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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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外柜的捡漏第二天陆守俨说起来文物商店的介绍信开好了, 他特意过去去取,初挽便先过去找了胡瑞秋,胡瑞秋一看她, 提起来那个盖罐只有一个开价的,给二百三十多块, 不过那小琴炉有人出价了,给一千二。“看样子, 对方家里老人是老艺术家, 这儿子下海做买卖挣了钱,知道老人家喜欢这个, 便要买了送给老人。”初挽听着,自然满意, 这时候到底是八十年代中期, 小琴炉能卖一千二,算是非常昂贵的价格了, 可以说,她应该是遇到确实懂行的了。至于小盖罐, 初挽略犹豫了下, 这个价格她肯定不舍得出。不过现在的情况, 陆家都知道她有这个东西, 如果不出的话,就怕后续引起麻烦。钱财什么的, 藏身上,别人看不到也就算了,但是这么一个物件, 大家又都知道那是好东西, 后续还不一定怎么着。胡瑞秋看出她的意思:“你如果想的话, 我可以把那个小盖罐拿到圈内的场子里看看行情。”初挽:“现在有什么好场子?”胡瑞秋:“香山脚下的宝香斋这两年做得红火,我听说他们还是港商的背景,不知道来路,不过我琢磨着,背后的人应该也是混过琉璃厂窜货场的。解放前,那些人不少都变卖家产跑了,这几年改革开放,行情起来了,那些人的后代又开始活动起来了。”初挽一听宝香斋,略沉吟了下,道:“算了,我还是先留着吧。”这一行买卖水深,门道多,一般人没路子,很难进圈子,做久了门路广了,知道的消息多了,才能慢慢被引进场子,进入真正的圈内。别管北京潘家园鬼市,还是外地比如雄县古玩市场,都最底层的市场,那些四处扫地皮的“铲子”或者走街串巷“喝街”的,风尘仆仆几块钱收来的东西,十几块二十几块地卖;二十几块收来的,也未必留得住,挣几十块或者几百块也就出去了,上等好古玩到了行家的手里,行家和行家之间也会有买卖,这么倒腾几圈,大头针倒腾成了坦克,最终落在了某个懂行或者不懂行的人手中,于是农村仨瓜两枣收来的东西,以咂舌的价格惊艳世界。而行家和行家之间的买卖就成了一些地下场子,这种场子,里面的物件自然都是好货,价格高,门槛也高,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宝香斋是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那些大大小小场子中的一个,也是后来把自己买卖做大的那个,干成了国内第一家拍卖会,还在纳斯达克上市了。初挽和宝香斋的幕后东家刀鹤兮打过交道,这人是香港背景,刁钻又傲气,不是什么好处的人,不过好在做事还算讲规矩,至少是能打交道的人。依初挽如今的经济实力,还不够过去宝香斋走那一遭,她也就不想太早露面引人注意。当下也就道:“
算了,那小盖罐留着吧,麻烦胡爷爷把小琴炉帮我卖了。”于是胡瑞秋从中牵桥搭线,帮着把这小琴炉卖出去了,胡瑞秋做事靠谱,一千二的现金很快拿到手了。初挽感谢胡瑞秋,按照行规,给他一成的抽成,胡瑞秋却是坚决不要:“孩子,可别这么办,我要是拿了你的钱,让我这脸往哪儿搁,当年窜货场,要不是初老太爷指点提拔,我这不一定哪个犄角旮旯窝着呢!咱活到这岁数了,过去的那些老人,大多不在了,还能剩下几个知根知底的,让我捎带手帮个忙,我还得要抽成,我自己都没脸花那个钱。”初挽见此,知道胡瑞秋真心不想要,郑重谢过后才离开。她揣着这一千二,先将九百块存到了银行里,剩下的三百块,她想着先还给陆守俨二百块,自己留手里一百块随便花,还能买点东西孝敬自己太爷爷。至于小盖罐,陆家人知道她有这个好东西了,可能会比较惹眼,自己也没地儿可以保管,反正要和陆守俨结婚,可以干脆交给陆守俨。她想起那天陆守俨在饭桌上就那么云淡风轻几句,估计满桌子都被镇住了,这样的人,大家伙估计只有躲着的份,谁敢从他手里觊觎东西。交给他,他肯定给自己妥妥地保管着,她也不用操心了,等以后三代空白期的事出来,大家肯定一窝蜂想买三代空白期的,她就趁着这个热潮卖出去,说不定能赚大钱。