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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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努醒过来的时候，乔琳正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她几乎一晚上没怎么合眼，只是断断续续地睡着。昨晚基努还昏睡的时候，欧文也来过了，他询问过值班医生各种细节后，留下了电话让乔琳等基努醒后以后打电话给他。

基努花了一分钟回想发生了什么事，脑震荡的后遗症是他失去了事发前的十几分钟记忆，他看着床边的红发女孩，思考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这是他的乔琳·阿普尔比。

他微微动动了身体，惊喜地发现这次他居然哪里都没断，于是伸出手摸了摸乔琳的头发，知道这次可能要吓坏她了。

他的动作惊醒了乔琳。乔琳滕地一下站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一低头，就看到基努在朝她微笑。

基努的胡子长出来了一点，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躺在病床上可怜又可恨呢。乔琳心里其实气得不行，又不好跟病人发火，只好跑出去叫医生。

医生进来做了检查，说他三天后可以出院，之后要静养一段时间，尽量不要用力活动。乔琳给欧文打了电话，欧文来了以后，乔琳就离开了。

基努本想再跟乔琳说几句话的，结果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有护士小姐是他的影迷，跟他说你的女朋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呢。基努听到乔琳说是他女朋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只觉得非常甜蜜，他知道她应该只是借这个借口来照顾他。

可是欧文来了以后她就立刻离开了。基努不由得觉得非常失望，甚至希望欧文别出现就好了。

欧文来了以后不由得吐槽了一顿他的客户，然后给他找了个护工，照顾这几天他的生活。

乔琳之后两天都带着花去看望基努，并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更准确地说，是嘲讽他。

“下一次你回到马蒙特酒店的时候，经理也许得给你送上一份特别谢礼呢。”

基努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

“感谢你早晚有一天要为马蒙特的都市传说增光添彩。我知道人人都喜欢詹姆斯·迪恩，但是你真的没必要模仿他。”

马蒙特酒店一直因为各种名人轶事备受关注，而詹姆斯·迪恩这位年少成名又英年早逝的好莱坞金童正是因为跑车事故去世的。

这下基努百分百接收到乔琳的怒气信号了。这话说得可真够狠的！基努偷偷想，不知道是哪位乔琳·阿普尔比小姐曾经半夜跟我一起在第三大街上风驰电掣，可能是她的什么邪恶版的双胞胎姐妹吧？

这个时候他只好装可怜，假装伤口很痛，好让乔琳的怒气没处使。他以为只是这次事故吓到了乔琳，过段时间她就又会恢复如常。

基努觉得也许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正式一些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每天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见到她。

事实上乔琳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基努已经对她这么重要了，他不再是什么媒体上出现的电影明星，也不是住在同一个酒店的路人甲，而是她的朋友，甚至更进一步，也许在她心里的某处，她是深深地喜欢他的。

至少，她现在满心都是后怕的情绪。这种恐惧都让她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跟基努在一起的生活方式曾经是非常惬意自由的，现在却不再是如此了。她既恐惧于有可能彻底就失去他了，又恐惧于自己变得不再像自己。所以她做了个决定。

她写一封告别信，从基努房间的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带着琳达一起退房走人了。

她要去怀俄明开始工作了。

基努第三天回到房间后才看到那封信，知道她已经走了。

写信的时候乔琳好像是哭了，信纸有些地方被打湿过，留下了褶皱的痕迹。

信并不长，其中一些是这样写的，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自由日子，谢谢你跟我一起阅读、弹吉他、跳舞和闲逛，谢谢你曾经认真地陪伴我，谢谢你真诚地对待我。

我知道你可能不能理解我的愤怒，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如此愤怒。

我知道你不愿被人告知如何行事，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我亲爱的朋友，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想法，因为我真的在乎你。

我知道我不能说服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在乎你自己一点。正如我会一直关心你那样，爱你自己。

给我打电话，给我写信，只要你愿意，我始终陪伴着你。

但是现在我要暂时从你的日常生活里退场了。”

基努读了三遍，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略带褶皱的地方，然后仔细地把信纸收起来。

他见过乔琳流泪，他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她是个泪点特别低的姑娘，常常因为各种故事泪流满面。那个时候他只好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轻抚她的脊背，安慰她。

