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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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己相似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呢?
有相似的食物喜好和音乐品味,有共同关注的话题,初次聊天就相见恨晚,他们会拎着几瓶酒回家,一杯杯下肚聊到天明,也会深夜开车到海边,静静地靠在一起等日出。
陈楚侨知道自己很别扭,脑子里总有些稀奇古怪天马行空的想法;很矫情,会无病呻吟会伤春悲秋,想很多有的没的,说出来显得情绪用事不切实际,而且说别人不感兴趣的话题十分失礼,因此甚少向朋友提及。
她就像一壶没有掀盖的开水,在看不见的内里咕咚咕咚地滚烫。权革给了她开口的机会,盖子一被打开,水沸腾着,白色的蒸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横冲直撞直至凉透。
她的感性纠结,她的空想多虑,她的自我怀疑…他都有。
陈楚侨就是这样被吸引的,他是那个可以和她思考回到过去要做什么,然后一同得出不会回去也不后悔结论的人,那个都觉得讨论宇宙永恒是很虚无的事依旧沉迷其中的人,也是那个和她一起听歌哭得涕泗横流的人。和权革相处的时间很短很短,却是从未预想过的合拍。
他们连逃避的方式都是相似的。
在亲密关系中冷静是罕见的,他们的置身事外更是难得。
大量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让一开始的感情来得急切而汹涌,分开的时间里任由它自我发展不管不顾,两人不掩饰也不揭穿互相的放纵和不上心。再热烈的激情也抵不过不作为的淡漠,他们都不想跨过那道线,也不够勇敢;硬着头皮处理问题实在是太痛苦了,便没有讨论地就做出了选择。
陈楚侨笑了,这些天的忐忑都消失殆尽,“哥哥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们的默契是在无言中的,就像陈楚侨从他的姿态领会他的意思,她什么都没说,权革也知道了,在这一刻他们达成了共识。
“就是特别忙,好多事情,”他是真的很累,脸上都是肉眼可见的憔悴,“我第一次参加这种节目。”
宛如什么都没有变,不是半年来第一次见面,刚刚的尴尬也没有发生,他们还在伦敦。唯一不同的是不再小心翼翼地试探,都克制而谨慎地停在应当的位置,保持着舒适的距离,不试图逾矩。
似乎现在对陈楚侨来说更好,注定了的结局反而让人更轻松,不必战战兢兢地设想未来,不必对以后提心吊胆,不必纠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只需要享受过程就好了。
她右手是筷子,左手托住下巴,侧着脑袋看权革,“哥哥在节目里看着和现在好像不太一样。”
“你看节目了?”他抿起嘴,是挡不住的笑意,“有什么不一样?”
陈楚侨看神情就明白他的潜台词了,“是特地这样的吗?”见他点头,表现出恍然大悟,“原来是故意做出很酷的样子啊。”
权革被她的打趣弄不好意思了,“就是…”他抬起头,敛了笑,“想要表现得冷漠一点,怎么说呢…我觉得艺术对于人们来说需要一些思考性的元素,看电影的时候不也有那样的吗?疑惑结局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或者会猜这是he还是be呢,留下一点余韵就会有很多思考的空间。”
“不希望大家太过关注我,楚侨不也有点这种感觉吗?不怎么提及自己的私生活。”
“算是吧…其实更多是为了身边的人,如果不是我的话,他们就不会被打扰。不过公司也觉得如果大家对我某个印象太深刻,会影响他们对我角色的看法,所以让我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曝光。”陈楚侨眨眨眼,问道,“哥哥也是这种想法吧?害怕大家会以特定的角度看待自己的音乐。”
他嗯了一声,“我想把音乐里经过很深层面考察和思考制作出来的东西呈现给大家,想大家有一种新鲜的感觉,比起觉得有点熟悉,更希望会是‘这是什么呢?有点陌生呢,有点稀奇呢’。”
她算是说到权革心坎上了,他眼神有些涣散,像在认真地想象着话里的情景,“如果我这个人的形象被固定下来了,也许会连累我的音乐也会被这样认知,所以能对于我的音乐能一直感到陌生就好了。”
“不想让大家过多地了解自己么?”其实有时候陈楚侨也会有这种想法,和权革不同,她是单纯不爱分享,只想把自己的心思埋在心底,习惯独自琢磨。
“只是粉丝们都很厉害,他们可以从蛛丝马迹里挖掘信息。”
——
权革烟瘾蛮重,结完账就去旁边的小巷里抽了起来,陈楚侨上了个厕所迟一步加入。
先前下了好一会雨,空气里氤氲着湿漉漉的气息,她穿着系带凉鞋,底很薄,不自觉扯着长裙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水坑。
这是他第一次见陈楚侨抽烟。
抽的是女士香烟,细细的一根,雨后的风有点冷,她转过身来,背着风点烟,亮起又熄灭的火焰是这昏暗的巷子里微弱又转瞬即逝的光。
“你的烟好抽吗?”
