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两头狴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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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超白等人的住处最终还是得依靠李老汉安排。
不知是有意无意,李金泉给几个人安排的住处,是一户已经空了的农家。这一家人据说全都被恶虎害了性命,只留下了这么处房子。
死过人的房子啊……周梅云咽了口唾沫,他是真的心里有些发毛。可是事已至此,他若表现出畏惧的情绪,这庄内聚集起的江湖好汉们,岂不耻笑他么?
这屋内设施简陋了些,索性庄内人似乎常来打扫,通风也很不错,起码以喻超白的鼻子,一时也闻不出什么异味。陇右道常年便是风沙,休说是这穷山庄,便是沙州城这等一府治所,沙尘味也极为浓重。
这穷山僻壤,一点异味也无,一方面似乎可以说是山民朴素,空房间也常来打扫,一方面却总让人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白狼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他这双眼睛此时在夜里明亮无比,犹如两盏蓝色的小灯,说不出的诡异。
好在李明晨只以为这是白狼修行了某种瞳类遁术,倒也没有过多追问。
白狼嗅了嗅这房内的气息,小声说道:“这房内虽然打扫的干净,但我总感觉这屋里的氛围不太对……我总感觉这屋里有一股子极淡的,唔,和那‘伥鬼’差不太多的腐尸味。”
他停顿了下,又补充道:“很淡,除了我以外,你们都是感觉不到的。”
周梅云心里绷着弦呢,他哪里听得这个?白狼这么一说,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宛如衣内钻入了老鼠,周身上下总是不舒服。他急得抓耳挠腮,但此刻屋内除了喻超白和白狼,还有一个李明晨。周梅云自尊心作祟,明明周身上下难受的紧,面上却不肯表露出来,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李明晨看着周梅云乐,提议道:“我瞅着这地方还行。咱们抓住了一个‘伥鬼’,方才闹的动静这么大,那什么恶虎,想必今夜是不会贸然行动的了。别管那么多了,睡吧!”
喻超白说:“觉肯定是要睡的,只是你们不觉得古怪么?”——他还对今夜的这堆谜语人耿耿于怀。
李明晨打了个哈欠:“古怪确是古怪,但我现在只想困觉,那怪物若不肯让我困觉,我保证,我能把它活拆了。”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渐渐小了,片刻就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喻超白摇了摇头。这李明晨倒是精明,他与自己几个人结伴,哪里用得着担心什么?
听着李明晨的鼾声,周梅云困意上涌,但今夜遇到的全是稀奇古怪的事,他实在没胆子一个人睡。于是周梅云巴巴的盯着喻超白,一脸欲言又止。
喻超白与他厮混多日,还能不明白他想的什么,当下眉毛倒竖:“你想都别想!”
白狼鬼精鬼精的,哪里猜不出来他俩说的是什么意思?这孩子吓得大惊失色,惶恐的抓住了破被掖住身体:“周大哥居然想和喻弟一起睡!”
喻超白满头黑线,纠正他:“是喻哥!”
白狼仍旧惶恐的抓着破被:“周大哥居然想跟喻哥一起睡!”
喻超白忍无可忍,一巴掌削他头上:“闭嘴吧小鬼!”
白狼挨了打,疼虽然不疼,但是一脸委屈:“你们做下这等事,还不许人说……”
周梅云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喻超白龇牙咧嘴的加入战团,这孩子忒欠了!
白狼被两个人摁住,吓得大叫:“救命!夫夫混合双打啦!”
他们这么一通打闹,踢里通隆的,李明晨彻底被吵醒了。人在睡梦中骤然被吵醒,那起床气当真是无比强烈,他悲愤的大吼一声,也加入了混战。
…………
闹了大半宿,四个人终于卸下包袱,美美的睡了一觉。只是好景不长,第二天一早,喻超白等四人是被一阵孩子的哭喊声吵醒的。
短暂的安宁被打破,小小的涌泉庄再次紧张起来。脚步匆匆,借宿的江湖好汉,村庄里的劳力,一个个神色或严肃或慌张,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赶。
“死人了……”有人小声说道。
“玄天升龙道的道人也不济事么……”也有人悄悄质疑。
“爹!娘!呜呜……哇……”小孩撕心裂肺的痛哭,划破了仅剩的一丁点宁静。
还是死了两个人。
喻超白四人赶来得早,循着哭声而来,一眼就看见练武场上已围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几个身着灰色道袍的玄天升龙道的道人。这几个人昨夜也颇为卖力,此时这几个人脸色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
一双尸体摆在道士们身前。两位死者的胸膛都破开一个大洞,原本安放心脏的胸腔,此刻空空如也,两颗心脏不翼而飞。
从二位死者凝固着惊恐的脸上来看,这一对不幸遇难的农家夫妻,正是昨夜李明晨、喻超白救下的那个小孩“水娃”的父母。
喻超白脸色难看,他还记得,昨夜正是道士师兄弟们负责守卫这一家人。如今看来,他们几个道士没事,这一家三口却仍难逃一劫。
这几个道士能着灰色道袍,起码也是修为有成的明境术士,几个人凑在一起,竟也阻止不了怪物行凶?!