初挽就这么规划着,想着那个小琴炉卖出去了,一千二百块,还了陆守俨钱后,她还能有一千块在手里,随时可以出手买点东西,她还囤了盖罐,乾隆黄玉朝珠的珠头,以及几块高古玉,这些回头倒腾倒腾,也都是钱。总之眼看着她的盘子慢慢大起来,她能活动开了,不至于像最开始那样动辄捉襟见肘。回到家里,陆守俨还没回来,好像是中午顺便和朋友一起吃饭了,她也就和大家伙一起吃中午饭,饭桌上人不多,就冯鹭希、乔秀珺、陆建星和陆建静。老爷子因为约见一位朋友,也不在家。几个人吃着饭,乔秀珺便时不时往初挽这边看。初挽只当做没看到,该吃吃,该喝喝。这么吃着时,乔秀珺突然叹了声:“我们家承运,我开始以为他是个没出息的,他现在在后勤干着,干不出什么花头,可真别说,最近好像遇到一个巧宗,估计能有一把好处。”承运就是乔承运,她娘家兄弟。冯鹭希听了,也就搭句腔:“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乔秀珺笑了:“说起来,这可是文化人才能懂的事,建昆是不是懂?”陆建昆:“三婶,怎么了?”乔秀珺:“那不是承运在大学做后勤嘛,结果认识图书馆里的主任,去年时候,他们图书馆被水淹了,地下不少书都发霉了,搁到现在,没法整了,那主任就说,要把那批书想办法卖出去,一口价。”她叹了声:
“本来呢,我们承运是想着有个巧宗,好歹捡个漏,可是咱没那眼力界,哪能碰到那种好事呢,自然没指望了!”她这么说的时候,便瞥了初挽一眼。初挽依然没理会。众人明白她话里夹枪带棒的,但是也都没接腔。乔秀珺继续道:“结果可倒是好,遇上这种好事了,我听说,那一批书,一口气盘下来,慢慢卖,肯定能挣,那都是多少年的书了,里面有不少是值钱的,绝版的!”陆建昆一听就皱眉:“三婶,这件事,到底是什么路数,我们也不知道,还是别沾这个手。”乔秀珺:“这就不用担心了,都打听得清清楚楚了,别的我也不问,现在就是得看看,里面到底多少值钱货。”说着,她慢条斯理地掏出来一样东西:“瞧,我这是书单,都是线装书,一堆,别的还有呢!”她这么拿出来,陆建昆只好看了看,一看之下,他也就随口道:“这个《伟人自传》是1943年延安出版的,估计升值不少,还有这个1948年的《鲁迅全集》也不错……”那乔秀珺听着,连连点头:“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这些书,估计都值钱!”冯鹭希微蹙眉:“这种事,咱们这种人家别插手,不然别人还得说,咱是靠着什么关系拿的。”乔秀珺:“是我兄弟自己做,这不就是让家里帮着看看嘛,我们肯定不沾手。”说话间,饭吃差不多了,初挽和陆建静一起过去厨房收拾碗筷,这么收拾着的时候,两个人自然说起闲话,便顺嘴提起乔秀珺的事。初挽道:“其实确实还不错,刚才我听大哥提起的那几个,都是解放前的线装书,这种民国线装书,差的话翻倍三五十倍,好的话能翻上百倍,况且——”她说着这话时候,便听到外面动静,那是脚步声,蹑手蹑脚的。她便笑着道:“再说了,他们大学的图书馆,我听说以前收集了不少好书,之前十年动荡,根本没人管,现在也没精力整理,放地下室被雨淋,就这么发霉了,这里头万一淘到一两本善本,那就发大财了。”陆建静:“善本是什么?”初挽:“就是那些校勘刻印都讲究的古籍,也不好说一定就有,但我感觉,十年动荡期间,那些书都论堆的了,这几年根本没人甄别,堆图书馆地下室的,应该能出几本好的吧,当然了要甄别这个,也得要眼力。”陆建静听得叹息:“挽挽,你怎么什么都懂呢!”初挽:“书画文房,这是杂项,我也就是略知道一些,真要让我看什么是孤本善本珍本,我可看不出来。”陆建静:“你已经够可以的了,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么说着话,初挽隐约感觉,外面的人应该走了。乔秀珺其实应该已经打算要收那一批书了,现在更是要下定决心了吧。初挽倒是没扯谎,那批书,里面一定会有善本,眼力好的话能发大财,
