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岐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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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那些大型的侦查设备仍在运转,单兵作战服也同样开启,但在所有‘第二类’停下探测后,十二便不再收敛,如同他自己所说,被人不正当的窥视,带来的羞耻感总归限制着表演者的发挥,十二一手附后,一手贴于腹部,前后脚交叉,微蹲着躬身致礼,起身后他微笑着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一十二,你们叫我十二就好。”
“关于‘某团伙’的由来呢,我能够给出三个说法,都是比较长的老故事了,我就挑一些重点来说吧。”
“在九星连珠异象之前,水气尚未爆发,世界正常运转的时间里。九十年代吧,有这样一个年轻人,名字当然已经没了,如果非要一个称呼的话,我们可以叫他‘一’,‘一’是一个性格内向,肢体不太协调,而且语言表达同样有问题的人,生长在乡下农村,似乎每个村镇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人,他们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一辈子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就是天生的没有出息,小时候会被同龄人瞧不起,长大后呢,得到的嘲讽和白眼渐渐的少了,但同乡人眼中慢慢增多的同情和怜悯,其实比小时候的辱骂和排挤更让人难以忍受,因为后者你还能通过反驳和对抗来否定自身的弱小,愤慨命运的不公,还能嘴里咒骂一下老天爷,心里却希冀着漫天神佛可以发发慈悲,给与弱者一些怜悯,但是前者,只会让你觉得四顾茫然,仿佛再如何不甘,也只能接受,最后连一点点向往美好的希望都泯灭在人群之中。”
“所以‘一’想要逃避,特别是父母双双离世后,既无亲戚来往,也没有朋友交集,在世上孤身一人,过日子没什么意思,讨生活没什么意义。当然‘一’并不是要寻死,而是急切的想要离开村子,远离人群,不再被一些闲言碎语包围着,找一个不用和任何人交流的地方住下,至于怎么糊口,如何打发衣食住行,当时的‘一’没有考虑,去找个地方一个人生活,这就是‘一’当时的希望。”
“‘一’独自在半夜离开了村子,九十年代的交通还不算太发达,村口的大道还是一条黄泥路,‘一’除了在赶集时会挑着几十斤的箩筐,步行走这条路去十几里外的镇子,没有去过更多的地方,于是‘一’随便挑了一座远山,决定出发去山里住下。”
十二说到这里,略微有所停顿,周围的音响已经被清理完毕,只剩下他脚边还仅存一个完整的,所以声音还是不小,但没有一开始那样大范围的扰民,十二不在意,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接着说:
“故事到这里就有了分歧,后续有了几种不同的说法,第一种。”
“‘一’来到山中后,没有过太久,便疯了。一个人独居的孤寂并非可以忽略的负担,你们可能没有如何的经历,所以难以理解,但如果放到现在,如果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将一个成年人独自‘隔离’在房间里,提供食物,以及手机电脑等生活用品,短时间你可能还觉得乐在其中,但时间长了,没有交流,没有新鲜事物刺激感官,没有目标和动力,整日里用浅薄的娱乐去打发疲倦的大脑,会让人精神日渐匮乏,变得易怒,疲于思考,最终麻木。”
“好在‘一’虽然精神失常,但依然懵懂的想要逃避什么,想要让所有人都忘记自己,即使他连自己是谁都已记不清。于是一个自己都不知是谁的人,渐渐的被所有人遗忘,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家乡村子里的低矮茅屋坍塌,五分田地重新有了归属,
村民对于那个安分守己,言语木讷的人印象淡去,就连当年派出所的一份人口失踪的备案在描述上也变得失真,语焉不详。”
“在水气爆发之前,其实有很多的人已经具备了能力的雏形,只是缺乏了释放的条件,相信连珠局也有着类似的记录,比如一个人临危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或是情绪波动较大时一瞬间变得极其思维敏捷,又或者一个人天生就极其擅长某事,达到了常人一辈子努力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这类都可以算是感应者的前身,只是由于没有水气作为能源支撑,他们大多是消耗着巨量的氧气去维持能力,效果低微,并不会被视作超能力,而且危害巨大,会长期处于一种负氧状态而不自知,大多寿命会受到影响。嘛~可以理解为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的另一种解释。”
“‘一’自然也觉醒了某种能力,具体来讲,他可以在自身意识的影响下,深层次的开发水气,在极小极小的空间内,释放无法估量的能量,作用在一个点上,改变构成物质世界最基本粒子的携带信息,让事物在物理性质不变的情况下,表现出全然不同的物理状态,这种矛盾的扭曲会产生逻辑上的混乱,于是为了运转有序正常,在无法逆转还原的前提下,物质世界的某些底层规则会自行的将扭曲过后的事物进行屏蔽,来保持最大程度的逻辑自洽,在宏观视角来看,便是我们消失在了世界上,这就是‘某团伙’之所以无法被记录的原因。”
鸦雀无声,不知何时开始,被声响吵醒的附近居民都安静下来,呆呆的听着十二的讲述,像是听故事入神。
而普通的连珠局成员,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由于不清楚‘某团伙’的存在,所以觉得云里雾里。
成城神色凝重,摩挲这胡茬子,身边的仪器画面显示着自称一十二的年轻男人,身穿灰色运动服,就是个看着普通,脸色苍白的普通人,在说话时,周围的水气浓度变化不大,照理说就是没有使用水气能力的表现。
成城问道:
“老张,这家伙说的话能信?”
张文火脸色阴沉,四顾着看了看周遭,所有的普通居民陷入了诡异的呆滞,感应者小队虽然没有异样,在这种环境中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我担心的是,这真的是我们连珠局第一次与‘某团伙’正面遭遇吗?”
