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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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想结婚,还差得很远,但是对小麦来说,好像弹指一挥间。
她计划从自己的房子里出嫁,前一夜躺在熟悉的床上,好像一切都值得留恋。
禾儿察觉到她的辗转反侧,说“是不是有点紧张”
她今晚是特意来陪着的,要不是按规矩婆家人不能在新人入门前见到,王月婷也是要来的。
那是肯定,人生大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再镇定的人,也会有些迷茫。
她说“我没想到会是跟王文。”
她并非没有追求者、爱慕者,从前也勾勒过另一半的模样。
但实话实说,跟王文这个人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禾儿也觉得世事很奇妙,说“我也没想过。”
就好像是两条不该交叉在一起的线,陡然有重合。
又说“早知道是跟他,还不如早几年。”
这样一直多一个人对小麦好,听上去也很不错。
小麦头在枕头上挪动说“早几年,未必会成。”
她自己的性格,何尝不是少时别扭,可见人自己的才是底气。
倒也是这个道理。
禾儿向来一张巧嘴,说“可见你们是天定的缘分,最巧妙的时间,最好的人。”
嘴甜成这样,小麦掏枕头底下,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摸黑塞给她说“不给你发都不行。”
那真是多多益善,少少不拘。
禾儿心知里头就块儿八毛的,索性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跑,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都跑出来了。
小麦笑得不行,心头记挂着的事全都消散。
老房子隔音不佳,大米就住隔壁,他这一夜惊醒,也没怎么睡着,听见声不知道作何感想,翻个身,难得起床点了支烟。
他本来是不抽的,除非偶尔应酬跑不掉,睡之前是正好有亲戚朋友们来提前祝贺,他陪坐,才拆了两包。
味道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他把烟头踩灭,打开窗通风。
按规矩,今夜是不熄灯的,一楼客厅大亮,把院子照得亮堂堂。
堆在角落的烟花爆竹,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和四处的红喜字,都预示着这里即将有一桩大喜事。
他叹口气,心想喜是该喜,索然无味又关上窗。
这点细微的动静,当然打扰不到小麦那间房。
两个女孩子还在说着话。
禾儿侧过身,双手枕在头下,说“要不睡吧,明天眼圈黑黑,我妈又该骂人。”
小麦哪能不知道,就是睡不着,猛地坐起身说“要不我去喝一杯吧。”
她酒量浅,说不准能睡好。
禾儿心想,真是傻得可以,说“要睡过头,才是更挨骂。”
又摸索着点开台灯,看手表说“都两点啦。“
赵阿姨说五点就得起来化妆,感觉一闭眼一睁眼就得起。
小麦命令自己睡着,这一招颇有成效,没一会呼吸声就重起来。
禾儿盯着天花板半天,轻轻掀开被子,穿上外套,悄摸摸溜到另一间房去。
高明现在虽然不住这,还是有他的一席之地,他算是整栋房子里睡得最好的人,也没察觉有人进来,只感觉自己的脸被拉扯着,心跳慢一拍睁开眼。
窗帘让出一点光,只看得清影影绰绰的一点。
但哪怕再细微,都足够他分辨出是谁站在自己的床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怪他下意识这么觉得。
禾儿有点不好意思,说“我睡不着,有点无聊。”
扰人清梦,好像很不应该。
高明这才松口气,伸手开灯说“睡醒事情还多着呢。”
他们全是娘家人,可不得跟着忙起来。