她的睫毛长且密,扑闪扑闪的,听了他的话也没说什么,把烟递了过去。
权革就着她的手吸了口,是很淡的味道,就像她一样,清浅冷洌。
天空又开始飘起毛毛雨,两人就在窄窄的屋檐下无言地把烟抽完了。
“去汉江走走吗?”他问。
于是他们就去了汉江边。
天气不好,所以人也很少,陈楚侨挽着权革的手臂,就像周围所有挽着手的男男女女,普通得引不起一丝关注。
“你说的帮我画专辑封面还作数吗?”
她转过头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然。”
权革掏出手机,给她一边耳机,“我又改了不少,来听听吧。”
江边没什么灯,十分安静,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耳机里是他懒散的嗓音。和之前听的倒也没有很大差别,就是增加了很多对人性的探讨,关于内心的和外表的。
陈楚侨问他,“哥哥是后悔上节目了吗?”
因为太不热闹了,江水的声音就格外地清晰,权革静默一会,“不是后悔…”他不会否认节目的作用,也达到了想要的效果,虽然提前预料到负面影响,不过还会苦恼,“音乐应该要比我有趣得多吧?”
她是让人很自在地倾诉心事的人,但有时候会突然十分调皮,“是在想,‘我这样的才华比起长相可难得多了吗?’”
“楚侨呀——”权革对她的促狭束手无策,况且他确有这种想法,自己这种长相在艺人里数不胜数,更出众的大有人在;不谦虚地说,他的音乐算圈里的少数派,自认应比脸收到更多关注才是。
忽然灵机一动,“你说,如果我把头发留长稍微挡一下脸,或者剃光,还有…长胖点怎么样?”说不定能转移一下大众的注意力。
陈楚侨噗嗤一笑,迅速打破他的幻想,“哥哥好傻噢,他们只会说你颜值下降,然后这个话题永远都不会消停了。”
“好吧…事情变得有些令人讨厌了,岂不是怎么样也无法逃脱了?”
“为什么总想着摆脱呢?这本来就是你呀。”她语气清淡,“它不是definition(定义)啊,只是众多形容你的词之一。如果你长得不好看,那关于丑的话也不会少,不管怎样总有得说的。”
“别人听歌时就只能听到你想表达的东西,至于其它的讨论都是在歌曲之外的,其实这就无所谓了。”
风有些大了,她微眯起眼,轻描淡写地说着话,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般地游刃有余。
权革乐了,她可不是有经验的过来人么?陈楚侨受到的关注恐怕比他多得多,她做得很好,如她所说一样,美貌在她身上不过是一个形容词,最终还是得用作品说话。
后来雨越下越大,两人回到车里时身上都有些湿了,路过便利店权革便下车去买毛巾。
他匆匆跑过去的身影立即被密密的打在车窗上的雨盖住,陈楚侨莞尔,空调口吹出合适温度的风,靠在车门上,耳边是雨打在窗户的声音,她安逸地几乎快要睡过去。
权革还买来了她喜欢的雪糕和零食,吃着雪糕,听着爱听的歌,一路聊着天送她回家。
他不久前拿下了驾照并且提了车,难为他还记得她住在哪,输了导航就往那边开。
陈楚侨从未这么清楚地领会到什么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样绚烂的感情她是第一次,不需要费尽心思,没有一点不好的感觉。
今天见面之前总在想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好像什么都错过了,好像什么都没有错过,便觉得是时间不凑巧;见面后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懂她,她也懂他,知道他们都很舒适。
这就够了。
权革下了车送她,他站在离拐角一步远的地方,浅浅地笑着,一如每次回剑桥时站在房子前目送她离开。
她小跑两步回去抱住他,“itseemslikei’veneverhuggedyougoodbyebefore(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再见时抱过你)”
“没有。”
感觉到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落下,陈楚侨笑着说,“那以后我每次都会记得的。”
关门前权革叫住她,“我们是朋友吧?”
