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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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太阳像个大火炉,把大地烤得发烫,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热浪腾腾的驿道边,一头水牛把整个身子埋在了池水中,只露出一个头在水面上透气。
驿道上,三匹骏马正悠哉悠哉行走着,马上各有一人,中间的男人也就罢了,平平无奇,粗糙汉子一个,两边的女子却是百媚生娇,各有姝色。
突然水牛发出长长的叫声,“哞哞……”,像是在惋惜两朵鲜花掉在了一坨牛粪上。
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广平、何琳儿、唐葭璃。
三人在插花节之后就辞别了钱七七等人,踏上返回姑南府之路,得益于两个大美人的魅力,让他们三人收获了三匹骏马。
一路上何琳儿不厌其烦的教广平御马之术,广平现在也算是正式出师了,只是马术不精,需要多加骑习。
在千里茉海唯一让广平遗憾的就是没能抓住那株会移动的茉莉花树了。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广平深深感叹自己的孤陋寡闻。
也不知道那株茉莉花树是不是传说中的仙家仙树,广平对那个本来毫不相信的传说,也有了一丝怀疑,不会是真的吧!
如果是真的,那当时院里可只有自己和唐葭璃二人,这是什么意思?
广平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又偷偷瞟了一眼唐葭璃,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广平赶紧收回目光,抖动缰绳,催马加速。
行不多久,突然在前面发现了一队人马,大约有二三十人,粗布麻衣,空手空脚,未带兵刃,这群人用骡子拉着石头、木料,在炎热的驿道上,缓步前行。
广平勒住缰绳,放缓马步,以免冲撞了这群人。
看样子是些村民农妇,不知道要拉着这些石头、木料去哪里卖。
或许是要卖给哪个富户,广平自问自答的想到。
人群听到后面有马蹄声,和女子收束马匹的娇喝声,回头观看,皆是一愣,青天白日,哪里出来两个模样这么俊俏的姑娘。
广平见到人群中的大眼小眼都看着何琳儿、唐葭璃,有几个人眼睛都看直了,不由得有些头痛,她们还是以前粗布麻衣的时候看着顺眼啊!
现在二女天天这么招摇过市,广平真怕哪一天步了那位蓝色披风少年陈攀的后尘!他有武艺在身都被乱刀砍翻,何况自己这小身板!
搞得现在广平都不敢在路边小摊茶馆买东西吃了,只好到达一个县城的时候,准备许多东西,缚于马侧,要住店,也必须去大一点的酒楼客栈,处处小心,谨防黑店。
何琳儿、唐葭璃是好手不假,可是武功再高,也敌不过阴谋诡计啊,弄个迷药,陷阱之类的,三人还不得横生波澜。
“可恨自己力量太弱!不能保护琳儿,只能处处提防。”广平时常不甘的埋怨自己的无能,可是寄予厚望的土气入体术,看不到一丝希望,让他又泄气无比。
广平三人骑马前后相连,正打算从旁边空地超过众人,这时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农妇走出来向广平鞠躬行礼,“大兄弟,行行好吧!”
广平走在最前边,看见挡在前方双手合十躬背弯腰的农妇,勒住马绳,警惕问道:“怎么了?”
农妇说道:“我们的水桶掉在地上,水全流干了,求大兄弟给我们点儿水喝吧!”
广平依着妇人的指引,向他们板车上的水桶望去,的确空空如也,桶底都晒干了,广平又看看众人单薄的衣衫,显然身上没有水袋,看这群人口干舌燥的样子,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喝水了。
广平转头给二女做了个眼神,提醒他们小心点,然后起身下马,把马鞍袋里的两袋水全部递给妇人。
妇人喜形于色,快速接过水袋,朝着广平说道:“大兄弟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她把两袋水倒入水桶,吵杂的人群早已等在桶边,等农妇拿着空水袋去还广平,他们立马拿桶边的木勺舀水喝,七嘴八舌的称赞广平是好人,两个姑娘是天仙。
农妇还了广平水袋后,便立马也加入了喝水的队伍。
这时广平随意的问着旁边一位看着十五六岁的少年,“小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干嘛呢?”