“你是说?”
张文火点头道:“已经对比过人脸数据库,这个十二确实没有任何记录,有很大可能性就是‘某团伙’的成员了,但他的言行太过怪异,仿佛是在主动与我们解释,有恃无恐一般。我怀疑他一旦消失,我们目前所记录的所有音频视频都会被抹除,连同我们的记忆也会相应的做出更改,‘某团伙’还是那个没人见过的组织。”
张文火揉了揉眉心,对讲机那边传来成城的大嗓门:
“它喵的想那么多干啥,我现在离他就500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给他一颗花生米,老子不信他能硬抗7.62。”
“现在还打得准这么远?”
“屁话!500米不行就300米。”
和莽夫做队友也有好处,自己拿捏不定主意的时候,他往往能凭借直觉快速的做决定。
连珠局也配备有少量的枪械,这次成城自己带上了一柄步枪,没有分发给下属成员,是担心这些菜鸟会因为紧张导致擦枪走火。
张文火还在思考,十二为何会使用扩音器是一个问题,是要让更多的人听到他讲话?为了达成什么目的?他所说的又想要表达什么?单纯在阐述‘某团伙’的本质?还是在背后隐藏着更多的原因。
没有头绪,张文火头疼不已,无法以正常的逻辑去揣测‘某团伙’,因为他们并没有和现实世界有任何的交集,没有利益来往,没有人情交互,没有弱点和软肋,甚至说个体的威胁程度,张文火都只能往高了去设想。
能考虑到的不多,能做的就极少,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张文火在对讲机中下达指令:
“所有人,将周围的普通群众打晕。”
十二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同样没有理会一一将普通居民打晕的连珠局众人,他只是自顾自热忱的描述:
“故事第二个版本,‘一’来到山中之后,没有谋生技能的他,只能依靠采食野果,接饮露水过活,只是这样根本无法长期生存,很快,在一次误食了有毒的果实后,‘一’意识模糊,如果没有及时得到抢救治疗,那么很快便会休克死去。”
“在隐隐约约之间,‘一’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生物朝他走来。”
说道此处,十二略微升高了语调,双手跟随描述有节奏的挥舞,似一个音乐会上的指挥:
“那是一只山龟模样的生物,却生有六足,足上八趾,腹生金麟,背甲镌刻当地山河纹理,有长蛇之尾绕腹,有云纹羽眉垂眼,行如鳄,奔如象,静如玉石雕,可口吐人言。”
十二的声音通过音响传的很远,即使他言语不似现代的白话那样直白,但每个听到的人都可以快速的理解意思,并通过自己的理解想象,在脑海中形成了十二所描述的奇异生物形象。
在十二的双手挥舞之间,一点奇异的光亮在他身前出现,一只背甲高高隆起,生长有六只脚,长相神异的山龟浮现在半空中,此刻,无论所有听众自行想象的生物外形有如何的偏差,在看见这只山龟后,都逐渐统一成十二身前的模样。
无论是连珠局的成员,还是并非感应者的普通人,此刻都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对于这只山龟并不陌生,就如同已经认识很久,可以清楚的知道山龟的所有细节,背壳的纹理模样,腹部金色鳞片的大小,数量以及排列方式,生长的蛇尾是什么种类的蛇,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缠绕在腹部,眉毛的云纹样式,又是哪一种羽毛,林林总总,无数细节在众人脑海中自行衍化,又投映到十二身前的影像上,再次通过视觉反馈给每一个人,循环往复,最终成为一个统一且详实的形象。
说来复杂,其实只过了瞬间,一只袖珍可爱的神异生物就从发光的影像凝实为实实在在的生物,它漂浮在十二的手掌上方,视线盯着虚无处,如凝视某人。
十二接着说道:
“山龟开口对‘一’言语。”
十二手中山龟果然口吐人言:
“山海有志,名约‘岐臻’,幼为虚蝶,居于梦中,食妄念,长为灵鼋,常隐山林,食人过往。往来失意者寻之众矣。”
十二抬手示意,又用白话解释了一遍:
“山海经中有所记载,这只异兽名叫‘岐臻’,山支至秦的‘岐臻’,在年幼的时候是蝴蝶的模样,居住在人们的睡梦之中,以他们在梦里的所有思想和念头作为食物,长大之后,就成了如今这个山龟的模样,一般会隐藏在大山之中,以人们的过往作为食物。历史上常常会有过得很不如意的人去寻找‘岐臻’,希冀着被它吃掉往事,不再受人生的煎熬。”
啪的一下,十二打了个响指,‘岐臻’刹那消失。
十二将后续的故事娓娓道来:
“‘岐臻’吃掉了‘一’的过往,于是世上多出了一个孤魂野鬼。他从此没有了七情六欲,再难理解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一’在世界上游荡了许多年,从九十年代的农村,到近期的城市,从国内的偏僻荒野,到国外的钢铁丛林,期间他遇到过一些同样被‘吞噬’了过往的古人,却发现那些人已经在时光中变成了真正的白纸一片,停下了所有思考,放弃了‘人’与‘我’的概念,长久的不死,也永远的不活。如果一直这样游荡,‘一’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但水气的爆发带来了些许的不同,‘一’在水气中得到了一种新的平衡,他可以在水气中保持思考,保留住基本的‘人性’与‘自我’,却没有了身位人类的劣根性,他开始思考生命与世界,做一些更加有意义的事,寻找一些特殊的人,于是便有了后来的‘某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