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女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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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瑶找到了自己能够快速变成徐励的方法,徐励似乎也找到了对付她的法子,所以第二日,傅瑶就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看到魏嬷嬷的脸,傅瑶舒了口气,虽然大多数时候男儿身的确是比女儿身方便许多,可是她还是情愿做自己。
徐励太无趣太讨厌了,下次除非是不可抗力因素,她绝对绝对不要再主动变成徐励。
傅瑶正要起身,手却在枕头下摸到了什么,看那手感,应该是本书——她没有把书放在床头的习惯,所以这是徐励放的?
晕船晕得难受还想着看书,傅瑶心下腹诽,随手把书抽出来,瞬间黑了脸:“怎么回事?”
魏嬷嬷看了一眼,没说话。
傅瑶想起自己之前嘱咐过魏嬷嬷的话,起身打理好自己,握着魏嬷嬷的手,问她自己枕头下的书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傅瑶自己让她准备的东西如今又要问一遍,不过先前被傅瑶试探了几次,如今已经应对如流的魏嬷嬷知道这时候应该说实话,因此便道:“昨日下了船,小姐便让人将这书找出来,因身边并没有带着,所以是昨日新买的书。”
傅瑶看着书封上的字,感觉额角跳得头疼——徐励真的是太可恶了。
如今傅瑶手中的,是一本《女诫》。
之前离开锦州时,怕她路上无聊,左家也给她准备了两箱书——一箱闲书,一箱装面子的书——但是里边没有这本《女诫》。
这书傅瑶当然是有看过的,但并不是在左家看的,而是上辈子看的——徐励给的。
左家上下都不把这类书当回事,左棐觉得这种书不看也罢,让舅母稍稍提出几句有用的跟傅瑶说一说,别人问起能应付得过去就可以了,万万不可当真——左柔便是太拘束自己了,所以才活得那么累,最后最后生下了傅瑶自己却挺不过,而她一过世,傅家便忙不迭给傅炘张罗填房,最后拼死留下的骨血,也没得到傅家好好善待——估计是因为左柔的前车之鉴,左家对她的教养十分自如,左棐时常跟傅瑶说,所谓规矩礼仪,不出大错过得去便行,不必拿这些条条框框困住自己。
可是上辈子的傅瑶做得很不好,她最终还是辜负了左棐的期望,最后还是没有按着左棐的期望好好生活,她最终成了左棐不希望她成为的样子——一个被规矩礼仪条条框框束缚住的妇人。
她扛不住傅家的压力嫁给了一个错的人,那人在婚后给了她一本《女诫》,那时候舅母不在身边,她没人可以商量,她以为徐励想要的是这样的妻子,她以为这才是一个妻子应有的样子——她替他操持内闱,替他应付那些他不会考虑到的事,甚至替他张罗纳妾,她努力做一个别人眼中的“贤内助”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可是换来的却是他的冷待,换来的却是让自己心中窝着一肚子怨气。
上辈子便罢了,上辈子她嫁了他所以没得选——可如今她还没嫁他、以后也不会嫁他,他居然又给了她一本《女诫》!
以前忍着是因为婚姻的缘故,此情此景让她再忍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傅瑶气得将手中的书交给魏嬷嬷:“拿去烧了。”
魏嬷嬷听话接过,刚要退下,傅瑶叫住她:“把烧了之后的灰烬留着别洒了,万一哪天‘我’脑子坏掉了找你要这本书记得把这黑灰捧给‘我’看。”傅瑶偏头想了一下徐励看到那堆黑灰时的神情——可是上辈子成亲三年,两人之间也是疏淡得很,徐励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任何无措的表情,傅瑶根本没办法想象徐励生气的模样,没有一个具体的联想,就连气他的乐趣也少了七分,结果却是傅瑶越想越气,魏嬷嬷烧了书回来,捧了个木盒给她看那灰烬,傅瑶抬手拿了笺子写了“女诫”二字让魏嬷嬷糊在盒子的盖子上,把盒子放在一边,命魏嬷嬷每天替她摆在床头,又让魏嬷嬷吩咐下去,明日他们继续行船——虽然想象不出徐励生气的样子,可是傅瑶就是想气他,恨不得他马上就看到这《女诫》的“尸体”。
他大概是想要循规蹈矩温柔贤淑的妻子,那傅瑶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不管徐励知不知道她是谁,她都要在徐励心里留下浓重一笔,他不是爱作批注吗,她希望自己在徐励心里的批注是“坚决不能娶”。
因为她刚好也不想嫁,尤其是嫁徐励。
她希望徐励避她如蛇蝎,她希望徐励讨厌她——所以即使明知道徐励肯定也不想变成她,她故意变成徐励的行为讨人厌——她也还是想做。
傅瑶看了看徐励书院中的住处,扫视了一下四周,不管是在徐家还是书院,徐励的住处都素净得好似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说来奇怪,徐励的父亲虽然过世了,但是以徐家的底蕴,断不至于清贫,唐婉如今虽然寡居,但是居处也没有徐励这里这样如雪洞一般——因此应该是徐励的性子使然。
