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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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馥傻看着已然挂断的电话出神,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不上不下的难受的紧。
其实她对唐茹之口中说的“你们小时候还在一块玩”这件事完全没有半点印象,以至于后来在谈及到林逸淳这个人的时候,她与绝大多数人一样,能回忆起的全是他在初中三年的年少轻狂。
她也不过是仰望者的其中之一。
那时候的初中部有两个人远近闻名,一个是余竞,另一个就是林逸淳。
就是这两个人,几乎承包了初中三年所有的话题。人们一边会在背地里用“二世祖”、“纨绔嚣张”、“不学无术”这样的词语去贬低他们,一边又会因为这两个人的外貌、家境、还有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而嫉恨不已。
甚至于能成为这两个人的玩伴,都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
但显然,陈馥并不是校园明星的玩伴之一,她没能享受过这份荣耀。
点头之交?陈馥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十五岁到二十五岁,这缺失的十年,恰好是一个人彻底褪去青涩,开始迈向成熟的关键十年。
而以初中的林逸淳来看,他是断然不可能需要走到相亲这条路上的,要么是长残了,要么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正当陈馥开始破罐子破摔的为这份忐忑寻找慰藉的时候,左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嗨,陈馥。”清澈爽朗,是不久前还在电话中听过的声音。
陈馥下意识扭头看去,一时竟忘了说话。
尽管她在这一天内反反复复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但在看到林逸淳的这一瞬间,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是,她认出来了,这是林逸淳,但这也不再是从前的林逸淳。
该如何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呢?就在五分钟前,脑海里还夸张到能将他的每一簇睫毛都清晰重现出来。
但现在,在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两个人影莫名重合在一起,然后被眼前的面貌悄然取代。
他长好高啊。这是陈馥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感慨。
他琥珀色的瞳仁在阳光的反射下变得半透明,像是另一颗小太阳般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微勾起,带着笑意,略有凌乱的碎发还在随着夏风摆动着。
“怎么了,吓到你了?”林逸淳见她迟迟不吭声,只好又问了一句。
“林逸淳?”陈馥明知故问,面上的愕然还未来得及消散。
“嗯?”林逸淳略感新鲜的说:“你认不出我了?别人可都说我没什么变化。”
“变了的。”陈馥垂下眼,不再看他。
老天待他不薄,将精雕细琢的造物精神在这个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并且现在的他看着随和稳重,是再也看不到丁点从前那乖张肆意的影子。
“你倒是没怎么变。”林逸淳随意一笑,领着她进了小区。
两人一路无言。
十年,足以让两个曾经相识的人变成陌生人,浑身别扭,但唐茹之和段芸是个例外。
“我的老天,馥馥来了?”
才刚进门,还不等陈馥作出什么反应,就见段芸从白色烤漆的料理台后走了出来,满脸的吃惊。
“唐茹之,你女儿怎么生的,好漂亮啊。”她用还带着水珠的双手牵起陈馥,啧啧称赞:“亭亭玉立,出水芙蓉呀。”
“谢谢段姨。”陈馥扬起嘴角:“您才是一点儿都没变呢,还和以前一样。”
林逸淳对于他妈这阵仗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主动给拿了双新的拖鞋出来,还不忘揶揄:“这会儿你开心了,上个月的线雕没白做。”
“死孩子说什么呢。”段芸打了他一下,佯装生气:“天都快黑了,赶紧去后院架炉子。”
陈馥到这时才有心思观察起屋内情形。
这是座两层楼的小别墅,客厅挑高到顶,全屋做的是低调但又精致简约的现代风,显得整个房内通透明亮。
唐茹之还在料理台旁切菜,林佑东和陈克礼则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晚间新闻,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林叔叔,打扰了。”陈馥先是和林佑东打了招呼,随即才转向陈克礼:“爸爸。”
陈克礼颔首,算是应了。
“妈妈。”陈馥自觉走向料理台,开始挽起袖子:“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馥馥可真懂事儿。”段芸笑眯了眼:“这儿我和你妈俩人就够了,你去后院,和逸淳一块搭架子去。”
陈馥没动,只是看向唐茹之。
“去吧,这里不用你操心了。”唐茹之发了话。
“那就辛苦段姨和妈妈了。”陈馥微微一笑,这才转了身。
等陈馥走远,段芸便迫不及待的挨着唐茹之窃窃私语起来。
“你这姑娘不光养的水灵,还这么懂事,可没少下功夫吧?”
