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茶香小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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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临险境之时，仁智勇缺一不可，还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幸运，才能逃出生天。其实林秀在堡内盘桓数日，早已想好了逃生之路，二人逃出陈川府邸，由于堡内兵力都集中到府邸和四周城楼，一路关卡不多，不多时就找到一处大蓄水池。这时城外杀声阵阵，显然是已经开始攻城。又听见身后一声巨响，两人见空中升起几颗红色烟弹，不禁潸然泪下，心知钜子恐怕已经罹难，迫于形势危急，只能向陈川府方向匆匆叩首后，便钻入蓄水池中。

这水池与堡外的护城河相连，目前已是唯一出路。两人闭气潜到水底，看见一处出口，说是出口，不过是个直径五尺来长的圆洞，洞口上又嵌有水闸。一会儿又游上来换气，见周围大批兵士调动，估计是缉拿他们，只好深吸一口气，又潜入水底。二人合力拉起水闸，林秀让夏华先钻了过去，待林秀钻过时，水闸突然放下，他急伸出双臂托住闸门。可那闸门足有百斤重量，况且水下呼吸不畅，内力锐减，片刻功夫便已不支。夏华赶紧游回来救，林秀已无力支撑，他已猜到必是城内要放下水闸寻人，防止有人逃出。如今难以脱身，若夏华一旦回身来救，两人恐怕都要葬身池底。城内情况只有夏华知晓，复兴墨门系于一身，务必保他出去。想到此节，林秀摇头示意夏华快走，随后运足全身仅存内力，从口中吐出，激起一团水浪，将夏华推了上去，但与此同时，他双臂力道骤减，水闸无情落下，碧血染清池，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葬身池底。

夏华满眼泪水，转身不忍再看，顺着林秀的推出的水浪奋力游了上去。他自幼在河边长大，水性甚好，可出了护城河的水面，也忍不住大口喘气，眼前发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城外喊杀声震天，中原义军和赵国大军正在酣战，四周俱是火光，夏华也来不及多想，爬到岸边抄起一条长矛便投入战斗，双方都杀红了眼，以命相搏，他略通枪术，仗着内力精湛，一条长矛舞动起来，力道甚大，一会儿功夫便杀退数人。

可不知为什么，羯人越打越多，身边义军却越来越少，他本想随义军回营，却难以脱身，见一名赵军军官催马来砍自己，便用长矛抡倒身旁士兵，一个打滚儿躲过对方弯刀，随手拾起一把长剑，手按剑柄用力一弹，人已借力飞起，一脚将军官踹下，骑着对方这匹马，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包围圈。可不料赵军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人，他在黑夜中不明方向，乱杀一气，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身上似乎受了伤，慢慢地麻木，失去知觉……

那一夜，鲜血染红了蓬关城外。

待夏华再次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一片老旧的毡房屋顶，自己平躺在一张兽皮之上，屋内简朴，摆放着一些胡人器具。他稍一用力，却感到背部疼痛难当，脑中急速晕眩。此时门外走进一位农妇，见他醒来，甚是高兴，用略带生硬的汉语问道：“你好些了吗？”

夏华本来警觉，没想到这农妇会说汉语，反而一愣，这时仔细打量农妇，见她皮肤棕黄，长发细眼，一副胡人装束，便道：“多谢你相救，这是……什么地方？”那农妇见夏华虽嗓音沙哑，但神志尚清楚，道：“这里是渔洋村。”慢慢喂了他几口粥，看他全都喝了，露出喜悦之色，又道：“我是林秀的女人，他去哪里了？”

夏华不由得一奇，原来师兄已经成家，

自己是被嫂子所救。想起师兄为救自己葬身水底，心中一阵酸楚，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农妇见夏华表情古怪，以为他没见过林秀，便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也不知道。”起身去给夏华熬药去了。

如此每日喂药，内服三次，外用三次，约过了五天，夏华外伤渐渐好转，可以站起身来。农妇不知道他武学根基深厚，以为全是药物之效，常常感谢苍天保佑，感谢圣药救人。夏华此时既无大碍，两人便攀谈起来。原来这农妇本是奴隶出身，八年前被林秀所救，可是回去还是免不了再做奴隶，林秀心善，便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想是林秀远离师门，精神苦闷，两人虽然民族有别，但日久生情，便结为夫妇，在襄国城郊的渔洋村安生。农妇既然是奴隶出身，当然也没取姓名，林秀让她随自己姓林，叫做林芝。夏华虽与林秀仅有一面之缘，但他舍命救了自己，心里很是愧疚，总感到对林芝有所亏欠。林芝又告诉夏华，是王胜将军救了他，夏华苦苦思索，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心中疑惑不解。

夏华随葛洪日久，通晓一些医理。见林芝下的药方中，除血竭、蒲黄、仙鹤草等止血外，又使用了甘草、人参等益气的药材，颇感诧异，问道：“嫂子竟懂得医术？”

林芝笑道：“我哪里懂，这都是王将军带来的。”这日晚间，天色将黑，外面传来轻轻的马蹄之声，林芝耳灵，本来在外屋烧柴，却喜道：孩子回来了，忙出了院门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