这次是他把她弄哭了。

他想，他曾经见过乔琳写信的场景，当时她非常轻巧地回复他收信人是她的前任，现在他也加入收信人的行列了。

1991年10月28日，乔琳乘坐飞机前往怀俄明，开始拍摄伊斯特伍德电影《不可饶恕》。

1991年11月17日，基努乘坐飞机前往英国，开始拍摄科波拉电影《惊情四百年》。

伊斯特伍德最终把电影的片名从《威廉·芒尼的杀戮》改为了《不可饶恕》，表面是说主角芒尼追杀的对象不可饶恕，其实意指片中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不可饶恕的境地，乔琳觉得改得非常巧妙。

比尔在她抵达怀俄明的第二天也来了，他把自己找来的制片助理金妮·康纳利也带来了。金妮在这行已经有几年经验，给著名制片人乔恩兰道做过助理。事实上比尔是用了些人情才把她拉来的，金妮一直想做正式制片工作，比尔劝她通过跟乔琳一起工作，来实现目的——乔琳正在寻找值得投资的项目，这对金妮来说是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当然，在伊斯特伍德的片场里，制片人兼导演伊斯特伍德是唯一的国王。可是乔琳除了自己的演员工作，也要搞清楚自己的钱都花在哪里，又是怎么花出去的，以及为什么这么花。

金妮是个棕发女孩，今年28岁，她从16岁开始就在电视台实习，是演艺界的老人了。

在比尔返回洛杉矶之前，他非常严肃地跟乔琳讲在私人关系上尽量离伊斯特伍德远点，这位在坊间有着非常不好的花心传闻，尽管没人说他是那种喜欢动手动脚的人，但是他的绯闻记录和私生子名单足以让任何人望而生畏。

乔琳一方面觉得他的关心很有道理，一方面又对好莱坞的男女关系感到无语，要知道伊斯特伍德是1930年生人，年龄大到做她爷爷都绰绰有余。

但事实证明比尔这点关心还是有必要的。进组没几天乔琳就听说了关于伊斯特伍德和弗朗西斯·费舍尔的风言风语，后者在片中扮演另一个妓女爱丽丝。乔琳听说他们两从上个剧组就开始约会了，只是这种关系在近期似乎变得更认真了。

对此，琳达曾经吐槽说至少费舍尔只比伊斯特伍德小22岁。

乔琳只能无语地摇摇头。

剧本阅读会后，伊斯特伍德把整个片场分为了a、b两组，双方同时开工，他自己带着a组和一名副导演在怀俄明拍摄主角威廉·芒尼在小镇以外的戏份，b组则由摄影导演杰克·格林和执行制片人大卫·沃德斯负责在布景小镇组织拍摄。乔琳的戏份主要由b组摄影完成。

乔琳的出现对片场的男性高层群体来说有点奇怪，她是个女人，还是个毫无经验的年轻女人，大卫和杰克都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待她，事实上其实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她是仅次于华纳和马尔帕索的投资人，他们也不敢太放肆，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乔琳是他们的雇主。

乔琳不很在意他们心里怎么想，毕竟那些小情绪太寻常了，只要不要影响到她和金妮的工作就好。

为了保证片场的复古气氛不被影响，伊斯特伍德直接禁止任何现代车辆接近，乔琳作为地主，在这件事上给了他很大方便。

乔琳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片场的预算记录，金妮告诉她每天制片人下属的助理都要记录片场的一切花销，成本控制就是通过这种事无巨细的记录和审批制度来完成的。

乔琳看了预算记录，才知道因为怀俄明的天气太过干燥，他们不得不把很多钱都花在制造下雨场景上。但是伊斯特伍德的好处是他的拍摄速度真的很快，他的摄影组也保持了他的风格，这一点省下了非常多的胶片费用和其他杂费。

乔琳还亲身体验了所谓的伊斯特伍德式的拍摄风格。他认为演员的表演应该非常自然，而不是通过精心设计反复调整，所以很多情况下，伊斯特伍德会点头通过演员们的第一条表演，很少会有ng然后拍摄第二条的情况。

