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郑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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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言,寝不语这条规矩,郑家向来没执行过。郑枬条清理晰向锦潼汇报好一切后,锦潼沉思片刻,开口却是离题万里:“枬姐儿,麦黍稷豆稻,油盐酱醋茶,各种不同的粮食调料,各分几等,价格几何?你可知?”
郑枬蒙圈了,她悄咪咪看了他父亲一眼,郑祺琰干饭呢,没回应。于是郑枬只能小声回答:“母亲,女儿不知。”
锦潼:“给你五天时间,一一查清楚了,列表给我看。”
郑枬满腹委屈却不敢反对,只温顺道:“是,母亲。”
一顿饭吃得郑枬消化不良,饭毕,郑枬有些垂头丧气地告辞双亲。看着郑枬委屈中带点崩溃的背影,郑祺琰忍不住问锦潼:“枬姐儿如今不过十岁,你是否太苛求她了?”
锦潼白了他一眼:“自打你凯旋归来,郑枬奇货可居,她虽才十岁,可来说亲的,不下十家人。”
“这些趋炎附势之辈,不要也罢。”
锦潼又白了他一眼:“那是自然!不过嫁妆还是要准备的呀!我已经帮枬姐儿准备了四间陪嫁铺面,衣食住行,民以食为天,粮油店、南北干货、成衣店、胭脂水粉店,只要按部就班地经营,轻易赔不了。可是要想多挣些,就得多花心思了。”
“为夫已经准备好几个庄子,打算给枬姐儿做嫁妆,夫人闲来有空,帮忙掌掌眼,可好?”
“你打算给郑枬几个庄子做嫁妆,可你应该也清楚,庄子一年下来,顶多也就两次收成,铺面是月月有结余的。虽说铺面不好打理,可庄子亦不好打理。若是好年景,如何将庄子的作物最大利益化卖出?若是坏年景,如何安抚好庄子众奴?”
郑祺琰右手轻拍自己右腿,锦潼所言极有道理。他盘算着,给郑枬找个书香门第的夫君,安安稳稳过日子便可。书生多清贫,武夫多暴富。若是郑枬自己打理好嫁妆,每月有固定收入,万事也容易些。
“夫人费心了,你好好与枬姐儿说,她会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的。”
锦潼揉揉眼睛,翻白眼翻到眼睛都酸了:“你女儿吃硬不吃软,非得我用大棒子狠敲她几下,再给她粒糖吃,她才觉得这糖是甜的。我也知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我们观察两三年,将郑枬亲事定下来,待到郑枬十七八岁再出嫁也不晚。所以接下来的几年,我会慢慢教郑枬如何打理那四间店铺,如何管好庄子,再帮她选择一批得力忠心的手下,等她及笄,便让她亲自试着管理两年。届时出嫁,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郑祺琰哑口无言,细思量,郑枬还真就这狗脾气,他一阵心虚,颇觉汗颜。
郑枬自出娘胎,便由沈妙莲带着,头两三年,郑祺琰忙着平“狈王之乱”,哪有时间理会?
后来郑枬渐长,郑祺琰南征北战,难得有个空闲时间,也忙着给平宁侯府找个女主人,更没时间关心郑枬了。
等到发现郑枬被沈妙莲养得歪到塞北外,想把她纠正回来,又赶上南疆动乱,加之锦潼刁蛮任性无比,他实在吃不消,只能赶紧先解决南疆问题,郑枬教育一事,又被搁置。
如今真正空闲下来了,郑祺琰惊喜地发现,郑枬去左家女塾学习了这一年多,效果显著。而锦潼性子虽刁蛮,却是个真有本事的,偌大的家业,锦潼打点得井井有条,他非常满意,便任由锦潼安排府中诸事,他自己则将精力全部放到晋王这边,以图来日。
他不敢与锦潼多辩解,殷勤地亲自伺候着锦潼午休,他还有个难以启齿的事情要和锦潼呢。估计这事一说出来,锦潼九成九拿根真的大棒子狠敲他。
那“生生不息”的蛊毒霸道无比,郑祺琰扮演的是一个中了此毒还未完全痊愈的重伤未愈者。为了不引起圣主疑心,暂时与锦潼不能有孩子,但是呢,作为一个精力旺盛的武者,让他视锦潼为红颜枯骨,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打算伏小作低,让锦潼同意暂时不要孩子,等过个一两年再说。想不到的是,锦潼对此事居然非常赞同,欢天喜地表示同意,郑祺琰郁闷了!
