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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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城市的快速发展,令人难以想象,这与很多农村人前来打工密不可分。那干背着大包,跟着龙明返进站里,站里一边停着长途车,另一边是公交站。龙明带着那干走上一辆公交车,两人坐在车中门并排座位,行李大包就放在前面空位。
公交车在繁华的街道上走走停停,今天是周末人很多,乘客上上下下,车里总是保持满客。那干恍恍惚惚坐在车上,分不清东南西北,路两边全是绿化街道开门店。不知道过了多少个站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龙明提醒才下车,两人从车里挤出来,走在路边,四周都是繁华街道,楼房林立。
由于是周末,临近中午没出太阳,有很多人在摆地摊,货物琳琅满目,从衣裤首饰到小吃小商品,应有尽有,沿着路边一眼望不到头,摊主们吆喝的或放喇叭及音乐招揽生意,人群熙熙攘攘挑选货品,好一片繁忙热闹的场景,两人穿梭于其中。
那干背个大包东张西望,对周边环境很好奇地说:“来得真巧,碰上赶集日,这里赶集比我们那边热闹多了”。
龙明一听头就大了,才知道那干从没出来过,没见过什么世面,纠正道:“这里没有赶集日,周末都是这样热闹摆摊,因为很多厂没上班,到了晚上天气凉快,天天都是这么热闹摆摊”。
那干流露出惊喜:“没想到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天天是赶集日,天天是好日子”。
龙明又纠正,详细解释着说:“这里也不是大城市,而是一个镇的村子,离市里很远,还没开发之前也像我们那边的村子一样种植农作物。然而这里一开发,村子处于深莞交界,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就有很多公司及工厂来投资,又有很多人来这里打工,全国各地都有,人员规模和繁华程度及财政收入相当于我们内地的一个县市,甚至超过”。
窝在山旮旯的那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惊傻了说:“快不得我们那么穷,原来钱都跑到这边来了,我们一个县市相当人家一个镇,那我们一个村相当人家什么”?
龙明开玩笑地说:“相当于一个普通的厂及公司啊。我们那边一个较大的村子人口不过几百人,这里一个普通的工厂就有这么多人了。更大的企业公司,人员都在三五千甚至上万,一个个地像学校把人圈起来”。
当年全国人民在忙着分田地的时候,有位老人在南海边画了一个圈,后来又讲春天的故事。这里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的人们坐着飞机直接到GC主义。有种说法是,近香港地先富裕,靠香港来先发财。
两人路过一小店,龙明买了两瓶可乐汽水,一人一瓶扭开。那干从来没喝过可乐,接过龙明递过来一瓶汽水,犹豫地看着龙明,龙明喝几口问怎么不喝。那干傻傻地说:“看这汽水浓黑如敌敌畏,味道是不是很苦啊,喝下去会不会出人命”。
龙明仰头又正喝,一听到就笑着喷出汽水起来说,那我现在是不是快死了,你还怕我害你啊。那干摇头傻笑,也仰头就喝,咕噜咕噜地喝两口后夸奖:“味道真不错,凉爽可口”,然后就几口喝完,把空瓶扔进垃圾桶。龙明喝了半瓶就不喝了,拿在手里走着。从那以后,那干就喜欢喝可乐。
那干并不是因为口渴,而是觉得味道好才一口喝完,喝完才后悔有点肚子涨。那干胃肠消化很好,加上之前憋着,很快就想尿尿了。龙明却说离工地还较远,周边没公共厕所又没个隐蔽地方能方便,
那干忍着说:“憋尿真难受,在长途车上忍着是情有可原,途中下车掏一块上厕所才能方便,现在下车在路边又要忍着,到处是人,连个隐蔽地方能方便下都没有,想掏钱也没个厕所”,那干只在忍不住了,放下行李,走到人较少的路边街巷角落,无羞耻地近对墙壁放水,可背后几米远的路边,几个行人装着看不见,其中还有两个女。那干轻松地放完水,突然觉得身子更沉重,城市这混合水好喝不好放啊。
又走一小段路到了,龙明带着那干走进一大工地,右边一角是工地宿舍的铁皮棚及建筑公司的办公室。左边是一大片工地现场,尘土飞扬,噪声很大,几栋厂房已建了一两层,只看到外墙的管架中用绿色网子围着。不远处地上堆积成山的钢筋,十几个工人戴着安全帽在忙碌着开料,工地上矗立着几台搭吊,不停地转动着吊运东西。
两人边走边看,龙明介绍:“我们工地就是这里,这里要建几栋厂房及宿舍,建筑面积有十几万平方米”。
那干看着如此规模大的工地,感叹不已,满脸兴奋道:“这么大的工地,砌墙,搭模,刷墙灰等等,一定很忙吧,我对刷墙灰不是很熟”。
龙明遥遥头说:“刷什么墙灰,我们专业只做钢筋,与钢筋打交道,别的什么都不做”。
那干虽然在家跟人家搞过好多年房子,但没接触过外面的正规建筑工地,疑惑地问:“只做钢筋别的都不做,能有多少事可做?我在家帮他们建房子,绑扎钢筋的几个人两三天就做完了”。
“我们老家农村建那种房子太简单了,根本不用什么钢筋,很不牢固。跟人家正规建筑差距很大,人家这种房子才叫坚固。可别小看做钢筋,工地上做钢筋是最复杂最头疼,要你抽筋预算好。你看那一堆堆如山的钢筋,就够你受了”。
“那么多钢筋,我还以为批发卖出去。那其他的事有其他的人去做”?
