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加尼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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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眉赶到喻卓发来的夜店位置。
一下出租车,不远处一辆银黑色亮漆超跑赫然扎入眼底,湛蓝跳色勾边,线体华美而流畅,极致张扬。
时眉捂紧兜里的驾驶证,十分头疼地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超跑没开敞篷,车窗也关着,但不必留心确认车牌号,她凭直觉预感到,那一定就是岑浪的车。
毕竟那车的气质,太像他了。
车停在原地发动着,尾烟喷薄,肆意叫嚣起振聋发聩的响遏,声声震耳。
时眉在这片轰鸣声里走到驾驶位,结果忖摸半天,很好,连个正经车把手都没找到,压根不会开车门。
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她强压着耐性又绕到副驾位外侧,抬手曲指敲敲车窗,不料车内还没动静,身后倒先传来陌生女子的嘲谑
“姐妹,别敲了,没戏。”
时眉偏头望去“”
“没看人家开超跑都不稀罕开敞篷么,明摆着嗝防搭讪呗。”女人大概率喝高了,醉得站都站不稳,扶着路标柱子恨恨骂道,“不就长得帅又有两个钱吗,傲死他得了。”
时眉还未及说话,跟醉酒女同行的几人也踉跄晃着步围上来,揽住醉酒的女人,戏笑她
“看人帅哥不理你,不甘心啦”
另一个女人接茬说“嗐,人家傲有傲的资本,刚才保安小哥不是说了,这车可价值半个亿呢,别说港厦,全国拢共也没几台,高攀不起。”
“”
不得不说,时眉也被狠狠惊住。
半个亿,限量级。
好的,她更加担忧自己的驾驶证了。
真够浮夸。
时眉再次用力敲了几下车门。
“妹妹,省省吧,这一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敲他车门了。”连旁边不相干的人都看热闹似的劝时眉,
“他绝对不会为你降窗的。”
可偏偏,
车窗就在字音落地的下一瞬,
缓缓降落。
燥闷的夏夜像被掀起一角凉风。
雨后小柑橘的香氛味道浸渗冷气中,在开窗的一霎,从车内大肆泻出来,末尾后调弥散着丝缕混浊酒香,玷染冰寒薄透的小柑橘,熏得当下气氛靡靡萎颓。
岑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毫无迟疑地,一口喊出她的名字“时眉”
是他第一次,
认真叫出她的名字。
没有一贯讥讽刻薄的口吻,反而带了点,单纯感觉到意外的疑惑。
他稍稍勾扬起尾音,问她“怎么你来了”
深知岑浪那股子冷傲脾性,说不准她刚解释完自己是来帮他开车的,后脚他便信不过地关窗撵人。
一时急中生智,时眉用力一把按住车窗,放软些许音色“那个外面太多蚊子了,又热,能不能先让我上车”
说着,她作势挠了挠腿。
岑浪垂敛视线,沉默扫了眼她的短裙,低低地说了句“好”,之后伸手触按了下开关,驾驶位车门瞬即旋转上升,仿佛为它的主人做出绅士邀请。
他这
这么乖
时眉不免有些发愣。
见她仍站着不动,岑浪抬手在她眼前打了记响指,头一歪,淡声提醒“不是说热”
“哦哦来了来了。”
时眉快步小跑溜上去,刚一上车,岑浪竟还不忘替她按关上门,顺手调低了些空调冷度。
如此细致入微地贴心。
如此异常。
不会是,真喝醉了吧
“喻卓让你来的”他忽然问。
时眉眨眨眼,品了半天,听不出他这句话里有什么情绪,于是试探着回答
“他有事,让我来送你回家。”
说完,她转头观察岑浪的脸色,见他并未表露不满,心下稍安,自我调笑地补了句“我反正也闲得很。”
