单力孤了。这一方只有一个人,脸上戴着个铜面具,一身玄衣,身材高挑,手里还翘着根兰花指,捋着头发。

喻超白一行几人吃了一惊,这两方怎么爆发了冲突?

不等他们想通,这边厢玄天升龙道的道士发话了:“好教朋友知晓,我师兄弟几个,却是来替死者上一炷香的。我弟兄以为,死者为大,朋友与这死者非亲非故,何苦非要在此拦截?”

这番话说得也算正大光明,气息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显得不卑不亢。不用说,现在说话的,正是那位年纪稍长的道士,他应当是三个道士中的师兄。从前两次的举动来看,不难推测出,此人于他们这个小团体之中,素有威信。

铜面具摇了摇头,一指那身着破袄、浑身挂花的农家汉子,嘴里的话虽然客气,却毫无回旋余地:“三位道长的为人,我却是佩服的。你们要来替死者上香,我如何不准?道长自去便是。只是这位好汉么,却是万万不可进入的!”

这话说得表面堂皇,然而一旦细细剖析,就能发现分明是不讲道理。这涌泉庄本就是李氏一族的故土,祠堂里供奉的,自然也是李氏一族的先人,庄内后辈要进自家祠堂,哪里轮得到他铜面具一个外人阻拦?

这穷汉听到铜面具不许他进入,显然受不了这等鸟气,怒斥道:“这是俺李氏的祠堂,我自进我族祠堂,便是闹到皇帝老子驾前,我也不怕!你一外人,有何面目拦住此地?”

听这穷汉说的话,虽带有情绪,但实有几分出处。人家着实占了理,铜面具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不许本族后辈进自家祠堂?

不料这位铜面具竟是个不肯吃亏的,他哪会任由这穷汉的道理压过自己?冷笑一声,铜面具再次以手指点其面:“李氏一族的后辈自然也可入内,但你可算不上李氏的族人!”

以手指点本就极为失礼,铜面具说的话又毫不客气。他这一波操作,惹得年纪稍轻的另一个道士也有了火气。

年轻道士一拱手,朗声说道:“好汉此举,未免霸道了些!我们师兄弟可以作证,此人绝非外人,正是涌泉庄村民。我看好汉还是让出路来,我们几人只不过祭拜吊唁,此乃纲常伦理,皇帝老子也须阻拦不得!”

这些话说得就极不客气了,说话的这位道士,正是使出“连山绝壑”镇压了恶虎的那位。这人本领在身,年纪又不大,一番话夹枪带棒,丝毫不肯退让。

好死不死的,这个道士身后,年纪最小的道士还补充了一句:“好汉今早一番恶斗,身上淡淡的一股子血腥味,想必有伤在身,该好好将养才是,没来由坏我等的事,是什么道理?”

血腥味……

完了!

这两个道士简直就是与铜面具针锋相对,双方本来只是小摩擦,这“血腥味”三个字一说出口,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怕摩擦就要升级为冲突了!

这铜面具虽然时常做出阴柔的举动,兼且有着严重的性别认知障碍症的倾向,但此人的脾气偏偏极其古怪,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以娘娘腔的实力,化境的狴犴都被打得“嘤嘤嘤”,真打起来,这几个道士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事情要坏!喻超白急得高喊一声:“且慢——”整个人就往外冲。

周梅云跟着就要一起上,李明晨眼疾手快,拦腰抱住,白狼低声说:“不要妄动!”

只是喻超白这一声喊,终究还是迟了些。

铜面具听见“血腥味”三个字,暴躁老哥的脾气一点就炸,当场发作。他冷笑一声,也不见他有何举动,就见一道青光就一闪!

喻超白出言制止,不可谓不快,可再快,哪里有这青光快?那青光几乎一闪而过,就从那穷汉胸膛穿透,一道血窟窿霎时浮现,前后都能透出光了!这穷汉怔怔的一看,而后脑袋一歪,人已经倒了。

噗嗤!