不过可惜,这种财,可不是一般人能发的,闹不好就把自己给掉坑里了。乔秀珺非要往里面钻,她正好等着,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热闹了**********收拾完后回屋学习了一会,陆守俨回来了,说是要带她去文物商店。文物商店下的门店,有经营字画杂项的,也有经营金石珠宝的,这次陆守俨开的介绍信是专门经营古代瓷器的悦雅堂商店。最近因为琉璃厂东大街进行商铺改造,悦雅堂暂时搬到了北京饭店西楼大堂,当下陆守俨带着初挽,径自过去北京饭店。两个人坐电车去,上了电车后,因为是工作日,这个时候电车上基本没什么人,正好可以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初挽掏出信封来:“七叔,我现在有钱了,这是二百块,还给你。”陆守俨淡扫了眼她手中的信封:“哪来的钱?”初挽:“我把手头一件物事给出了,现在不缺钱了。”陆守俨颔首:“好,既然你要给我清账,那我们可以回去慢慢算。”初挽:“算什么?我们还有别的账吗?”陆守俨仿佛认真思考了下:“应该没了吧。”初挽:“那——”她手里拿着那信封:“给你?”陆守俨也就接过来了:“好。”初挽从旁:“我还有另外一件事和你商量呢。”陆守俨:“嗯?”初挽便将自己那小盖罐的事提了:“我比较马虎大意,说不定哪天就弄丢了,所以我想着,放你那里最合适了,你这么谨慎周全的人,肯定能帮我保管好。”陆守俨:“挽挽,你这小心眼耍得挺溜的,是不是觉得那个盖罐被人知道了,怕万一出什么事,干脆放我这里?”初挽也就大方承认:“没错,放你那里,是万无一失的,我看出来了,你就是镇山虎,绝对没人敢在你手底下打什么主意。”陆守俨眸中便带了笑:“好,不过放时间长了,我要从中抽成。苟富贵勿相忘,保管费总归要有一些吧?”初挽听这话,差点笑出声:“行。”陆守俨看她:“三嫂是不是叨扰你什么了?”初挽笑道:“你倒是挺灵的,明明不在家,什么都看你眼里了,她之前找过我,让我看什么元青花瓷,那不是逗嘛,一听就不对劲,我也就没理,拿着你把她吓唬退了,结果今天,她又说起图书馆的一批书,估计她娘家兄弟想出手。”陆守俨听着,淡淡地道:“拿我把她吓退,这就对了,反正我平时做事他们也知道,谁不服气,那就找我就是了。”初挽忍不住越发想笑。她便想起上辈子,乔秀珺这个三嫂甚至都不怕大伯二伯,就怕这个年纪最小的小叔子,连带着陆建时对陆守俨也总是小心翼翼的,当时还不太懂,只以为乔秀珺畏惧陆守俨后来的权势,现在看,陆守俨年轻时候做事就已经很能镇住人了。这么说着,电车已经到了,两个人下车,下车的时候,陆守俨仿佛不经
意间想起:“对了,挽挽,有个正经事。”初挽:“嗯?”陆守俨:“昨天我托朋友帮我换了一些外汇券。”初挽:“?”陆守俨:“不多,但也有二百块,今天出去,我就是办这个事。”初挽惊异:“二百块外汇券?”陆守俨颔首,仿佛漫不经心地道:“随便留着吧,兴许有用。”初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看他继续往前走,她才意识到,赶紧走几步追上。她跟在旁边:“你好好的干嘛换外汇券?二百块呢!”这外汇券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都得是外宾来了才能拿到。但是如果有了外汇券,就能在雅悦堂买古玩了。虽然雅悦堂的古玩大部分都是非收藏级别的,但谁知道呢,兴许就捡漏了。陆守俨:“我这不是要去雅悦堂吗,总不能去了后,就那么干看,万一看到特别称心的呢?好歹手里有几张外汇券,也不至于干瞪眼对吧?”初挽这下子总算明白了!她马上很乖顺地上前:“七叔,是不是给我换的?”陆守俨侧首看她:“挽挽,你想多了,外汇券得来不易,我如果没能帮你换成,我想老爷子也不会因为这个生我气,那是我打算留着自己用的,我想买件好的,摆在桌上看看,提高一下艺术审美。”初挽:“你对古玩又没兴趣。”陆守俨:“我突然有兴趣了。”初挽才不信:“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陆守俨笑看着她:“挽挽,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看你急成这样?”初挽别过脸去:“你故意耍我!”陆守俨:“到北京饭店了,我们过去看看吧。”初挽:“我又没外汇券,就是干看看,我不去了!”陆守俨眉眼带着无奈的笑,哄道:“挽挽,刚才逗你玩的,你看你,至于吗,跟小孩一样。”初挽软哼一声:“跟小孩一样?那你现在算什么?