“你的时间很贵,不是么”
或许是喝酒的缘故,他嗓线喑沉,平淡无奇的词句敷着层低磁哑音,懒恹恹的,极具辩听性。
居然有几分性感。
怪好听的。
时眉被自己的想法猛然吓住,还没回神,又听到身旁的男人问“想要什么补偿。”
时眉后仰身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惊觉他完全褪却平素拽冷的清高姿态,一反常态的好脾气。
简直诡异得可怖。
“付你加班费”
他侧头凝向她,眉眼松散,口吻却足够诚恳,仿佛真的在征询她的意见,“价你开。”
还有这种好事儿呢
这还是那个傲慢自矜的岑大少爷吗
时眉几乎确信他是真的醉了。
这怎么说,
别人酒后乱性,
他醉酒后转性,人设崩碎
怪不得喻卓有意强调岑浪喝了酒,好说话。
可饶是再如何视钱如命的“魔女”,也根本没办法适应他这种出乎意料的反常。加上想到今晚来的目的,她迅速摆摆手,有点心虚地一口回拒
“不用不用,同事关怀,不谈钱。”
岑浪眯起眼睛,安静凝视她好一会儿,半晌,他倏尔微微探身近前,哑然低笑了声“就同事啊”
“不对么”时眉慢了半拍。
“没有不对,只不过”岑浪半睨着她,目光缓慢挪移在她脸上,如有实质般,寸寸侵入她略显惊诧的眼里,
“凌晨两点,送男同事回家。”
他很快散漫地靠回车门,唇角微挑弧度,意味不明“不太像你。”
话是不中听了些,
但也没说错。
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当然得放好态度,趁势拿捏,不能太较真。
识时务,才能成大事。
所以当岑浪莫名朝她摊掌的时候,时眉几乎一秒反应过来,立刻从兜里掏出一早备好的驾驶证,双手递到他掌心上。
自信地告诉他“放心,合法持证。”
“不是这个。”岑浪这时冷不防开口,低眼看着她的证件,似有不满地轻轻皱眉,问她,
“糖,有么”
“糖什么糖”
“你被前男友甩那次,给我的糖。”
“前男”
“”
时眉顿时无语,行啊,喝醉了还不忘戳人痛处。
算了,她忍。
时眉认命似的拎过包,想从里面找糖给他。徒然一下子看到来之前特意准备的文件,手上动作稍顿,弯了弯唇。
她悄声拿出文件,搁在旁边,翻出一根米奇头的棒棒糖,“给。”
岑浪拿过糖,可迟迟没动静。
时眉奇怪地看了眼糖,又看了他一眼,说“干什么,你不会又想扔”
“看什么看。”他忽然出声。
时眉“”
“小东西长得真丑。”
时眉
不是,他跟谁说话呢
时眉忍不了了,“你再给我说一遍说谁丑”
可紧接着,她愤恼的话尾字词蓦然消逝在悚愣的表情下,然后眼睁睁地看到岑浪指尖捏着糖棍,跟手里的米奇头大眼瞪小眼,不屑嘁道
“还看再看就吃了你。”
时眉“岑浪,下次记着,不能喝就去小孩桌。”
但凡你有点儿数,
也不至于荒唐到在这里和一根棒棒糖吵架。
个幼稚鬼。
岑浪显然没听清她说什么,只微微抿唇,盯着眼前的米奇头不说话。良久,他忽然攥紧指骨,握住棒棒糖扬手丢入中控储物箱。
“关它小黑屋。”
他像刚从球赛中酣畅淋漓下场的少年,挑了下眉梢,洋洋自得“我赢了。”
时眉“”
是,你赢了。
直接赢麻了。
时眉实在懒得理他,开始专心研究起方向盘后的各类仪器操作,想先熟熟手。
岑浪垂下眸,单手拎起她的驾驶证,指尖挑开,思维跳脱地问她
“上过路么”
时眉莫名紧张了下,“没有。”
没有那个机会。
她的梦想很现实升职加薪,买车买房。
可就目前来看,前者被身边少爷所阻,后者受卡里存款所限。平日出行地铁、公交是首选,今晚打车来的这60块钱,已经是她最大程度的慷慨。
岑浪瞟一眼挡风玻璃,点点头,平静地说了句“问题不大,先把雨刮关了吧。”
时眉“”
她默默关掉雨刮器,伸脚试了试踩油门的距离,边嘴硬道“我不熟手而已,再说都这个点儿了路上能有几辆车,心放肚子里好吧”
说是这么说,可她发现岑浪个子太高腿又长,导致她伸直腿也够不着。无奈下,她只好低伏着脑袋左右来回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调节座椅的开关。