直到此时,一朵黑色血花方才绽放!

刷,青光飞回铜面具身边,悬停在空中,却是一只半个拳头大的小鸟。这鸟儿生得异常可爱,毛茸茸的似乎没有长大,身上却沾着血迹,显得妖异无比。

“好狠辣的小子!出手就要人命!”为首的那个道士只说到了“好”字,两手一拱,诀就已飞速完成,剪刀法器早已祭出。

原来这位道士提前就将诀掐好,只要一有变故,手一拱,最后一个动作就完成,即刻就可杀敌。

这道士的战斗经验也着实不容小觑,警惕性也不可谓不高,剪刀“刷”的一下就急速飞出,直取铜面具!

锵!

火星四溅,剪刀被一把朴刀一架一撩,一股沛然巨力传来,小小的剪刀吃不住劲,“嗖”一下往天上飞去。

来人正是喻超白,他拦下这一击,立刻大呼:“且慢!有话说!”

年长道士在剪刀法器飞上天到一刹那,立刻往后一退,手中诀又是一变。他身后那个最年轻的那个道士一个箭步,挡在前面,“仓啷啷”长剑出鞘,剑锋正指着铜面具和喻超白,警惕万分。

滴溜溜——

剪刀法器打着旋儿飞回年长道士的头顶,道士一抬手,示意不要冲动,但他的第二个印业已结成,剪刀一晃,化作两条大蛇,“嘶嘶”的朝喻超白和铜面具吐着信子。

这一系列举动,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双方若非都有忌惮,只怕现在就已有第二条人命损伤了。

周梅云、李明晨、白狼三个人此时才姗姗来迟,他们不敢站在道士师兄弟们的身后,丝毫不肯停留,小跑着站到了喻超白身旁。

没有站在身后,也便没了偷袭的机会,这算是示好;他们此刻站在喻超白身边,却是摆明了立场。

年长的道士显然是个惯走江湖的家伙,他一面喝斥一声,示意自己的师弟们不要妄动,一面与喻超白等人攀谈起来。

这人冷笑一声,语速虽然平缓,语气却绝算不上友好:“朋友与这害人性命的恶贼是一伙的么?”

不等喻超白答话,铜面具一指那死去的穷汉,细细的声音一片冰冷:“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说的这个人,他是人么?”

年长道士定睛一看:地上的尸体牙齿暴突,指甲奇长,胸口破开的大洞之间,露出的肌肉都是酱紫色的。

显而易见,这个人早就应该死了。

毫无疑问,这“死者”是一只“伥鬼”。

从他狰狞的面目依稀还能看出,这个人,正是李金泉吩咐出去搬酒的“老七”。

周梅云脸色难看,哼了一声:“这个人我还记得,咱们最早入席时,李金泉就吩咐此人下去搬酒,不想却是寻到了这里!”

李明晨眼睛眯着,语气越发不善:“嘿嘿,看来这李老贼,当真是喜欢小孩子……”

年长道士脸色铁青一片,哪里还不晓得事有古怪?

几个道士立刻收了法器,为首的年长道士走出队列,抱拳道:“得罪了!”

这就算是主动让步了,喻超白赶紧上前一步,一面拉着他说话,一面连连朝白狼使着眼色。

白狼立刻会意,转过头,脸上神情已经换了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他一拉铜面具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显然有话要说。

…………

“岂有此理!”能使“绝壑连山”的道士是个火爆脾气,他大喝一声,猛一挥手,“干死这老贼!”

他的师弟,背负着道剑的年轻道士立刻附和道:“干死这老贼!”

他们的师兄神色不善,低喝一声:“柳师弟、祝师弟!咱们修道之人,讲究固守虚冲,方能体悟天心。你们口不择言、出口成脏,成什么体统!此间事,诸位朋友已说得清楚,不是咱们师兄弟能平的,依我之见,最好是禀报师门……”

这个为首的道士显然是老江湖,他虽信了喻超白等人的解释,赞同涌泉庄的事大有古怪,但却极为警惕,显然也是防备着喻超白等人,显得并不信任他们。

只是他这番话固然老成持重,听到两个明显年纪尚轻的师弟耳朵里,又该是什么感受?

