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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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西府,何府。
天色渐晚,广平在寮房里闲着无聊,喝茶打发时间。
只见一名侍从匆匆赶来,请广平去吃晚宴,广平跟着侍从来到了一个偏厅。
广平走进偏厅,里面有一张大大的八仙桌,桌旁已经坐了一人。
坐在桌旁的少年十五六岁,拿着把扇子,自顾自的扇风静坐。
广平看左右无人,又没人指点自己该怎么做,他也走过去,坐在桌子旁,隔了少年两个位置。
广平打量少年,少年锦衣华服,模样俊秀,颇有些亲切的样子。
少年见广平打量自己,朝着广平微微一笑,坐过去一个凳子,离广平更近了一步。
广平尴尬的回头,目不斜视,也不开口询问。
良久,少年又坐过去一个凳子,这下彻底与广平相邻了!
广平微微抖动两肩,感觉有些不自在,这少年的举动太奇怪了!
少年一合扇子,食指在桌子上一擦,皱眉说道:“怎么桌子上还有灰啊,这些下人真是该罚!”
广平一愣,面现窘态,他把搁置在桌子上的手臂抬起来一看,新衣服上出现了些许灰尘。
在少年微笑的目光下,广平面上有些挂不住,拍了拍手臂上的灰尘,把手放在腿上,坐立不安。
少年却没有停下话茬,“这位大哥,你觉得那些下人该罚吗?”
广平看着他,一脸茫然,关我什么事?我怎么知道该不该罚!
广平张了张嘴,半天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才算得体。
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三弟,你太苛刻了,今天姐姐傍晚才回家,时间那么短,下人要准备家宴,难免有些疏忽!”
广平循声望去,是一位身穿彩衣的偏偏公子,十**岁的样子。
拿扇子的少年不同意了,“要找借口能找到千百个借口,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得好该赏,做得不好就该罚!这有什么问题?”
彩衣公子反驳:“又不是行军打仗,哪里能做到这么细致的赏罚分明,我们这些做主人的,应该以施恩为主,少用家法,这样我们何家才有凝聚力,才会越过越好!”
拿扇子少年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广平,“这位大哥,你说呢?你说我们谁说得有理?”
彩衣公子也看向广平,一脸询问之色。
广平张着嘴,“我……我……我……”
广平“我”了半天没“我”出来个结果,只得挠了挠头,涨红着脸低下头去。
彩衣公子看广平缩头乌龟的模样,也是一愣,转头看向拿扇子的少年,“你看你,说你什么好,他是我们家的客人,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整天拿把破扇子,跟个姑娘似的!”
拿扇子的少年一听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当即反攻:“二哥你别说我了,你自己还不是整天穿得一身花,比起我,你可更像个姑娘呢?”
说完还不住的轻笑了起来。
彩衣公子一听,立马火了:“你懂什么,我这叫入时!你拿个女人的扇子,那才是真正的姑娘家的东西!姐姐都不用扇子,你看看你,比姐姐还女人!”
拿扇子的少年坐不住了,转身拉住广平的袖子,哭丧着脸:“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你评评理,到底是我拿着把扇子女人,还是二哥穿个花衣服女人?”
广平低着头,左耳进右耳出,关我屁事,我是来吃饭的,谁管你们谁像女人呢,还是别说话了,一说一个错。
拿扇子的少年见广平不说话就摇广平的胳膊,另一边彩衣公子也非要广平评评理,拉着广平另一只胳膊摇晃。
广平老神在在,不为所动。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放肆!”
“还不松开广大哥!看把广大哥都摇晕了!”
广平斜眼望去,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宽松常服的青年,年纪在二十四五上下。
“大哥!”
“大哥!”