为首的那个道士恨声说道:“可恨,那怪物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呜呜……”水娃仍旧撕心裂肺的哭着。这哭声是如此的绝望,任你铁石心肠,听了这孩子的哭喊,也要挤出几滴泪来。
周梅云心肠软,他正要出言安慰,那边厢窸窸窣窣一阵嘈杂,李金泉老人带着族内青壮劳力来了。死了两个人,老人许是急了,他拄着拐,不顾老朽的快步走着,时不时咳嗽两声。
兴许是昨夜那铜面具给予的药丸确有奇效,喻超白总有一种错觉:老人今日的气色,比昨夜要好了许多。
一介老朽,患有支气管炎、哮喘一类的疾病,走得这般快,只是偶尔咳两声……
喻超白皱着眉,没头没脑的说了句:“那铜面具的药,这般有效么?”
周梅云扯着衣袖往身上套,脸色异常难看:“别管那什么药了,小鱼,你来看这死的一对夫妻……”
喻超白别过头去,叹了口气:“这对夫妻,正是昨晚我和李兄弟救下的水娃的父母。”
白狼用力嗅了嗅,脸色也不太好看:“仍旧是那股子腐尸的臭气。”其实不消他说,这一次喻超白也闻到了那肉身腐朽的恶臭。
昨夜不是已然抓住了一只伥鬼么?
那铜面具也说,昨夜的祸首并不在庄内。
念及此处,喻超白低声道:“你们还记得昨夜那铜面具么?”
李明晨立刻答道:“自然。那戴面具的兄弟,说今早他来答复咱们。”
喻超白说:“既然如此,依李兄弟的看法,咱们可要去寻他么?”
李明晨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我看咱们确实得去寻那戴面具的,别的不说,这地方人这么多,一些话却是不好说的。”他暗戳戳朝着那围在垓心的李老丈一努嘴。
显然,昨夜的事情之后,这精瘦汉子对于李金泉老人不再信任了。
喻超白顺着他的动作去看,发现李明晨指的正是李金泉。他不由又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这老丈今日的气色莫名其妙的好。不仅是喘气、咳嗽的频率明显降低,就连动作,似乎也轻快了许多。
周梅云一拉他的手臂:“别老盯着看,咱们还在人家涌泉庄的地盘内呢。”
喻超白点点头:“咱们去寻那戴面具的人吧。希望从他那里,能得到些解释!”
……………
七拐八拐,几个人脱离了人群,朝着铜面具所说的大门口走。
他们已经能够看清围住涌泉庄的那一圈木栅栏。两扇厚重的木质大门,在这一圈围栏之中,显得尤为高大。
大门的顶上,正坐着一道玄衣身影,那人背对着他们,一头如瀑的黑发垂下。
“吼”!
虎啸自栅栏外响起,夹杂着的愤恨情绪,听得人胆战心惊,惊惧莫名。
傻子也能听出来,这门外的虎啸,正是对着坐在大门上的铜面具吼的。
喻超白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这位英雄,我兄弟几个如约而至!”
铜面具转过头来,手指却指着门外,声音清冷:“你们不是想要知道真相么?亲自前来观看,不就知道了?”
喻超白几人顺着指点的方向看,齐刷刷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涌泉庄的栅栏,不过八尺,根本遮不住这肩高两丈的庞然大物。这怪物一身鳞甲,隐隐闪烁着寒光,形似猛虎,却生了颗似虎似龙的头……
这头巨兽此刻被实质化的元气绳索束缚着,拼命的挣扎,搅起漫天的尘土,怒吼声几乎要撕裂金石!
可这样大的动静,若非几个人凑得这般近,却仿佛根本无人能够感知!那些村民和江湖人士,仍旧在我行我素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喻超白汗毛乍起,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疏漏:昨夜里,自从这铜面具站在了大门之上,就没有人往这大门口来了!
非但如此,那位李金泉老人,还专程招呼过族内青壮,不需再派人手守卫大门口!
这戴面具的人,似乎知晓不少内情,那李金泉老人,看上去也极为忌惮这铜面具。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
喻超白尚未思索出什么,那边厢周梅云惊呼起来:“这不正是那头古怪的狴犴么?”
白狼突然大叫道:“不对!不是狴犴!你再仔细看看!”
这头拼命挣扎的“狴犴”,它的眼神里,没有那股子人性化、贱兮兮的猥琐,只有一片野兽的懵懂和原始的凶悍。
就在它的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后,一头几乎一模一样的狴犴慢慢抬起了头颅。它一双大眼贼溜溜的乱转着,见了喻超白几人,贱兮兮的吼了一声,语气中透露出老友相见的欣喜。
两头狴犴?
铜面具幽幽的话语传来:“这一头怪物,就是你们昨夜苦苦寻找的那一头‘恶虎’了……”
喻超白大喝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