“我们当然是朋友啊。”她说得掷地有声。
不再是暧昧模糊不清的朋友,是划到专属的圈子,堂堂正正地,清清楚楚地确认对方的地位。
陈楚侨洗完澡出来后还听到了打雷,把头发吹干,舒服地滚进被窝。她喜欢下雨天,尤其喜欢雨哗啦啦地下,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窝在卧室也不开灯,时间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
陈楚侨在公司官网的简介早就需要更新了,由于时间各种的限制,拖了许久,现在才拍摄新的个人照。
拍摄十分容易,服饰也简单,黑t牛仔裤,随便摆几个pose就完成了。
照片和简介在几日后一同更新了,她出道时间不长,作品和奖项也不多,和同公司前辈们丰富履历相比干净得可怜。
jincho-gyo
(199867)
身高170cm
出道痊愈(2014)
作品电影痊愈(2014)思悼(2016)鬼乡(2016)落笔生花(2017)
短片成人(2017)
奖项
第70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2017)
第26届哥谭独立电影奖年度突破演员(2016)
第8届styleiconawardsstyleicon(2016)
第14届纽约亚洲电影节最佳新人奖(2015)
第51届百想艺术大赏女子新人演技奖(2015)
第9届亚洲电影大奖最佳新演员(2015)
第20届春史电影最佳女子新人奖(2015)
第35届韩国青龙电影奖最佳女新人(2014)
第8届亚太电影大奖女主角特别奖(2014)
第51届韩国电影大钟奖最佳新人女演员(2014)
这么一看,愧于她的热度,陈楚侨拿得出手的奖项实在不多,介绍一览无余都不用往下滑。当年凭借“痊愈”横空出世,几乎包揽了全部新人奖,最佳女演员提名了个遍,之后就没了声息,鬼乡有不错的反馈但奖项算是颗粒无收;另一边,私生活的新闻却接连不断,不免给人一种不务正业的感觉。
在戛纳之前,对她的看法都是出道即巅峰后继无力,当然现在戛纳就是新巅峰了,也是这次官网更新大家才注意到原来在“落笔生花”前还有一部短片。
这一注意不得了,谁也没想到平平无奇地更新一下信息会引起这么大议论。
“落笔生花”目前还是今年的票房亚军,又有戛纳加持,陈楚侨的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她消息并不算多,因此小小动静就让大众抽丝剥茧地了解。
从短片顺藤摸瓜,找到了导演安娜贝尔的采访,找到了汤姆的所属的剧团,也找到了“伦艺和剑桥的碰撞”的报道。
已知安娜贝尔为伦敦艺术大学学生,汤姆为戏剧演员,求剑桥大学生是谁。
任凭外面说得如何起劲,陈楚侨岿然不动,经纪人打电话问需不需要回应,她坚决拒绝。
“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是不想说吗?”
“不说,只要我不回应,一切都没有发生。”
公司对她这种鸵鸟心理束手无策,一致认为陈楚侨什么都好,敬业,工作时称得上是任劳任怨从不抱怨,性格好脾气好,能力也好,只有一点让大家很是犯愁,就是缺乏竞争**。
和虚心不同,她是打从心底里不喜别人提起自己的奖项和成绩,极其没有表现欲,讨厌出风头。人生最大愿望是泯灭众人,回避成为话题中心,直至今天都从未在她嘴里听过任何与戛纳的话,也非常抗拒公开学校。
除了顺着她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即便外面有再多善意的恶意的猜测,最终还是没有做出回应。
正好这段时间都在下雨,被惊吓到的陈楚侨逃避地在家里躺了好几天,直到宋旻浩打电话叫她出门。
——
在她的影响下,宋旻浩租了一个地方作为画画的工作室。
陈楚侨是第一次来,他雀跃地给她显示里面的摆设和布置,每一样都是亲自购来,仔细摆放的。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画可以给我的?”宋旻浩问她,两人时不时会交换画作,他还在这里给陈楚侨的画留了位置。
她摇摇头,才意识到这一年来居然都没有画过画。
上了大学之后,生活就过得兵荒马乱的,假期便只想着赖在床上或者和朋友去玩了,可能有那么一两次想画画了最后也因为没有工具不了了之。
陈楚侨想,在画画这方面,她是变得懒惰许多了。
她说没有宋旻浩也不在意,叫她来的目的也不是这个,他翻出一个盒子,“最近非常沉迷用这个画画,特别好玩,所以也给你买了一个。”
“噢?谢谢——是什么啊?”
“喷枪,”宋旻浩往自己的喷枪灌颜料,“有试过吗?”
“ani”
陈楚侨一贯是传统作画派,就是笔纸颜料,ipad都不用,更别说这种特别的画画工具了。
宋旻浩还在灌水调颜料,陈楚侨就扬着头去看他的画,她不喜欢把画公之于众——
因为自己的思绪在画里是很难隐藏的。
“哥哥最近有点辛苦吗?”
··番外··
[spotinterview]dean-instagram
20171226
“这首歌经历了很多次变动,我喜欢制作真情实感的歌曲,有一段时间心情很低落,不停地思考着别人的关注和自己内心想表达的东西,就加入了很多这方面的内容。和朋友讨论过这个话题之后,朋友很好地带我走出了这个纠结的圈子,也觉得一首歌太多内容会杂乱,专注于特定主题更好,所以又全都删掉了。”
“封面也是这位朋友制作的,本来是想送我一副画来着,因为歌曲是instagram,朋友就提出了collage(拼贴画)的idea,把照片剪成方形,像instagram的post一样,一个个拼起来,最后组合成了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