拉着广平胳膊的两个人松开广平的胳膊,都恭敬的朝来人喊了一声。
常服青年没有理会自己的两个弟弟,他走到广平跟前,拱手行了一礼,介绍到:“这是我二弟,何宏,这是我三弟,何颖,我叫何寒。”
说话的同时,他分别指向二人。
广平抬起头,愣愣的望着何寒,老半天吐出三个字:“你们好……”
何寒一僵,没料到广平来这么一句,他哈哈一笑,盖过异色,走到对面坐下。
“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拿扇子是你的喜好,你穿彩衣是你的自由,你们都是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别去管别人怎么样了!”坐下后何寒开始教训两个弟弟。
教训完两个弟弟,何寒看向广平,希望广平能发表一下意见,结果广平干望着他,根本就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何寒本来还想问问广平是怎么和姐姐何琳儿认识的,又是怎么救他姐姐的,结果看广平这个样子,顿时没了兴致。
何寒无语,向站在门口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退下。
不一会儿,一位侍从进屋请四位去主厅开晏。
广平还以为就在这里吃呢,结果等了半天都没人上菜,原来还要到别的地方去吃,心里又不由得感叹有钱人家就规矩多。
广平四人来到主厅,主厅已经有三四十人的样子,人多,却不吵杂,都是小声交谈。
见到广平到来,一位四五十岁的儒雅中年过来接待广平,经过介绍,才知道这是何琳儿的爹,何富飞!
广平赶紧拱手行礼,何富飞拉着广平,给他介绍堂中众人。
何寒三人,是何富飞的庶出子,时人重嫡,故而何寒虽比何琳儿年长,却依旧叫何琳儿姐姐。
堂中还有何富飞的两个亲兄弟,和这两个亲兄弟的儿子们,也有家里豢养的文人墨客。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广平快要遗忘的人,杜晋云!
何富飞介绍,杜晋云现在已经是姑西府第十九执事了,掌管姑西府中的书印之事,杜何两家是世交,杜晋云与何琳儿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学武,情深义厚,他一听说何琳儿平安归来,就立马赶了过来。
广平不由得想起两年多年前的那个小镇,心中一通,不愿再去多看杜晋云。
一番客套完毕,大家落座,广平坐在主桌何富飞旁边,家宴开始,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丫鬟侍从端了上来,广平看得食指大动,他早就饿了!
宴席开始,何富飞首先端起一杯酒,环顾四周,说了一番自己一个老父亲对何琳儿的思念,以及误以为她已经死去的自责,最后感谢广平救了他女儿,并千里迢迢护送回来。
可是当大家举杯共饮第一杯酒的时候,广平却为难了,他不会喝酒!他不想喝酒!
大家都喝光开始吃菜交谈之时,广平悄悄的把那杯酒又放回了桌子上,何富飞脸色一变,悄声问广平道:“广公子可是有什么不满?”
广平脸色涨得通红,他看见旁边桌子上的人也就罢了,这主桌上的人,可都看向了自己。
“我不会喝酒!”广平期期艾艾的低声说道,边说还边把头往下移。
坐在旁边的杜晋云听了,一笑:“哈哈哈哈,叔父,广兄不会饮酒就由我来代劳吧,正好向叔父谢罪,要不是我当年说琳儿已死,又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说完,杜晋云接连喝了三杯酒。
何富飞借得台阶下,不去理会广平,“贤侄严重了!哪里的话,来,大家喝酒!”
说罢,把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广平如芒在背的坐到宴席结束,席间他没吃几口东西。
等家宴结束,他立马跟着侍从回到寮房,这才让他顺气了许多。
回到寮房,干坐许久,百无聊奈,上床睡觉,腹中空空,翻来覆去,饥饿难眠。
看着青瓷灯里燃烧的火苗,广平不由得有些后悔,刚才在席上,就该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啊!
临走时,听何富飞说明天要广开宴席,大宴宾客,广平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先吃个饱,管他三七二十一!
夜已经深了,广平却饿得难以入眠,正在这时,屋外响起唐葭璃的声音。
“广大哥,你睡了吗?”
听屋内没什么动静,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听声音有些低沉。
“广大哥,你睡了吗?”