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吗?你觉得自己合适吗?”陆守俨低叹:“可真是得理不饶人。”初挽也就放过他了,不过还是道:“我不管,你肯定是给我换的!”陆守俨笑道:“好了,先去看看,这边东西未必能入你眼。”还没到北京饭店,却见北京饭店西边一处,竟然有一小门,那里竟然排了一长溜的队,队伍里人手都抱着一样瓷,还有骑自行车的,车后座绑着一件大瓶子大罐子的。初挽便和陆守俨过去问了问,这才知道,这几天文物商店临时在这里设立了一个收购点,知道消息的,都跑来排队。“咱们排到了队尾,不一定能收了,听说人家每天只收有数的,轮不上就白搭了!““那也没法,早点来吧。”初挽一眼看到旁边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件康熙青花大瓶,便随口问:“这个能收多钱?”那人道:“八块吧,这是统一价,不论好坏,都是八块!”初挽听着这人口音,不是北京的,像是河北的,看了下那自行车车牌,是河北雄县的。
雄县的古董摊子赫赫有名,早好几年就有了,没想到这年月他们已经越过了雄县的收购站来北京送货了。初挽随口问了问,知道他们一般两三块在乡下收购的,也有几毛钱的,之后在这里排队能卖八块。她从队伍尾巴尖开始看,大致都扫了一遍,也没看到特别心仪的,也就罢了,跟着陆守俨进去北京饭店。这北京饭店位居首都八大饭店之首,一般外宾从首都机场下飞机后,都会过来北京饭店兑换外币,一进去,便见一幅大泼墨《荷花图》,水墨淋漓,大气磅礴。来到这北京饭店,初挽也是良多感慨,这里也算是和她的发家史有些关联。现在文物商店分内柜外柜,外柜是针对外宾的,必须有外汇券才能买,内柜在是供高级研究学者以及政府高级工作人员学习参观使用,不对外销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家想买古玩,都跑去鬼市,没人来文物商店。不过大概到了1985年,也就是明年,国家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文物局便出了政策,增设了内销的门市部,从此国内老百姓也可以随便买古玩了。古玩市场对普通大众放开,这个时候就看观念了,绝大部分人根本不懂古玩,都在想着吃穿住行,为了分房子绞尽脑汁,为了冰箱彩电托关系找门路,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在这个圈子里的,逆着人流而行,开始搜集古董。那时候,初挽可是在这边的门市部砸了不少钱,大量合法收购古玩,为了这个,曾经一度熬着苦日子过,甚至被一些人言语嘲讽,觉得她挣了钱全都砸在这些卖不出去的老玩意上了。不过事实证明,她赌对了,在内销门市部之后也就四五年,国家文物局在文物销售流通方面出了新规定,这些古玩可以在市场上随便买卖了。结果这下子,就跟烈火烹油一样,古玩价格暴涨,她瞬间身价翻了万倍。这就是历史赐予的机会。初挽跟着陆守俨,走过那北京饭店西楼大堂,心里一个叹息,想着这辈子自己有先知之明,更是要抓住机会了。而身边的男人,他应该并不会阻拦自己吧。其实这也是为什么她想和他算清楚账。夫妻之间把账算清楚了,她也可以得到更多决策自由权,不然夫妻混着用,自己想买什么,对方拦着,那事情就没法办了。虽然她觉得陆守俨不至于,但她还是希望账目清爽。这么想着,两个人继续往里头,进入了雅悦堂,却见这边果然陈列着各色古玩,也有一些外国人或者香港同胞过来挑选。初挽大致看了看,这边的古玩是转外销的,但是外销古玩规定严格。一般只有那些重复的文物商品才会外销,而且还有各种规定,比如书画类就有外销名单,瓷器的话则会规定具体年款,一般都是乾隆六十年以下的低级别文物,不够收藏价值的才可以外销。不
过初挽到底有上辈子的经验,她知道即使那些鉴定委员会也是良莠不齐的,总是会有看漏的时候,上辈子不乏这种例子,以至于一些珍稀古玩就这么流落海外了。她这么扫着,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件紫砂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