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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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回去，去你那住一晚吧。”车开到半路，我对小艾说。

“又不想见到你爸？”

“不知道能说什么。我这副样子，免得他见了我也烦。”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我去跟叔叔谈谈。”

“不用了，这种烦心事你就别扯进来了。”

“问题总要想办法解决的，你也不能光这么躲着呀。明晚还要训练，你今天不回去，明天怎么面对陈叔叔？还有柳嫣？还有伊然呢？你们才刚刚和好，又要再闹一次？前两天你那副凄惨样子，你自己忘了？”

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可想到最后，还是觉得，该来的会来，那就等它来的时候再说吧。可不知不觉，小艾已经把车停在了我家楼下。

“去吧。”小艾说，“总归是一家人。再说，陈叔叔其实挺疼你的。”

“我是没看出来。”我回了一句，还是闷坐在座位上。一会之后，我说：“算了，还是去你家吧，其它的事情，明天再说。”

小艾没发动车子。他又陪我坐了一会，终于开口说：“事到如今，我也跟你摊开说了吧，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的……你记得不，我跟你说过，我爸喜欢的人，后来跟他一个好朋友结婚了。”

“嗯？记得啊。怎么？”我想小艾这时候提这件事，肯定有他的意思。

小艾说：“我爸的那个朋友，是你爸爸。”

我懵了。我已经过了幻想活在狗血肥皂剧里的年纪。

小艾看着我，接着说：“是的，爸爸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是这副表情，跟你现在一模一样。你刚才说明华暗恋伊然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个事情了。有什么办法呢，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撞来撞去，生活里出现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你不是爱上这个，就是爱上那个，她们也是一样，结果就乱成了一锅粥。”

“你现在大概也能猜到的吧，我其实也喜欢柳嫣蛮久了，可她应该是喜欢你多一点。你说这就是命么？我们爷俩就是比不过你们爷俩。”

我稍稍回过神来，问小艾：“艾伯伯跟我爸妈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小艾挠挠头说，“当年你爸是市足球队的队长，我爸爸是篮球队队长。他俩都喜欢阿姨，可两个人又是哥们，于是就约定谁在省运会上拿金牌，谁就去追阿姨。结果我爸赢了，可阿姨还是选了陈叔叔……”

没等小艾说完，我已经“噔噔噔”蹿上楼去。爸妈都在，还没等我爸开口骂我，我先质问他：“当年你跟艾伯伯那个赌，究竟怎么回事？”

我爸摘下眼镜，惊讶地看着我。我妈过来拉着我，说：“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先是跟明华打架，这回来又冲你爸发火……”

“妈，你别管。”我又转过头，冲着我爸说：“一个大男人，言而无信，撬兄弟的墙角，这种事你也……”

我的话被我妈扇我的耳光打断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另一边脸又挨了一巴掌。“你这熊孩子，怎么跟大人说话的？！”我妈一边扇我一边吼。以前都是我爸揍我，我妈吼我爸。妈妈亲自出手教训我，自我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

“叔叔，阿姨，小阳，你们别吵了。”小艾说，“都是我不好，不该把这事告诉小阳。”

看到小艾进来，我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看到他整个人都在抖，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小明也来了，那正好，都坐吧。”说完，我妈又转过头对我说：“你爸跟你一个德行，

死要面子。既然小明已经说开了，那我就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告诉你们。这些事情，也是时候跟你们年轻人说说清楚了。”

妈妈絮絮叨叨说了挺长时间，其实总结起来就几句话：他们仨当年是好朋友。后来艾伯伯和我爸爸立下君子之约，但架不住妈妈芳心暗许给了爸爸。艾伯伯觉得被背叛，爸爸自觉羞愧，三个朋友越走越远，终于形同陌路。

妈妈语速平缓，讲得波澜不惊，让我觉得她好像曾经反复练习过这些说辞。可是我仍能察觉到一些唏嘘、一些感慨、一些不堪回首。不知为何，我觉得小艾也有和我一样的感受。

在妈妈追忆过去的时候，爸爸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我觉得他有话想说，可他始终没有开口。

说到最后，妈妈对小艾说：“不管艾大哥怎么想，我们家老陈没有对不起他。如果要说对不起，那也应该是我来说。我也知道他后来的日子过得不易，我们也想，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可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说起来，最苦的还是你妈妈……”

小艾长吁了口气：“如果爸爸真怪罪你们的话，我也不会把小阳当弟弟了，真的。爸爸临走前，给我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谁都没怪，只怪自己，先是失去了两个最好的朋友，接着又辜负了妈妈。他说：‘如果能重新活一次，我一定不会这么傻。对我好的人，我一定会对他们更好，大家都能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要分离。儿子啊，别像我一样……’”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小艾，也想不出有什么话跟爸妈说，只是一手握着妈妈，一手搭住了小艾。而我心里想到的却是伊然，想起咬牙说分手那一夜的大雨，想起下午在派出所里她看我的眼神。我明白了，自己心底最害怕的就是会失去她，害怕我们会像两条交叉线一样，在交汇之后又匆匆分开，越走越远，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想到这里，我豁地站了起来。“小艾，快带我去明华家，再晚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