少年似有些羞涩,腼腆的回答:“叔叔,我们是要去清木县卖这些石头木头。”
广平看众人的确是群普通人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还是留神的问道:“清木县是有哪个老爷要建房屋吗?这木头可够大的!”
这时,一位光膀子的中年汉子答道:“老哥,这你就说错了,不是清水县的老爷要这些木材石料,是姑南府要!”
何琳儿一听到姑南府,本来毫无兴致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兴趣。
她急忙问道:“姑南府拿这些木料石头来干嘛?”
唐葭璃行在最后,也留心听着那人的回答。
中年汉子诧异的问道:“你们不知道吗?”
广平三人一头雾水。
广平说道:“知道什么?是姑南府出了什么事吗?”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说道:“几位怕不是我们茉海府人士吧!”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前几年姑南府姑西府两个府打的不可开交,本来也没有多大的冲突,可是两年前,姑西府突然带着大队人马直接杀到姑南府府城,那一战,听说打得护城河都变红了,尸体堆积如山,以前青姑湖的鱼在我们这里可是很受欢迎的,可是现在一听说是青姑湖的鱼,谁都不敢买,因为你吃着吃着,指不定就吃出块人指甲出来了!”
这时人群里也七嘴八舌了起来,有人说他就吃到过,有人说他两年前买了一条青姑湖的鱼,杀出来里面有个眼珠子……
何琳儿、唐葭璃听得姑南府惨遭战火,那里还听得下众人的胡言乱语。
何琳儿心急如焚的问那个中年汉子,“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姑南府城怎么样了?”
旁边一位四五十岁,满脸胡子的中年,像是为首之人,他压了压众人的吵杂声。
他看出了何琳儿的异样,沉稳的说道:“那一战的确很惨烈,听说把姑南府的大半个府城都打没了,死伤惨重,我们现在运的这些木料石材就是卖给姑南府去修建房屋城墙用的。”
胡子中年说完,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们是从去年冬天开始,往清木县卖木材石料的。”
胡子中年希望自己的一番话能帮到三人,但是三人的神色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那位男子自始至终都保持谨慎,脸色没有过多变化,只是不时打量众人,二个女子的脸色就很明显了,起先圆脸女子动来动去东张西望,瓜子脸女子安坐马背一脸冷漠,待听到姑南府战事,都是脸色大变,而且神色越来越难看……
“驾……”一声娇喝打断了胡子中年的思绪。
只见那位圆脸女子,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的抽在马屁股上,骏马吃痛,一头往前冲去,紧接着瓜子脸女子也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紧随圆脸女子而去……
广平看着飞驰而去的二女,朝胡子中年一拱手,也一鞭子下去,趋马追赶前面越来越小的身影。
随着离姑南府越来越近,路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影,要么是运送建筑物品,要么是运送粮食物资,也有三三两两的工匠木匠等手艺人结伴而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前往姑南府找活计。
自去年秋天姑南府新任大执事上位以来,他力排众议,决意重建姑南府,整个残破的府城就如同焕发了新生一般,各种各样的人物涌进姑南府,会做工的做工,会厨艺的支个棚子就是餐馆,会医术的提个箱子就敢到处行医,三教九流,各自过活。
一路上广平三人不停向人询问姑南府的消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两年前,姑西府大执事率领府中高手倾巢而动,一举拿下姑南府,把姑南府大执事王雄一刀砍死,并悬其头颅于法华寺顶。
何琳儿、唐葭璃却没有打探到任何自家的消息。
二女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长个翅膀,飞到姑南府,看看自己家人怎么样了,广平感同身受,一路上三人寡言少语,火急火燎的赶路。
