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道无情,人道难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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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陈三终于知晓了眼前这个老头是谁以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虽然心中还有百般不解,他如今跪在地上也不敢擅自发问。
陈三跪在地上没有觉得冷,他想到这可能是祖师爷的法门所致,他在地上静静等候神谕。
祖师爷此刻也不再是麻衣老头形象了,只见他身着白衣,上着祥云纹,面容虽慈祥而不可近,真是仙人相。他捋了捋胡子,沉稳开口:“本来,我曾算得一卦——我派法术日渐式微恐怕已经不会再有小辈去修了,毕竟世人修行多挑显赫门庭学习,再者皆妄求长生道。我派小门小术在三千法门中自然是明珠蒙尘难以窥见,毕竟一个门派既没有那些神乎玄奇的故事也没有什么遇鬼杀鬼得道飞升的震世厉法难以寻得后人。”
他见陈三虔诚跪坐又补充:“没想到我坐下有弟子打卦上表说收了个徒弟。本来根据天道,我是不在意一切法门的湮灭——无人学法更好说明了人间升平。但他将收徒原委告诉我,我便心中想来考考你,过了我就传你部分法术也不是不可,不过……”
陈三听到他的后半句话,血液都凉了。“不过,你恐怕竟要永远沉沦在这茫茫太虚幻境中了。”陈三震惊抬头显然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他没想到神仙做事竟如此黑。
“小子,你是不是在想为何书上的神仙一个个慈眉善目一副圣人之模样,而我做事似乎毫无道理随心所欲漠视凡人,”他眯眼,拂尘上沾了雪被他抖掉,白花花的雪落在白茫茫地上再无法分清旧雪新雪,“你既已是我门弟子,又算我的半个亲授弟子,我且教你一句‘道不慈悲,天道无情’。所有一切都是道,伤害他人者有违天理吗?错!我告诉你他不会入地狱。”
“这……”陈三吐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呼出白气。太幻灭了。
老头摘下一根尘尾,它竟然化作一只鹤而向西飞去了,他目光锐利:“我非道门也非佛门,我只能告诉你我门所观如此而已。有的人认为死后有地狱,佛说有什么因果,这些东西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应了,你们凡人便会指着说‘此为因果也’,未应,便会指着天说‘老天爷无眼啊’。上苍不过是冷眼看着这一切而已。”
陈三再也忍不住发问,声音有些抖:“那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神仙说话总是留半分,但是陈三感到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它指向的东西很根本,是道德,这些修行人如果探索或是认可这种观念的话岂不会仗着能耐胡作非为?
老人看他的目光和蔼了许多,一种神的怜悯又像是老人关怀小辈的眼光,陈三难以分辨只听他说:“天下熙熙嚷嚷皆为利而来往,此为凡世之道也。然而凡世之人并不尽同,有人崇佛有人好道,有人喜儒有人只信自己。凡此种种皆为虚妄,你脱不了凡尘要么与庸人共沉浮,要么找到自己的道。不同的人所想不同必有碰撞,这时卫道士们拿出自己的戒律声称此为天道要普及天下,若不信者打入他教的地狱之类总之要受惩罚,这是自作聪明把自己心中的人道偷换成天道。吾之所言在于向你说明,人道在自己的心中,而有的人错把人道当天道认为所有人都要符合这点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微言大义,这些话不可细细琢磨,恐怕琢磨歪了。
陈三听到他这些话突然闪回到了初见的记忆。祖师爷伪装成老头问他云彩。
祖师爷说道:“你的心声太过强烈,我已经听到了,想必你已经明白了些许。
”
陈三莫名其妙开口,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顺着说出了心里话:“我确实好像有些懵懂了。云彩无论什么形状都是我们心中所想,不去想他他没有形状,但有无形状只有他自己知道,况且云彩没有喜怒哀乐更不知”形状“是何物。我们的”人道“和它的”天道“无法共鸣!我说它如何,它不会晓得,我见不见它,它自在天上或是自无。”他瘫坐在地上,大脑飞速运转。
古往今来,能人异士、帝王将相的陨落和国兴朝衰,有的人把他归结于得罪上天云云这种“人道”,殊不知只是“天道”所致也。
天道难言,人道难择。不是说不要德行,只是妄图抓住这个做自己一切失败的护身符,最后哭天恸地说“上苍不公”就没有道理了,人道是自己的选择何来逼迫一说,想要从这上面获利无论是事事如意的利益还是人见人爱的利益都是可笑之极的!陈三顿悟后,瞳孔放大他不敢再进一步细想。
“我派尊重弟子自己的人道,但也有师门规矩,凡是与汝道冲突者皆以师门规矩为上。我门倡导做善不求回报、修身不图虚名,不管无心事,若遇弱者有求能管则管、能助则助。古人云‘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我派做正事不求其他但以心安。”
听闻此话,陈三恍然大悟,他明白了修行界诸人就算道本无情世间也不会正邪不分,因为在一切人道之上还有一个东西是万物灵长即人的与生俱来的——对浩然正气的追求、亲近。
人有先天之气,而这先天之气正是宝贵的辟一切淫邪魔鬼的浩然正气啊。陈三心情又散尽阴霾,他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他认真扣了三个头。不是屈服于神的力量之上,而是单纯感谢眼前人的点拨。他此番清楚了也欣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明白了心之所向。
老人看着他突然闭了眼,伸出手:“过来。”
陈三走近他,对方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像是长辈对小孩子一样。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从你做出那个选择时候,我便断定你入我门是天道的选择。”老人一挥手,拂尘一扫,天地间刹那变了颜色。陈三睁眼看这哪里是黑夜雪山上,他现在分明处在黄天青崖边。
“此为真正的太虚幻境。”老人走过他站在悬崖边看天边红日散发万丈光芒不知是升起还是落下,阳光让他像蒙了一层金,陈三感觉自己有些飘乎眼前实景让他有些不真实。老人背着身子幽幽开口道:“你还想你娘吗?”
