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只求一口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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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钰将奏疏来回看了几遍，感觉不可思议，陈懋特地向自己发来奏疏，就为了这么点小事？
难道说，这点小恩小惠，福建的起义就能平下来了？
邓茂七起义，规模不逊黄巢起义，属于超大规模起义，席卷多地，涉及人口百万，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起义之一。
怎可能这么简单就平复了？
朱钰不了解福建情况到底如何，也无法对此奏疏贸然回应，于是让兴安赶紧去找金濂。
金濂亲自参与了平定起义军之战，是整件事情的亲历者，为此在福建待了数月之久，肯定对此事有更全面的了解。
让他来看看这份奏疏，给出些建议，是最好的选择。
金濂依旧在整理朝廷账目，这份工作太过繁杂，许多东西又必须他本人来，否则放心不下。
估计得折腾挺长一段时间，才能有个结果。
收到皇帝的召见后，他立即放下自己手上工作前往郕王府。
两人很快便来到书房，朱钰示意他们在旁边等候一会儿，手里毛笔不停，处理完面前的奏疏。
随后站起身来，表明自己要金濂过来所为何事。
金濂惊讶的挑挑眉毛，自从回归京城后，他很少再关注福建的事，未曾想直到今天福建起义都还没彻底平定。
拿过奏疏，金濂认真看了好几遍，神色变得犹豫不决。
“有何想说的，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朕不会怪罪于你。”
朱钰看他又犯了老毛病，或者说是故意想让自己开口走个流程，无奈的给他走完了这个流程。
金濂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陛下可知，这位陈懋是何等人也？”
朱钰摇摇头，金濂便介绍道：“这位宁阳侯，可不是位简单人物，此人如今七十有余，战功卓著，是我大明至今仍活着的唯一一位靖难将军。”
“此人南征北战，威震漠北，常年佩戴西征将军印，担任宁夏总兵官，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整个漠北无人敢犯大明之威。”
“七十年到今天为止，一生仅有一个污点，那便是贪污过万，同时似乎还有杀良冒功之嫌，于正统年间被人抓住把柄，最终被朝廷罢爵。”
“但在短时间内，又恢复了爵位，回京听调。”
“而今七十岁高龄，无奈邓茂七叶宗留越闹越大，朝廷无法抑制，只好将其请出山，挂征南将军印，平复起义。”
朱钰一听此人履历，心里直呼离谱，这又是个什么超人？
履历如此离谱也就罢了，七十岁的高龄，居然还被朝廷请出来平复超大规模起义。
要知道，古代人均年龄不过四十岁，能活到五十岁的都少之又少。
通常是大户人家的有钱人，常年养生且不事劳动，才能活到这个岁数。
普通平头老百姓，十几个孩子生下来等到长大，只剩下三五个，是相当普遍的情况。
想要活过四十岁，需要很好的运气才行。
再举个例子，大明皇室，至今只有一个朱元璋活过了七十岁。
其他通通都没能活过七十。
可想而知，陈懋能以七十岁高龄被朝廷请出山平复超大规模起义，是一件多么离谱的事情。
这又是个活脱脱的大明超人。
和张辅相比，不相上下，甚至还有所超越！
朱钰心里啧啧称奇之余，问道：“那按照金大人的意思，这封奏疏该如何？”
金濂低头沉思许久，随后答道：“以微臣来看，这封奏疏恰到好处，种种举措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若能施行，对平复福建起义，会有奇效，此外并无什么弊端，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举。”
金濂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很显然，陈懋哪怕七十高龄，依旧相当有能力，他做出的判断，金濂非常认同。
朱钰听到这些，心里大致有了答案，决定批复此奏疏，让陈懋自由发挥。
有所顾虑的，无非两点。
朱钰好奇的问道：“金大人以为，如此轻描淡写的举动，就能平复超大规模的起义？”
轻描淡写的举动？
金濂听闻此言，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苦笑。
“陛下，您觉得百姓之所以起义，是为了什么？”
“称王称霸？当然不是，或许邓茂七之流起势后会有这些心思，绝大多数老百姓无非是为了有一口饭吃，为了能活下去，仅此而已。”
“此奏疏若能落实，百姓们能有一口饭吃，谁又会出来拼命呢？”
“百姓们只是想活，仅此而已。”
朱钰沉默了。
他原先下意识带入了前世的视角，所以才没看清此事的虚实。
他上辈子身边的人，基本都已解决温饱问题，不用再担心基本的生存问题。
所作所为，都是图更进一步。
而古代百姓不同，哪怕大唐盛世，底层百姓所求的，依旧是活下去，也仅是活下去，仅此而已。
更别提如今大明乱糟糟一片，和太平盛世沾不上边，底层百姓水深火热，自然起义不断。
只要给一口饭吃，给一条活路，谁又会愿意和朝廷拼命？
大家都不是傻子。
朝廷有多强大，有目共睹。
和朝廷玩命，不如找个绳子把自己吊死，指不定绳子意外断掉自己活下来的几率，都要比对抗朝廷成功的几率大。
君不见，一个金濂只花几月功夫，就平复了超大规模起义，歼灭了起义军主力军。
像这样的人才，在大明并不出奇！
朱钰叹了口气，内心五味杂陈，可惜自己眼下身陷圄囵，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否则定要做些什么才是。
“那这封奏疏，朕就批复了。”
“额外再附加十万两白银，让陈懋发给底层百姓，至于发换方式如何，让他自行决定。”
金濂神色动容，他知道内情，清楚这是皇帝拿自家钱出来发福利，内心多少有些触动。
而后便是第二个疑问。
朱钰皱眉问道：“陈懋确实是个人才，可他污点实在太大，奏疏批复下去，真能执行到底吗？”
“还有朕的这笔钱，会不会直接进了他自家腰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