唐茹之专注着给手下的香菇划上十字的花刀,闻言笑了声:“我们家老陈嘛,你知道的,迂腐的不行,就爱搬礼义廉耻这套。”
“女孩子嘛,难免要额外费点心的。”段芸叹声气,摇了摇头:“哪像我们家逸淳,从小就是放养。”
“你挤兑谁呢?放养还能养的这么好,我们家岂不是瞎折腾了。”
两人这么多年没见,还能像从前那样要好也是难得。这忙活了半个下午,料理台上的菜品在一个个白色瓷盘中码得整整齐齐。
“怎么想起弄烧烤吃?这准备了半天,还得费心思烤。”唐茹之将香菇照着样子摆好,不由问起。
“你懂什么?”段芸忍不住卖弄:“烧烤是人人都得动手,递递盘子,洒洒调料,交流不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还有装烤炉是吧?”唐茹之一语道破。
a市的夏日来的早,这才五月间,气温便频频飙升到了近三十摄氏度。但不得不说在这个时候,只要日头一落,晚间立马就会变得舒适干爽起来,还没有那么多蚊虫,的确是个户外烧烤的好时候。
等陈馥推门进入后院的时候,林逸淳正盘腿坐在地上,将烧烤炉的零件逐个从包装盒内拿出来。
小院翠绿的草坪被修剪的整整齐齐,角落上还架了一个吊篮秋千,一切都是簇新的模样,看着欣欣向荣。
陈馥有点儿局促,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旦在只剩下她和林逸淳两个人的时候,周身的空气都会变得莫名凝滞起来。
一个仍在为青春期的芥蒂耿耿于怀,而另一个浑然不知。
“我妈叫你来的吧?”林逸淳头也没抬。
“嗯。”陈馥盯着他手里的组装说明书:“段姨叫我来帮你。”
“这有什么可帮的?”林逸淳抬眼看来,眼神中意味不明:“你知道的,借口而已。”
陈馥哽住。
他什么意思?即便是心知肚明,也用不着当面把话挑明了吧?诚心想让她尴尬吗?
“厨房那边好像还有点事情。”陈馥的声音柔柔轻轻,单纯无害:“那我回去帮她们了。”
“帮我把这些架子拿去洗洗吧。”林逸淳抬了抬下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哦,好。”
“你还真是没变啊,陈馥。”
就在陈馥弯腰将烧烤架抱进怀里的时候,又听到林逸淳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起这话。陈馥抿了抿唇,不打算给予任何回应。
似乎在人们在久别重逢,又没什么话题可聊的时候,就会一味的拿现在与过去重复比较。
一样又如何,不一样又如何?从林逸淳的表情和语气来看,这话不像是在夸她。
组装烧烤炉这活儿简单,清洗烧烤架就更简单了。
没过多久,林佑东和陈克礼又一同过来支好了折叠桌,接着段芸和唐茹之将准备好的食材一一摆好。
黑幕正式降临的时候,炉子里的炭火也已烧的噼啪作响。
林逸淳负责烤,陈馥则是给他打打下手,两双父母围坐在桌前,聊得不亦乐乎。
“酒来了酒来了。”段芸拎着一篮子啤酒,叮叮咣咣的放在桌上:“都来点儿吧?”
