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运 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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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刚出来,李秀兰就从冰冷的被窝里爬了出来,给母亲和弟弟妹妹遮掩好被子。出了屋先给两只羊羔添了把干草,然后麻利地点起炉子烧水,先把洗净的土豆切开四瓣放进锅里熬煮,接着打开小小的粮袋,抓了把玉米粉丢进去锅里。扭过头又想了想,生怕饿死鬼投胎的弟弟不够吃,又犹豫地抓了半把丢进锅去,这才盖上锅盖。择出来几个卖相不好土豆,李秀兰将其塞进炕炉里,用余火煨着,一个普通的清晨就这样忙忙碌碌地度过。
而在西峰乡祖屋内的程家安,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看着天蒙蒙亮了起来,怎么都躺不下去。穿好衣服走出门外,一口寒气窜进肺腑,像一把把冰做的冷刀子,刮得鼻腔肠道都有点生疼。程家安狠狠地搓了把脸,吐出一口雾蒙蒙的蒸汽,卷起袖子来,转头想洗把脸却发现水缸里没有多少存水,于是寻摸到水桶和扁担准备去挑水,程家丽听到了动静从西屋走了出来,那一身臃肿短小的黑色棉袄棉裤,将窈窕的身段儿包裹的严严实实,很像刚出窝的小黑熊。
“三哥,你卒啥呢?”
“哦,挑水去,水没了。”程家安解释道。
“那我去吧。”程家丽赶忙上前抢扁担,却被程家安阻止了:“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锻炼了,在部队的时候没少干活。”
“哦,那你能寻着地方吗?”
程家安拍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不知道去哪里挑水,讪讪地笑了笑说道:“你看看,这么多年没回来,都忘了啥地方了。”
“就在村西口的洼地里,那边的水多些。对咧,你拿着这个。”程家丽顺手摘下挂在门框上的铁钎子递给了程家安。
“拿个钎子干吗?”程家安疑惑地问道。
程家丽捂着嘴笑道:“咦,绍滴尼(傻),这天水都冻上咧,你得拿这个钎子凿开啊。”
“哦,对对对,看我这脑子!那我去咧。”程家安恍然大悟道。
眼瞅着程家安要出门,程家丽突然想到了什么,迈着小碎步追了上来,支支吾吾地道。“哦对咧,三哥,我问你个事啊。”
“你说!”
“你们部队上一天都吃几顿饭啊?”程家丽咬了咬嘴唇。
“三顿啊,咋咧?”程家安顺嘴应了一声。
“哦,莫事,莫事,你赶紧去吧。”程家丽也没多做解释,等到程家安挑着水桶离去,这才皱着眉头回屋,手脚麻利地捅开煤炉,将冰冷的煤渣掏了出来,扔进去几根干燥的木头,手脚麻利地起火做饭。北屋的程家民迷迷糊糊地起来,打眼看着西屋烟囱冒着青烟,随即进屋打量,看见程家丽在烧火做饭,忍不住蹙眉询问:“你卒啥尼?”
“哦,做早饭啊!”
早饭?脑袋里像是根本就没这个词汇的储存,对于满足个半饱就谢天谢地的人们来说,一天两顿有个着落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早饭这个东西实在是稀罕的有些可望而不可即,说是奢侈一点都不过分。程家民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瞪起了眼珠子吼吼道:“啥玩意?你脑子被倔巴骨(脚后跟)给踢下了?吃都吃不饱呢,做啥球子早饭啊,这后面日子还过不过咧?”
“三哥刚回来,人家在部队上都是三顿饭,我怕他不习惯。”程家丽低着头忙碌着,顺嘴解释一句。程家民撇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低声嘀咕着:“有啥不习惯的,入乡随俗嘛!再说咧,现在是冬天,地里又没有啥球子活,
像这么吃能熬过去吗?”
听到这话程家丽有点不愿意了,也没给二哥留啥情面,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寒霜反驳道:“三哥就待几天,浪费就浪费点咋咧?再说咧,三哥每个月都咱寄钱,咋就不能多吃些,钱可都在你口袋里呢!”
程家民拧巴着脸,一时间有点语塞,尴尬地掩饰着:“行行行,做就做吧,咋那么多话呢……嗯,我说你做的啥早饭?”
“给三哥烫个苞谷面饼子!”
“滋啦”一块巴掌大的饼子下锅,黄腾腾的面上散发出蒸汽来,夹带着浓郁的面香飘荡起来。程家民摸摸空荡荡的肚皮,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眼睛泛着绿光,盯着炉子上香气扑鼻的面饼,早忘了刚才的唠叨,厚着脸皮说道:“嗯,烫了就多烫上两个,看得我有点饿咧……”
另一边,程家安挑着水桶寻摸到了涝坝池边上,大西北自来干旱少水,所谓的涝坝池,就是在低矮的坑洼间,由雨水汇集而成的死水。上面飘着枯枝败叶、动物粪便甚至还有些许溺死的动物尸体,除了气味腥臭难以下咽以外,这样的涝坝水带有着各种传染病。可就是这样的水,离了它人畜却无法存活。
眼前一层浅浅地水池混合着落叶被冻得僵硬无比,透过模糊的冰面看下去,水底混杂着多种莫名的颗粒,显得特别浑浊。程家安叹口气,用钎子使劲凿着冰面。费了半天的力气,才凿开一个不大的豁口,拿着勺子将混同冰碴的水一点点地装满桶。也不急着回家,程家安在涝坝边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里面装着散碎的烟末儿,用纸条小心地卷起来,然后给自己点上。烟雾渺渺中看向远方一片荒凉的土色,心情更是有点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