终于在季夏之初,三人赶到了姑南府,姑南府一面是残破不堪,一面又表现得生机勃勃,各种新修建的房屋建筑,或已完工待主,或正拔地而起,四处各地都是建筑垃圾。
何琳儿、唐葭璃依循着记忆,要各自往自己家里奔去,广平立马阻止,现在府城乱糟糟的,其中肯定不乏作奸犯科之辈,此时三人应该同心协力,共同行动。
问清二人住宅的大概位置,广平合计路线,先近后远,先去何琳儿家,再去唐葭璃家。
唐葭璃虽然心急火燎,但还是依着广平的主意行事。
穿过残垣断壁,在杂乱不堪的街道上行了一个时辰,三人终于来到何琳儿家所处街道。
站在街道上,熟悉的何府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崭新的三层小楼沿街排列,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也已经不知去向,要不是街口那根粗大的银杏树依旧如故,何琳儿都要认不出这是那儿了,自己原来的家宅,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琳儿身体一晃,就要栽倒在地,时刻注意着何琳儿的广平,赶紧上前抱住她,随势坐在石阶上。
何琳儿再也撑不住了,想象中可怕的事情成为现实,她悲痛欲绝,趴在广平怀里,泣不成声。
撕心裂肺的声音,让广平揪心,他安慰道:“我们找人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伯父伯母的下落,家没了,不代表人也没了。”
何琳儿依旧趴在广平身上,只是哭声突然停止了。
广平继续抱着何琳儿扶背安慰,却发现何琳儿毫无动静,心下一惊,搬开何琳儿埋在自己胸膛的脸,发现她已经昏厥了过去。
广平面色沉重的抱着何琳儿在附近询问路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何家之人的情况。
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广平没有办法,看着耐心跟着自己的唐葭璃,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广平能看见她眼睛里的哀急之色。
广平吐出一口闷气,对唐葭璃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你家里的情况。”
唐葭璃闻言,立马在前带路,往自己家宅方向奔去,广平抱着何琳儿跟在其后。
两盏茶的功夫,二人来到一条破烂不堪的街道,这个街道荒无人烟,还没有开始改建。
街道上隐隐可见战乱时留下的木头碎石,木头一片焦黑,杂乱的横亘在街道上。
周围院墙断裂塌陷,可以想象当时周围的富户惨遭乱兵的劫掠,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尸体,可是偶尔发现的暗红色血迹,向广平和唐葭璃述说着富户们当时的惨状。
唐葭璃走进自家住宅,大门“唐府”匾额已经碎落在地上,烫金的大字已经被人扣走,只余下两个凹槽。
三进三出,占地四亩有余的豪宅,此刻,只剩下一堆碎石断木,院里已经长出了杂草,唯一还算完整的雨廊,也千疮百孔,缕缕阳光洒在布满青苔的廊道上。
唐葭璃看着一间间倒塌的房屋,看着儿时的记忆一堆堆地被埋没在废墟里,看着父母妹妹所住的院子,唐葭璃如遭重锤,心似刀绞。
她慢慢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感到恐惧和不安,母亲在哪里?父亲在哪里?妹妹在哪里?
唐葭璃的世界被哀痛、悲伤所笼罩……
就在这时,广平蹲下身子,把何琳儿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空出一只手。
他用空出的右手轻轻抚摸唐葭璃的后背,神色温柔的看着唐葭璃。
唐葭璃感受到广平的抚慰,转身抱住广平的头,把脑袋靠在广平的肩膀上,鼻子一酸,再也忍受不住,梨花带雨的低声抽泣了起来。
广平心里也难过万分,唐葭璃、何琳儿两人家宅遭受毁灭,亲人了无音信,也真是造化弄人啊!
广平抱着何琳儿,轻抚着唐葭璃,脸上也露出一丝茫然……
正是此山不是我归宿,我自离山行高处,却又金峰见日出,山山尔尔何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