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好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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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间诸人,此时颇为狼狈,老张头老刘头布衣凌乱,满脸褶皱黝黑沧桑且身有血迹,而郑拙一身小小道袍,左木剑右弯刀,小脸煞白,一幅防贼的模样。
满地木屑,有断折的扁担,散落的货框,毛皮货物糜子面黑馍散落满地,不远拐弯处几人露出头来,有妇人小娃,显然乃是拖家带口过路的行商。
如今反贼势大,中原凌乱,合家逃亡西域不失为生存之机。
见到官军,老贼不好言语,看向郑拙,只因十数年来,反贼势力滔天,搅得天下大乱,大多数却是出自陕北,如果搭话,张口就暴露了来处,那却大为不妙。
郑拙看到官兵,心中大定,又见老贼被吓得不敢言语,暗乐起来,果然是贼头见着兵,胆儿小三分,却不知老贼头纵横天下之时,心里若有半分胆怯,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当下欲拱手行礼,刀剑碰到一起,连忙扔到一旁,行礼说道:“大人,刚才那六个马贼是鞑子啊,多亏大人过来。”
那武大定与六骑错身而过时,早看出蹊跷,却知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事,轻哦一声,若无其事问道:
“官道之上他岂敢行凶,贼人见了我们,已经逃走了,你这小道士与行商搭伙,从哪里过来?”
“我是崆峒山过来的,要去固原找人。大人,师傅说要我们按照这信件寻人。”郑拙老老实实拿出师傅老道的信件自证道。
那军官听郑拙说是崆峒山来人,热情起来,摆手道:“不看不看,不知是哪位高道门下?”
原来他少年时学武的师傅之一,正是崆峒派的外门弟子,算是有些渊源。
郑拙面色尴尬道:“我家师傅让我和师弟下山,不让说出师门,还请大人见谅。”
武大定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山上总是各种奇怪的规矩,大好男儿,是该下山,最好来从军,保家卫国,护境安民,方不负一生,我要先行一步,你到固原,可去总督府找我。”
军务在身,也不多说,招呼一声,催马往前匆匆拐过弯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大定。
两老贼心中暗叹,和官兵干仗许多年,这是首次见到官兵觉得,竟然直娘贼的有了安全感,不免意兴阑珊,让大家收拾货物,待郑拙处理了各人伤处,缓缓上路。
经此一仗,众人之间分外的熟络起来,那两个闷声青年也认真谢了二人,通了姓名,老大刘做栋,老二刘做梁,老刘氏和老大媳妇都谢过了两人,罗玉环明眸闪光,不多言语,只在一边含笑看郑拙尹笃客气回礼。
一时间其乐融融。
众人折树做担,抓紧上路,尹笃嘿嘿直乐,与小锁逗趣玩耍,罗玉环搭话问东问西:“尹笃,你们山上道士武功都这么厉害?”眼角却是瞄着郑拙。
尹笃也不回头,谦虚道:“学过一些,练得不好,拙道爷比我强多了。”
“瞧你都得意的脸上要开出花儿来了,还装谦虚,你那打马的一招叫个啥?还有,郑拙的那几招叫啥名字?”
尹笃回过头来,果然面有得色,看着眼中流波盈盈面露狡黠的罗玉环,嘿嘿直乐。
罗玉环本等着他回答,却见他只顾瞧着自己,傻乐不已,半晌不说话,顿时羞恼,跺脚道:
“不说就算了,玩你们的去,哼。”装作只顾自己走路,耳朵却听那刘老大和郑拙说话。
“兄弟真是好俊的身手,这世道,可不敢去做官军,如今闯王势大,
坐天下就是眼前的事,做了官兵,将来可是不好作罢。”
“刘大哥,你们不是闯王的人吗?怎么到了这里,我们年龄尚小,师父还有差遣,做不了官兵的。”
“哎,不瞒兄弟,你也看到我家两老爷子,和闯王不太对付,恐遭祸殃,所以逃命谋生往固原去呢,以后兄弟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只要告知一声,水里火里,咱们绝不推辞。”
这是要拉拢自己啊,郑拙暗暗警惕,他一直忙碌,此时正内里调整五脏,收攒真炁,总结刚才动手的得失,见刘老大不断搭话,心有所觉。
仔细回想,两位老贼其实在昨夜就对今天的埋伏遇袭心有预算。
老张头刚开始走在前面,现在看来就是观风探路,而这刘家兄弟刚才表现,武力相当可观,互相配合,黑马贼人固然使得是马战上阵之法,这一家人使得却也应该是步战上阵法门,又想起老张头老刘头配合打伤范家那鞑子,可不是武术配合的路子,乃是以伤换伤,只求杀敌的军伍路数。
想起老张头言辞铿锵,激自己二人同行,不觉间又成了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同伙,没有半分勉强,却也绝没有一点推脱的理由。
要那么说,自己两人一路同行,恐怕是被两老贼早看穿深浅,自今晨离开山村就开始被算计了。
顿时心里郁闷,又无其他选择,一边敷衍,一边向前行去。
那老张头老刘头见郑拙专事聊天,却从不说出将来立身之志,也是挠头,只好另做打算,缓缓图之。
诸人各有负伤,行的不快,过了几处岔路口,几处村落的遗迹,渐渐行出山区,郑拙只觉得心胸一阔,高兴起来。
放眼望去,植被渐少,处处黄土裸露,山边上四散风化的石头,参差如同随时要滑落下来,但少年人不以为意,这等未见过的风光,即使荒凉败落那也是心情大好。
翻过了最后一道光秃秃的山梁,入眼处已是一片平川,青青草原,远处一座雄城,在秋日夕阳里灼灼散发着金黄的霞光。
众人一片欢呼,站在夕阳里指点各处,两老贼双手叉腰,睥睨四顾,老张头哈哈笑道:
“这便是每每发出剿灭我等军令的三边总镇啊,不想今日我们反倒站到眼前了。老天爷不让我们饿死冻死,这些只知压榨祸害百姓的贼厮鸟,能奈我何,哈哈,天下有谁能奈我何。”
状甚癫狂,声音似要随风传遍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