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是啊,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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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季时休闭目，面颊微微抽动，语气颤抖地答道：“不错，沈大哥确实是被我所杀。”
埋藏了十四年的秘密，终于对人说出，季时休言罢面色潮红，面容舒展，似是解脱。
承认的如此干脆，着实让楚笑烦与骆红尘惊讶不已。
“为何？你们不是朋友吗？”骆红尘语气不解，她起身愤怒地质问道：“我相信如玖师姐不会看错人，你为什么要杀沈大侠？回答我，为什么！”
骆红尘有些歇斯底里，只因为一个人。
骆红尘从小是被风如玖照顾长大，在她心里，风如玖永远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
所以她心里相信，季时休既然值得风如玖托付终身，哪怕他不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侠客、大英雄，也一定不会是一个坏人、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所以，哪怕季时休杀沈百城之事，是沈百城之子亲口所言，有裴青云背书，骆红尘也依旧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沈潜是不是看错了？
若是真的，季时休就算逃过沈潜这一劫，“江湖七义”其他六人也不会放过他的，江湖正道也不会放过他的。
到那时，如玖师姐该怎么办......
骆红尘迫切的想知道真相，所以才会催促楚笑烦快些出发、才会一路马不停蹄。
可等真到达燕林之后，骆红尘犹豫了，她害怕真相若是残酷的，那该怎么办？她不敢去英雄镖局，不敢去见风如玖。
犹豫，她的心犹豫不决，只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酒。
所以，当楚笑烦说第二天要去英雄镖局时，骆红尘才会询问他，自己应该问些什么、需要说些什么。
难道，骆红尘真的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吗？
不！骆红尘的心里比谁都明白，只是不愿面对真相罢了。
可无论如何去逃避残酷的真相，依旧无法将其改变。
季时休死定了......
唯一的区别，仅是会死在谁的手里。
“对此，季某无可奉告。”面对骆红尘的质问，季时休微笑，他并不惧怕面对自己的结局。
骆红尘咬紧牙关，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是误杀，对吗？”
“杀，就是杀，哪有什么误杀不误杀的。”季时休缓缓摇头，诉说道：“跟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十四年前，我的师父薛千山退隐江湖，而我也厌倦了在江湖上四处漂泊的生活。
于是，我便想利用多年来攒下的人脉，开一家镖局，就此稳定下来。
事实上，以我们师徒二人的人脉，是不足以将镖局的规模发展到如此之大的，英雄镖局能有今天，全是靠沈大哥当年替我打通了关系。
一次闲聊时，我无意中提起建立镖局的想法，得到了沈大哥的大力赞赏。
沈大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帮我打通了从朝廷到各大门派之间的关节，使镖局在大燕行镖时，畅通无阻。
为了感念沈大哥的帮助，我将镖局命名为‘英雄镖局’，不然似我这等货色，如何称得上是英雄？
后来，沈大哥还带我去拜见‘枪绝’，让英雄镖局成了红缨铁马会附属势力，更是从其手中接下了小半肃州良马的经营权，让英雄镖局从此有了靠山。
我与玖儿，也是因此结下的缘分。”
季时休闭目说完，嘴角弯出了一丝笑意，似是在回忆当年。
“沈大侠对你恩重如山，你到底为何要杀他。”骆红尘听完，更是不解，更是不信。
“能说的，季某刚才都已经说了。”季时休再睁眼时，已是微红：“这十四年来，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中煎熬。我对不起沈大哥，但我杀他，并不后悔。
只是感叹，命不由己而已。”
楚笑烦冷声问道：“你既已杀沈百城，为何不将沈潜一同杀了？”
“哈哈哈，是啊，为什么呢？”季时休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恐怖、有些狰狞，他伸长脖子，看着二人，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谁能想到，他还能活着呢？
是吧！
我杀死了沈百城！杀死了‘义薄云天’！杀死了对我最好的兄弟！
我的手在滴血！哈！哈！哈！
难道你还要我再亲自动手，杀死她们孤儿寡母吗？”
季时休重重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表情变得骇人：”不！我是大英雄季时休！我这一生都在行侠仗义！
我怎么可能滥杀无辜？
对！对！我不会滥杀无辜，反正她们母子死定了，呵呵呵。
那些人不会放过她们的，我为什么还要出手？”
季时休猛地摆头，不再看着二人，而是望向大堂之外，他的眼神中竟饱含希冀：“你们知道，当我听到沈潜被人救走的消息时，我有多害怕吗？
我不仅害怕，我还期待！哈哈！
我期待“江湖七义”早些到来，来取走我的性命，让我去陪沈大哥。
我等......苦等！
可这一等就是十四年！
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沈潜为什么还不来？
现在，我想明白了。
他想亲手杀了我！一定是这样，哈哈哈！
亲手为父母报仇，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真是个好孩子！
沈大哥在天有灵，一定会无比欣慰的吧！”
说到这里，季时休激动的用手，不停去拍打着木椅的扶手，看上去有些疯癫。
骆红尘与楚笑烦有些惊惧、有些怜悯地看着季时休，看着他从那里自说自话，自怜自哀。
不知为何，二人在这个背信弃义之人的身上，竟感到了一丝悲哀。
“对不住，压抑了这么多年，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让二位见笑了。”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癫狂过后的季时休，脸上似乎多了几分苍老，他语气虚弱的承诺道：“二位想知道的，季某不能说，而你们也不配知道。”
说道此处，发泄过后的季时休，身上又出现了刚见面时的威势：“决战之日，沈潜若是能胜，季某自会将一切和盘托出；若是败了，放心，季某也不会杀沈潜。
只是那时，季某这条老命由谁来收，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