广平确认了不是因为饥饿而听错,起床开门,确是唐葭璃俏生生的立在门口,只是微光里,样子很是柔弱,面色难看至极。
广平赶紧让唐葭璃进屋说话。
唐葭璃进屋后,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语。
广平抓耳挠头,试探性的问道:“唐姑娘,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哪知道这话一出口,唐葭璃就突然扑倒在广平怀里,然后低声哭泣。
广平不知所措,双手举在空中,安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唐葭璃在广平怀里哭了良久,她哽咽着说道:“我娘死了,我妹妹也死了。”
广平一惊!难怪唐葭璃如此憔悴不堪。
广平轻轻抚着唐葭璃的后背,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唐葭璃,只能先让她发泄个够。
唐葭璃感觉到广平的安慰,把广平抱得更紧了几分,抽泣之声也变成了鼻涕在鼻子里进进出出的滚动之声,鼻涕眼泪口水把广平的胸膛打湿了一大块。
一盏茶的功夫,唐葭璃哭累了,趴在广平怀里,默默不语,只是不时呼着鼻涕。
广平搂着唐葭璃,继续轻抚她的后背,看她情绪似平静了一些,便开口问道:“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吧,唐姑娘。”
唐葭璃听了广平的问话,在广平怀里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
原来她们女眷在内宅吃过晚宴之后,何母便把唐葭璃单独带到一间厢房,告诉了她唐家之事。
唐家当年在姑南府城破之后,遭到了乱兵洗劫,唐葭璃的母亲和妹妹不堪受辱,双双跳井而亡,一家老小被屠杀了个干净,只余下一个唐震山,也就是唐葭璃的父亲。
当年杜晋云回到姑南府的时候,说他们四人遇到了土匪,陈攀、何琳儿、唐葭璃都被土匪杀死了,只有他一人得以逃脱。
唐震山先失了长女,本来就痛苦不已,后又遭逢大难,全家独余他一人。
现在的唐震山性情大变,整日在酒馆厮混,吃穿用度,全靠何家接济。
广平听后,百感交集,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紧紧的抱住唐葭璃。
“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去看看你父亲。”
夜深人静,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广平被饥饿吵醒,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唐葭璃的房间看看她怎么样了。
昨晚还是他扶着唐葭璃回去的,看着她入睡才回到自己房里。
广平来到唐葭璃的房间,敲了敲,唐葭璃没回应,广平又喊了几声,还是没反应,广平不再墨迹,直接推门而入。
床上,唐葭璃气息均匀,还在睡梦之中,昨晚她心神恍惚,耗费精力太甚,难得进入深睡眠,广平没有打扰唐葭璃,只是坐在桌边等她醒来。
天色大亮,唐葭璃醒来,发现广平正在桌边盯着茶壶发呆,她会心一笑,起身下床。
广平见唐葭璃醒来,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呆的看着唐葭璃穿好鞋袜。
“我们现在就去找你父亲吧,正好出去街上吃点东西!”广平磨着自己脑袋说道。
唐葭璃点点头,然后红着脸说自己要去趟茅房。
广平也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出了何琳儿住的院子,去外面等候她。
走到门外,看见门口有一个丫鬟,他叫住丫鬟:“姑娘,我们想去见何琳儿,你一会儿可以给我们带一下路吗?”
那丫鬟道:“昨晚老太君来府上住了,夫人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内宅,免得打扰了老太君清梦。”
广平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们一会儿打算去唐姑娘家,你知道她父亲家吗?你可以带一下路吗?”
丫鬟瞥了广平一眼,没好气的答道:“我只是个丫鬟!”
广平尴尬的笑了笑。
一会儿,唐葭璃出来,她向那丫鬟道:“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出去了。”
丫鬟撇撇嘴,“知道了,唐姑娘!”
广平和唐葭璃二人径直往府外走去,路上广平厚着脸皮问侍从,想让侍从给他们带带路,结果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倒是唐葭璃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
她知道父亲住在哪条街上,她完全可以自己问路过去,习宁街老酒铺的隔壁。
出了何府,二人在路边摊铺吃了份早餐,吃饱喝足,消灭了饥饿,广平这才觉得舒适了许多。
二人一路问询,终于来到了习宁街“老酒铺”的隔壁——一间墙有裂痕的老旧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