耍剑的祝玄英年纪最小,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此时气性上来,什么也不顾,冲着师兄一瞪眼:“秦师兄,枉我平日最是敬佩你的为人,没想到你竟然不肯出手么!”

柳师弟真名柳欣言,这人的养气的功夫显然也不深,只比最年轻的祝玄英好上一些。柳欣言没有说话,但师弟祝玄英冲着师兄开炮,他也没有制止,显然他也对秦师兄有些不满。

秦师兄看着两个窝里反的师弟,也有些破防。他气啊,两个小东西遇到事就耍气性,也不提修道了,这般性格,日后出了师,没了自己等师长护持,世间俗务,哪里能处理周全?

铜面具此时已经答应入伙,他的心地倒是不坏,只有一样,便是脾气有些差了,吃不得亏。

此时见到这班道士内讧,铜面具不肯吃亏的性格作祟,忍不住出言讽刺:“秦道士,咱们是定要取那帮恶贼的狗命的。你若害怕,倒也罢了。你两个师弟尚有血性,他们两个若肯入伙,你来不来也是无妨的。”

喻超白看得心中一动,不由得就多看了铜面具两眼,被铜面具察觉,瞪了回去。

喻超白讪笑两声,心中却佩服起这能打的娘娘腔来:被他这么一挑拨,那柳欣言、祝玄英两个,必然赌气入伙。他两个年纪还轻,也无甚经验,到时这做师兄的秦道士为了两个师弟,可就不得不入伙了!

果然,年纪最轻的祝玄英受不得挤兑。这位年轻人只觉热血上涌,首先就大叫着表了态:“取恶贼头颅,算我一个!”

他一说完,转过头就来看柳欣言,眼神直勾勾的。柳欣言也受不得激,立刻大叫道:“哪里话,我柳欣言怕得什么?算我一个!”

喻超白心意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决定再添一把火,激那秦道士入伙——实话说,这几个道士之中,喻超白最欣赏的就是这秦道士,他不入伙,着实是个损失。

喻超白把手狠狠一挥,低喝道:“干死那老贼!”

老演员周梅云立刻跟进,吼得唾沫四溅:“干死那老贼!”

李明晨也非笨蛋,眼珠一转,就已明白这几个家伙设的圈套,他也来起哄:“干死那老贼!”

铜面具显然也是个人来疯,他也跟着低吼:“干死那老贼!”

白狼蹦蹦跳跳的跟风:“干死那老贼!”

祝玄英年纪至多十五六岁,最受不得这个,立刻打了鸡血一样的跟着低吼:“必须干死那老贼!”

柳欣言也是刚刚及冠之年的年岁,恰是血性男儿,此际气血上涌,什么也不顾了。他想也不想的跟进:“干死那老贼!若是师兄不准,我道袍不穿了,道碟退还了!”

几个人全都已经表态,齐刷刷来看秦道士,目光写满了欲言又止。尤其那柳欣言和祝玄英,毫不掩饰满脸的鄙视。

秦道士秦真元只觉一口老血往嗓子眼冒,好悬几乎没压得住。他只觉得恨铁不成钢,这两个没出息的师弟简直是坑兄,轻易就被人忽悠了,还来挤兑他!

那柳欣言还说什么“道袍不穿了,道碟退还了”,这简直就是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呐!丢人,丢人啊!

只是到了此刻,木已成舟,秦真元也没法再选了,两个小东西脑子明显都不太灵光,任他们胡来,只怕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秦真元只觉得他倒了八辈子霉,简直是上辈子欠两个小祖宗的,带他们出来闯荡,莫非还能扔下他们不管?

咋整?

入伙吧!还能选咋的?

秦真元恶狠狠的一挥手,跟着喊:“干死那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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