片场充斥着过、过、过的声音。

乔琳被他这种拍摄风格惊呆了，虽然这是她参演的第一部影片，但是她学习到的书本知识和生活经验都告诉她伊斯特伍德这种拍摄方式是绝无仅有的。

这种感受太过强烈，以至于伊斯特伍德夸她是个天生的女演员的时候，她完全不觉得这是对自己的肯定。

不过在金妮和琳达这些旁观者看来，乔琳的表现确实非常优秀。很多触影新人都会有种生硬感，或者表演得特别用力，乔琳就不这样，她跟自己扮演的角色的经历可以说毫无相通之处，她的表现却非常自如，就像是已经表演过这个角色千百遍。

乔琳跟金妮都对片场进度啧啧称奇，难怪制片公司都觉得伊斯特伍德拍片省钱呢！可不是嘛，这胶片钱就节省不少呢。

更可怕的是，即使用这种堪称狂暴的拍摄方式，伊斯特伍德的拍摄效果非常不错。乔琳在片场盯着他们粗剪出了一些片段，在华纳派来的制片人在场的情况下，大家一起看了小样试映，都觉得不错。

在39天内，伊斯特伍德完成了全部拍摄任务，剩下制作工作就是剪辑和配乐了。

乔琳在这个过程中跟金妮和其他制片人学了不少工作内容，金妮不止一次夸她学得很快，已经基本掌握了片场工作的过程，现在欠缺的就是经验了。

不过金妮也说伊斯特伍德这样能省钱的导演是稀有动物，更多的情况是导演和制片互相较劲儿，看谁能在片场占到上风，而且很多导演花起钱来简直毫无节制，让制片深恶痛绝。

12月初，乔琳跟着剧组全员回到了洛杉矶，开始影片的后期制作工作。乔琳经常前往马尔帕索的剪辑室，虽然她在剪辑方面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是她可以通过观摩伊斯特伍德如何跟剪辑师沟通来学习这个过程。真正的制片要对影片全部的制作过程都了如指掌，这对乔琳来说也是个非常重要的学习机会。

另外，乔琳回到洛杉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那就是跟比尔一起为他们的制片公司招兵买马。除去在《不可饶恕》的投资外，乔琳和莎莉为这家公司另外准备了500万美元的初期预算，而比尔则拿出了自己的积蓄200万美元投入了卢比孔河影业，成为除阿普尔比资产管理公司外卢比孔河影业的第二投资人，并且担任公司的行政总裁一职。

一家制作公司能否取得成功，需要的因素很多，除了这家公司要有靠谱的商业计划和充足的起步投资外，还需要一个非常高明的管理团队。其中有四个职位非常关键，分别是：负责挑选项目和把握创意指导内容的开发主管，负责预算和实际制作过程的的制作主管，负责监督后期制作过程的后期制作主管，负责市场营销和销售工作的发行主管。这四位是一个成熟制片公司的灵魂人物，至于其他的诸如编剧、导演、摄影等等工作人员往往不是由制片公司全职聘用的，而是按照项目需要聘用合适的人。

乔琳和比尔的计划是直接收购一个小型的制片工作室，省去更多的麻烦。比尔精心挑选了一个以拍摄低成本恐怖片为主的小型工作室，他很欣赏这家工作室负责预算和后期的创始人杰尔曼·隆德伯格。

在杰尔曼的领导下，这家工作室曾经做了一些小成本的血浆片，在录像带市场卖的还可以，基本做到了收支平衡。比尔主要是欣赏对方那种抠门的预算风格和异常成熟的工业剪辑风格。

可惜杰尔曼和他的小伙伴不太走运，工作室最大的天使投资人因为前些日子在日本外汇市场受挫，亏得裤子都要当掉了，只能撤资，工作室一下子就入不敷出了，除了打包出卖以外别无选择。

乔琳和律师详细审查了他们的账务，对杰尔曼在预算方面夸张的抠门风格印象颇深，非常愉快地以一个相当合理的价格让杰尔曼签了个卖身契。

此外，金妮也成功加盟卢比孔河影业，已经开始在寻找她的第一个项目。

目前乔琳和比尔对这家制片公司的定位是投资小成本的故事片，除去基础票房外，以能获取更长期的录像带收入为主要盈利目标。当然，乔琳也不排斥他们先拍一些低成本惊悚片或者青春喜剧以快速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