陈三愣住了,二人沉默。他走到祖师爷身后但跟他之间有些间隔,他垂下眼眸似乎是在考虑,他不知悲喜的回答:“想。”如何不想,如何不恨?撒手人寰的母亲,没有钱治病躺在床上呻吟愧疚的母亲,那个坚强的母亲……那个在现实中还是环境中与自己生活的母亲……他好像陷入回忆。在一抬头与回头向光的老人的慈悲目光对视。
祖师爷眼中好像混杂着怜悯、同情还有些别的什么复杂情绪,陈三看不清,但他此刻感觉对方在这一刻又成了前些日子与自己一起练功、一起打柴、一起侃大山的怪老头。祖师爷沉默了一瞬想要开口,却看见陈三缓缓走到他身侧与他一起欣赏无边落日,金黄云海之景象,仙鹤孤飞隐入云烟,仿佛未来过。
陈三在心里闪过了一幕幕往事,最后他定格在上山前跟母亲的那一幕情景:
“娘,我晚上晚点回来,可能回不来。你放心我有去处,你晚上盖好被子啊!”
“这么晚了,去干啥?”母亲担忧看着他,但她拗不过孩子只好递给他一个灯笼,“路上小心点,慢点走。雪大了就回来……什么事情咱明天办也行,别着急。”
“好了,好了,知道了娘。你早点休息吧。”
他眼前美景有些模糊,只见金黄一片是何景色已然不清楚了。他想到祖师爷说的“考验之事”,心中知晓这自己的太虚幻境也是考察的一环,他记得村里老太太有个信佛,来他家看母亲总说什么“不要悲伤,菩萨心善,你信了我佛,就能发下执着啦”之类的话。佛管不管这事他不晓得,但他觉得:“我已然放下。“我已经放下了这份执念了。
天道如此,人生生死死是常事,我又何求?陈三捻起一片叶子,手有些颤抖,他感受到了祖师爷的目光他想笑一下掩饰自己喷涌的情绪,但是身体出卖了他,泪水直下不一会铺满面容,他心怦怦地跳有些痛,身体不自觉颤抖,咬住嘴唇也忍不住呜咽声。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喜怒哀乐人之本性,没有本性不就是畜生道了!陈三的父亲去世早,可他对他的母亲记忆多么深刻,有人见灵车过路内心都会灰暗为之难过,更何况自己母亲呢?
他抹干净眼泪又流,带着哭腔跪地:“情不自禁,望祖师爷勿怪罪!”
陈三知道留在幻景里可以和母亲生活在这个宁静村子里,可然后呢?难道他要一辈子活在执念中吗?外面,对,外面那个真实而又残酷的世界还有他需要办的事情啊,自己通的篓子挖的坑还没填上。还有自己的师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他是自己在尘世的亲人了吧。他有时候甚至因为师徒关系而暗暗想到自己也不算孤身一人了。
思及此他恳求:“祖师爷,我在俗世还有未成之事,妄您允许我回去!”
对方见他如此一番,先是崩溃再是迷茫而又坚定正念内心,心里已经暗暗赞许这个徒弟,他大手一挥。仙鹤飞来,祖师爷乘鹤欲归甩下话语,语气亲切:“哈哈哈好。以你之心,行你之意!我倒是对凡间的修行者更感兴趣了——”说完这句话就消失在天边了。
随后陈三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在失去记忆前他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叮铃……”
是谁晃荡铃铛呢?陈三会醒来身在何处?请各位静候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