傅瑶实际上是爱享乐的性子,她在左家的居处便自在舒适得很,虽然如今在途中多有不便,但是其实也没有委屈过自己。
可是上辈子……嫁给徐励的上辈子,虽然左家落败,左棐为她准备的嫁妆最后没有交到她手中,傅家虽然不重视她,但是傅家重视徐励这个陛下跟前的红人,所以她的嫁妆倒也过得去,可是傅瑶毕竟是傅家强塞给徐励的,傅瑶心里没什么底气,徐励又是那样的性子,傅瑶根本不敢造次,就算两人平日里不住在一处也很少见面,傅瑶也不敢由着自己喜好归置自己住的地方,生怕徐励看到会心生不快——即使他对于她的事很少理会甚至可以说是视而不见的。
她本就不愿意嫁徐励,可是她最后屈从了傅家的淫威嫁了,既然嫁了,她也曾想过好好跟徐励过日子,一如《礼记》上说的——出嫁从夫——在婚姻上,徐励不是什么知情识趣之人,从来没有送过她什么礼物,当然傅瑶也不是非得要什么物质上的东西,哪怕两人偶尔多见几面也好,可是没有,他偶有的几次让李长青通过丫鬟转交这些死板无趣的书给她,傅瑶自觉自己已经努力做得很好了,但是看到徐励送来的这些书,还是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还不够还不好,徐励甚至连见面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是不是因为她有不足之处,她曾经很努力地反省自己,压抑自己遵从徐励的意思去钻研徐励给她的书,但即使她按着徐励的意思都“改”了,徐励也没有任何“嘉许”她的意思,依旧是我行我素避而不见,她还是很少看到徐励。
反倒是将自己折磨得压抑,最后郁郁而终。
以前她是嫁了徐励所以愿意顺从,如今她还没嫁也不可能会嫁,徐励凭什么给她《女诫》凭什么左右她想让她依着他的意思而活?
傅瑶本也想学徐励那般长篇大论一通与他论述《女诫》中的不足之处以及欺世之言,但是想想还是作罢——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徐励也不是第一次受到他这样莫名的对待,对他早该心灰意冷的——她永远不可能叫醒他说服他,何必为自己寻不快呢?
她实在是不喜欢徐励的屋子,待了一会便觉得压抑得难受,起身往外走去。
徐励这么多同窗里,傅瑶唯一算得上“认识”的也不过一个程烨而已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是与“熟人”呆在一处更自在些,何况她也有心多探查程烨的情况——奈何程烨并不在屋内,找了几个地方都没见到对方,出来寻了李长青问了程烨去处,李长青小心觑了“他”一眼:“前日程家三少爷便离了书院了,二少爷可是要去程家?”
傅瑶愣了愣,先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不好贸然到别人家中寻一个外男——随即想起自己如今是“徐励”,倒似乎并不用理会这些,毕竟事出有因且也算是颇有渊源她也自认问心无愧,况且顶着徐励的脸去任是谁都不会联想到她,也不至于会连累亲戚的名声……
种种顾虑都考量了一番,确认无碍之后,傅瑶朝李长青颔首:“对,去程家。”
李长青倒是有些意外:“二少爷是打算程家少爷——”
李长青顿了顿,斟酌了一会,才决定好用什么词一般:“和解?”
傅瑶皱眉——虽然李长青很努力地用了一个平淡的词,她却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要用到“和解”,说明两人——徐励跟程烨之间肯定是有过一些矛盾,她看了李长青一眼,不太确定自己若是直接问李长青会不会得到回答,还是会暴露自己其实并不是徐励的事实。
一直以来,她向徐励身边的人问话,倒是没什么阻拦,大概是徐励不屑做与她一样的事,但这事傅瑶还是不敢问,太惹人怀疑了——看李长青的神情,徐励与程烨之间的定然是生了什么嫌隙,而且肯定是徐励的原因——傅瑶想都不用想,也觉得是徐励的原因——既然是徐励的原因,她此时若是问起,肯定显得怪异。
思来想去,只能问徐励本人了。
傅瑶也无心买新书了,回到书院的住处,找了一通,将上次徐励训斥她觉得她不该看的书找出来,在她骂徐励“假正经”的话之后,徐励并没有再作回复——想来他如今心中定然是十分不耻她,不回复也属寻常。
只是她必须得知道他跟程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瑶提笔写字,在对于程烨的称呼上犹豫了许久,感觉直呼其名不妥当,直接点明她与程烨的关系更是大大不可,也不好称其字,思来想去,也只好用排行称之了。
问了徐励与“程三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得到回应,因为如今徐励正变成她呢,傅瑶在屋内坐不住,还是决定登门拜访程烨与他道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徐励的错这点不会有太大出入,不管怎样,赔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