这到底哪门子破车啊,什么都找不到
真烦了。
正当她陷入无比焦躁的情绪
下一秒,岑浪像是看不过眼,轻笑了声,继而伸臂撑在椅背上,整个人毫无预兆地欺身凑近,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身前,自然而然地探入驾驶座椅下。
他没有触碰到她分毫。
甚至连眼神,也没有落在她脸上,
但是。
但是这个姿势,
一种实实在在的,看似虚抱着她的,暧昧姿势。
令她无法消解。
时眉瞳孔骤缩,本能地屏住呼吸,僵直身体后贴向椅背,双手用力扶按着座椅两侧。
她试图努力表现得坦然。
她怎么能慌呢。
她没有任何支撑慌张的理由。
这并不合理。
可感官,在难以描述地跟她作对。
神经犹如数万根紧绷的丝线,在岑浪靠过来的短暂间隙里,脱轨疯长,混乱交织,轻悄钻入皮肉之下,以一种失控的恐怖速度自发缠绞她的心脏,收缩,勒紧,薄弱而热烈。
后果是,她的心率变为不真实的快。
鬼使神差的快。
与此同时,座椅在岑浪的手指拨动下,逐渐升高,坚定不移的外力推着她移向前,一点点朝他缓速抵近。
而时眉能做的,
仅仅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收拢手指,死死扣紧真皮座椅的边缘。
相比两人距离拉近所带来的惊骇,
混沌的情绪更占上风。
大脑将这一刻度的情绪判定为荷尔蒙的诱果,诱发微妙氛围的促成。
诱发氛围与现实的断裂感
诱发一切感官的敏锐。
当现实感被迫剥离,
时眉正处在半失真的惶恐状态,体会一种由岑浪引诱而来的,涌动的古怪感受。
她委顿在他宽阔薄削的体态下,仿佛被半拥在怀里。
小柑橘的冷香恣意缱绻在他身上,侵吞车内密闭的空气,鼻端是他呼吸间喷洒的酒气,很淡薄,又勾缠着几分禁忌的男性魅力。
这让她的目光无处落脚。
她开始不自然地飘移视线。起初落在他黑色皮衣上,很快又滑转他的耳饰上,再后来凝定着他的铂金项链。
可无论如何,
当下这要命的一刻,
她的眼里都是他。
“够了”
离得太近了。
时眉仰头后躲,迫不得已抬手抵住他的肩膀,手指捉紧他肩上的衣料,像是拼命抓住理性的尾巴。
心跳搏动得如此不稳定。
牵连她身为一名律法从业者,本该能言善辩,却无法在此刻构成流利的词句“可、可以了”
岑浪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掀起眼皮,默不吭声地注视了她几秒,沉着嗓子问“很热”
因为他喝了酒,总有些无厘头。
可时眉是清醒的,在彼此这样一个不算妥当的近距离下,她很难做到掰正他的逻辑。
唯有下意识回答他“不热。”
其实是热的。
又不完全,身体翻涌着奇怪的燥热,掌心黏腻,但她的指尖由于抓力而变得冰凉。
“可你出汗了。”
岑浪蜷起食指,力度极轻地刮蹭了下她鼻尖的薄汗,然后略微弯腰,视线与她平齐,声线低迷地追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
时眉抿紧嘴角,对视上他的眼睛,尝试从那里探索到一些捉弄或是调侃的恶意。
可是没有。
薄密睫毛下,他的眼神是清黑而通透的亮,灼着粼粼的光,干净似意气洒脱的少年般令人心惊,磊磊大方,如此澄澈。没有半点不礼貌。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那大概是他的眼里有一点好奇。
仿佛是真的在好奇地询问她,为什么车里开放着冷气,她还会热到出汗。
为什么。
时眉也想知道为什么。
片刻后,岑浪倏然低哑地笑起来,虚眯了眯眼,浸透酒味的字音又闷又欲,顺着她的耳际一路滑坠。
像琉璃球崩落平静的水域,弹起涟漪。
他问“是我让你紧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