“我就不喝了。”陈馥腼腆的笑笑。
“喝点儿吧?”段芸还想劝:“难得热闹一回。”
“她从都不喝酒的。”陈克礼笑着说。
“乖乖女哦。”段芸摊手,只好作罢。
烤制的恰当好处的食材一轮一轮的端上了桌,两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会我爸出差不在家,我妈一个人出去买菜崴了脚,正坐楼下揉脚呢,碰上我和唐茹之刚放学回来…”段芸桌前的酒空了两瓶。
这话头一起,唐茹之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们知道吗,我家那时候住七楼啊,还是楼梯房!”段芸叹了口气:“我和唐茹之两个人轮流背我妈,硬是将人挪回了窝。”
“你都说多少遍了。”唐茹之打断她:“我们都能背了。”
“我是真没想到。”段芸撑着下巴,认真回忆着:“你那会儿在家可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敬我们的人生已过半,敬你们的友谊。”林佑东笑着举杯。
说起来,段芸和唐茹之本是完全不同路的两类人。
那时候的段芸生活拮据,但好在独立自强,后来认识了林佑东,两人也算没有辜负这么些年的打拼。
而唐茹之自小家境就不错,家里两个兄长,说被捧在手心都不为过。
不过陈克礼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两家之间的差距拉开的不是一点。
陈馥默然看着陈克礼的脊背挺的笔直,忽而想起了宋忆说过的那句话。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自己的父亲,为人近乎执拗的迂腐正直,对家庭、对子女,用的都是自己那套刚正不阿的标准…
“馥馥,现在做什么工作呀?”
“段姨,我现在在做音乐培训。”陈馥将注意力挪了回来,不自觉坐端正了些。
“做老师啊?那还挺好的。”段芸满意的点点头:“教什么的?”
“柳琴。”陈馥说完,又补充道:“民族乐器。”
“嗯…乐器,教师,和你的气质还蛮搭的。”段芸笑:“不过带学生挺头疼的吧?要是遇上我们家逸淳这种的,可不翻了天?”
“不会不会,多点耐心就好了,有些人天生淘气点,但本性都是不坏的,只是需要正确的引导。”
陈馥不光在撒谎,还撒的面不改色,这也算是她在陈家锻炼出来的技能,用的熟练又轻巧。
林逸淳在一旁听着,看着空了的酒杯若有所思。
“叔叔阿姨也很久没见我了,我也自我介绍一下。”他接的坦然。
“我现在做的是营销创意,今年刚满二十六。”林逸淳顿了顿,接着说:“性别男。”
“你这算什么介绍?”段芸瞪他一眼:“成心的吧你?”
众人被这一出逗得直乐,陈馥也跟着笑的眉眼弯弯。
渐渐炭火燃尽,桌上的东西也吃的差不多了,长辈们又开始张罗着收拾起来。
终于快结束了…陈馥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刚缓了些下来,不料又听到段芸提议。
“今天天气真好啊,逸淳你带馥馥去风光带走走,这边不用你们插手。”
陈馥一听,有些慌了。
“不用麻烦了…”她着实不想和林逸淳独处。
“不麻烦的。”还不等段芸说话,林逸淳便起了身:“走吧,带你去逛逛。”
小区的西边伴着一条运河,江洋畔也是因此得来的名字。
河风不徐不燥,带着宜人的凉意拂在两人身上,惬意十足。
但陈馥感觉不到。
两人隔了一步远的距离。林逸淳身量高,街灯又将他影子拉得更长,将陈馥完全笼罩在了其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你不想来吧?”林逸淳率先打破了沉静。
陈馥口是心非:“没有的。”
“那就好。”林逸淳无所谓的笑笑,话风一转,说的直白:“不过我不想来。”
陈馥气息一窒,侧头看他。
“那你为什么…”
她发觉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哪怕十年过去,林逸淳还是那个林逸淳,仍是像从前一般咄咄逼人。
“你今天是来相亲的,你应该知道。”林逸淳也停了下来,随意的靠在河堤的围栏上。
“但我想你可能不知道,你并不是我妈请到家里来的第一个女生,也不是我带到风光带的第一个女生。”
“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对我有感觉吗?”林逸淳问,就像是问今晚上有没有吃饱一样轻描淡写。
“不,没有。”陈馥有些着急的否认,仿佛在这一瞬间重新回到了那个难堪的时候。
不甘、羞愤、懊悔纷纷充斥在心间,新鲜的就像昨日。
“嗯,那以后…”林逸淳单臂搭在栏杆上,微微歪了歪头:“如果我妈再邀请你,希望你不要再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