五天后,郑枬惴惴不安地把三张粗略写了麦黍稷豆稻价格的明细递给锦潼,锦潼接过一项一项细细看着,郑枬越发紧张。
果不其然,三张看完,锦潼嫌弃的眼神便撇了过来:“上京最大的粮油行盛通,便在平波渡那边,再对比一下万丰隆,泰平这几家规模较大的粮油行,遣几波下人,分门别类去询问一下,价格上有何差别,一清二楚。”
锦潼将三张纸推回去给郑枬,郑枬苦着脸接回,讪讪低头回去。
接下来,五天复五天,五天何其多。
可怜郑枬在锦潼的高压手段下,知识面光速拓宽,日子过得充实无比,连暗地里戳锦潼小人的时间都没有。
如此这般,连蔡嬷嬷看得有些不安,生怕郑祺琰责怪锦潼没有当家主母的宽仁大气,苛待庶女。私底下劝说锦潼:“夫人,欲速则不达,大小姐本就不是聪明绝顶之辈,又被沈姨娘瞎养那许多年。您如今这般狠逼她,怕是适得其反,反而不妥。”
“蔡嬷嬷,郑枬便是心中有万般委屈,又敢如何?”
“夫人,大小姐是不敢如何,可是,这不七爷回来了么?大小姐毕竟是他唯一女儿~~”
“蔡嬷嬷,你别担心,郑祺琰那边我打好招呼了,他也同意。郑枬这个人,不逼紧些,她便不知道上进,待过些时日,带她去那四间店铺看看,保管她欣喜若狂加感恩戴德。”
蔡嬷嬷情不自禁学锦潼翻了个白眼:“就怕夫人一番苦心白费了,大小姐那人,老奴私底下看着,眼皮子有些浅,颇为自私。”
“人心,本就是永不知足,欲壑难填的。人性,不到万不得已,你也看不出她究竟能有多恶,或是犹存善意。郑枬本性如何,我不好评价,大致上不行差踩错便好。不过如今她对我心存畏惧,对我而言,倒是好事,起码,她不敢轻易乱动什么心思。”
郑枬在左家女塾这一年多,眼界好歹拓展了一些。她心里头清楚,庶出长女这个身份多少有些尴尬,她又不似她一母同胞的哥哥,能够有造化,过继给三伯做嫡长子继承家业。
她一介幼女,生母早逝,自幼便由她小姨冒着她生母的名头,将她带大。她小姨暗算锦潼不成反被押在家庙囚禁,锦潼说什么,也不会将她当作嫡女养到名下的。
况且锦潼那雷厉风行的性格,一言不合,看谁不顺眼,搞不好她敢直接杖毙了一了百了,她还真不敢对锦潼如何,顶多就悄悄腹诽她几句罢了。
加上她父亲如今对锦潼爱重得很,事事顺着她,锦潼在平宁侯府可是有分量得很,令出必行,在外也是人人尊敬。
郑枬心中清楚,她的终身大事,铁定握在锦潼手中。女人家若能嫁个好人家,顺利生出嫡子,这辈子,基本就没大烦恼了。若是锦潼给她找个花团锦簇之家的纨绔子弟,就凭她,估计给人搓磨不了几年就得和她生母团聚去。
郑枬某些方面看得透彻,锦潼明面上如何为难她,暗地里肯定有个什么理由,锦潼既然肯费劲将她送去上京顶顶有名的左家女塾,为了她自个宽厚仁慈的名声,有些事,不应该做得太过让人诟病。所以锦潼虽给她额外增加许多杂七杂八的“功课”,她也乖乖全部尽力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