在工地已打工了好多年,从一名普通工人混到领班也很不容易,龙明对建筑工地很有经验地说:“对啊,你还没接触到外面真正的建筑行业。建筑的主体,分工都很仔细很专业,由几个班的工人互相配合好,共同完成。做木工的专门与木板方木打交道,搭模摘模,他们上班大都是拿锤子敲打钉子,他们是木工班。我们做钢筋的专门与钢筋打交道,要抽筋,开好钢筋料吊到楼面去绑扎,我们上班大都拿扎勾转扎线绑扎钢筋,我们是钢筋班。同时水电安装的要在钢筋层里面预埋好线路管道。完好后就浇灌混凝土,捣混凝土的专门与混凝土打交道,他们大都拿铁铲和振动棒,他们是捣泥班。在外墙周围搭建钢管的叫外架班,架好钢管后还要围上绿网,防止东西掉落及外人看到楼房主体。主体框架做好后就是砌砖墙的,砌砖的叫砌砖班。之后就是刷墙灰的、贴外墙的、水电安装继续、装修的等等后期工作,一栋楼房才完美建成。建筑行业有个专业字叫仝”。
龙明蹲下来在灰尘满地的地上,用手指写着“仝”字说:“这个“仝”字左边如果带着木字旁,就代表木工班,如果左边带着金字旁就代表钢筋班,带着石字旁就代表捣泥班。建筑行业里有很多班,然而木工班、钢筋班、捣泥班、外架班,这几个班人员虽然互不相干,一个一个来,但大局上要互相配合好,是打先锋共建主体框架。这几个班全是露天作业,人员最多,也是最苦最累最脏,收入最底的行业,是最民工的民工。我个人认为,把这几个班人员统统称呼为“砼者”,这是建筑工地打工区别于其他打工行业的人员”。
那干听得一头雾水,又嘿嘿傻笑地说:“不清楚,原来建筑工地还分工得这么仔细,我还以为工地上所有做工的工人,做事大都一样,没想到还这么讲究”。
龙明也不怪,就当一时兴起浪费口舌:“外行人都不太清楚,跟你说这些你也不可能听明白,以后你就漫漫知道”。
那干只知道自己有的是力气,一双勤劳的双手,做工才会有钱,只在乎自己有多少事做,根本不了解外面的建筑行业,侧头对龙明说:“我在家建房子都是从头到尾什么都做,假如我们做完钢筋,闲着没事,能不能去跟他们做木工啊捣混凝土啊等其他行业”。
“可以,跟他们做小工帮帮手,但很少有人同时跨班去做别的事,不方便。很多没接触过工地的人认为,工地做工很简单,只要有力气能吃苦就行。其实不是的,它同样有它的技术行业,不是一进来就会做,还要熟悉一段时间才会做。工地的各个班,各就各位,各班都有各班的熟手和小工,熟手大都经过一段时间才练出来。虽然同在工地上打工,一般做钢筋的工人不会做木工,做木工的工人也不会做钢筋,各做各行。做好自己本行工作就行,何必又费心去做别的事”。
“闲着也是过日子,我只是不想闲置,想有更多的事做。我也是随便问问”。
龙明不耐烦说道:“你刚进工地有这想法很自然。明天出工,你就老老实实地去做工就行,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老家起房子,会有做不完工”。
那干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两人走进工地铁皮棚宿舍区,几栋长长的铁皮棚宿舍对称并列。龙明带着那干走上一栋二楼,走进宿舍。宿舍里放着六张上下铺床,四张床挂着蚊帐有人睡,衣服裤子鞋子及杂物乱挂乱放,地上到处是烟头,床底下堆放着好多空汽水瓶及啤酒瓶,也不知多少天没人扫地了。整个宿舍要有多乱就有多乱,简直像牛栏里住着几个人。
“我住在一楼,你就住在这宿舍,把行李放下吧”。龙明坐在一床边,指着另一张空床位说:“这个空床位只放点东西在上面,没人睡,你等下帮收拾,不要把人家东西搞丢了,收拾干净就睡这张床”。
那干放下行李,拿支烟递给龙明说:“住在哪个宿舍都无所谓,只要有床位睡觉就行,这些东西是谁的,怎么没一个人在宿舍”。
龙明接着烟说:“这段时间都很忙,他们都去做工了,我也是抽空时间去接你的,旁边睡那张床也是我们同一地方的老乡,明天我安排你跟他去开料,他也比较好说话,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工作中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那干也坐在空床上抽烟说:“那是应该,有老乡在一起说话做事比较方便,容易沟通”。
龙明吐着烟雾说:“我帮老板代班安排工作,你刚接触,工作中有很多专业词都没听过,老乡带着你更容易接触。我已跟老板说了,你以前从未在工地做工过,不过你在家跟人家建房子过,学什么应该很快学会。现你的工钱比他们熟手底十块钱,一天干活九个小时,包吃住。你在家时我也跟你说过”。
“这没什么问题,比我在家强多了”。
“这只是暂时的,你会做了,老板自然会加工钱给你,跟他们一样。中午我带你去吃饭,然后带你去买些生活用品。下午你休息,我去做工”。
“你下午去做工,中午吃完饭就不麻烦你带我去买生活用品了,你午休,我自己去买,反正下午时间我有的是”。
“也行,就是刚才我们走过的那条路,有很多店卖,你到那里看看,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我”,龙明站起来又说:“你收拾下床位吧,快下班了,我出去看看他们”。
那干也站起来说:“好,我现在就收拾”。
龙明出去后,那干收拾好坐在空床边,满脸露出惊喜,之前活动范围只在小镇里,确实是只井底之蛙,原来外面的世界已翻天覆地的变化,怪不得人们都往外跑。曾有年轻人说宁愿在城里当条狗,也不愿回农村做个人,是有一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