禾儿也知道,不过年轻扛得住,说“我很努力想睡的。”
就是毫无睡意。
平常可是作息正常的人,高明看房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坐,索性往靠墙的地方挪一点,说“坐这儿吧。”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床。
禾儿也只犹豫两秒,就爬上去,自然地用被子盖住腿实在是这天太冷,尤其是夜里头。
被窝里还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她靠在床头,还要拽着高明的胳膊。
偶尔是这样缠人的,要抱要亲,可此时此地又增添许多别的意味。
高明甚是羡慕王文,毕竟人家明天就是合法夫妻,哪像他,做什么都有顾忌。
但还是伸出手,在她头上揉着,说“怎么了”
禾儿推己及人,今夜有许多和自己未来有关的想法。
在“未来”这两个字上,她的一半又都与这个人有关,就想着跟他探讨一下。
她说“你想过自己结婚的样子吗”
高明还真想过,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说“如果是我结婚,今晚一定睡不着。”
喜悦又战战兢兢,生怕是场梦,很快灰飞烟灭。
禾儿觉得自己恐怕也会,说“还有呢”
还有,高明笑道“到时候我应该买车了,就开着它去载你,再租十八辆车的车队,方叔叔一定会给我脸色看,再警告我一番,苗苗说不定都会瞪我,赵阿姨肯定会舍不得”
三言两语,勾勒出一副蓝图。
他少有这么长篇大论的时候,过会才发现连应和的声音都没有,侧过头看,人已经睡着。
灯下看美人,美得实在有些惊心动魄,叫他一颗心颤颤悠悠。
高明放低声音,说“最后,我会娶到你。”
本应该是睡着的那个人勾起嘴角,一切心意都在其中。
高明手指划过她的鼻梁,说“睡吧,我在呢。”
也不知道是困还是怎么着,禾儿眼皮很快沉起来,可惜睡得实在太晚,感觉没多久就得睁开。
还是高明把她摇醒的,说“你爸妈来了。”
他说这话,多少有些惊慌。
觉得这要是叫长辈看到,可真是说不清。
禾儿一激灵回过神,说“在哪”
高明一言难尽道“大米在楼下,哗啦就给开门。”
起得真是一个赛一个早,感觉人都到楼梯。
禾儿二话不说,掀开被子,靠在门上听,觉得声音好像是在楼下,悄摸摸打开一点门缝。
四目相对,正好是大米。
大米进高明房间向来自在,瞪大眼,说“快点,还没上来。”
禾儿赶紧往小麦房间跑,留下大米进退两难,不知道该不该进。
高明倒是想有什么,把自己睡的枕头丢过去,说“什么也没有。”
也是,哪有这种时候的。
大米呵一声说“记得请我吃饭。”
要是叫赵阿姨方叔叔看见,今天就是高明的忌日,大人们对这些总是很忌讳。
高明忙不迭套衣服,含糊应声。
开门的时候,正好跟要躲的人迎面撞上。
赵秀云本来是要敲小麦的房门,看是他说“都起啦”
高明从没觉得在赵阿姨面前有这么心虚,结结巴巴道“起,起了。”
这德性,大米给他一肘子,说“我们先下去干活啊。”
赵秀云也没放在心上,又要抬手,门从里面拉开。
禾儿巧笑嫣然,跟妈妈说“您好早啊。”
赵秀云眯着看她,说“昨晚干嘛了”
禾儿面上处变不惊,心里叫苦,说“没有啊。”
赵秀云越看她越狐疑,不过今天重点越不在她身上,轻轻放过,看小麦翻身坐起,说“快起快起,我给你煮汤圆吃。”
习俗一重接一重,总之别问为什么,照做就行。
小麦反正就是个执行的,觉得自己跟木偶也差不多,连忐忑的时间都顾不上,又要跟来贺喜的朋友们打招呼,又要梳妆打扮。
她今天穿的是婚纱,裙摆不是很长,走起路来颇为不便,整体风格和金银首饰都不搭。
但不搭,也得有啊。
禾儿给她看,说“我、月婷、高明给你添的嫁妆。”
嫁人头一哭,就是从这开始。
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赵秀云自己眼眶都是红的,还要说“收一收诶祖宗,你这化妆呢。”
小麦吸着鼻子说“让我哭一会吧。”
新人要出门,当然是要哭的。
王文踩着吉时来接人,他今天是西装革履,英俊异常,胸前别朵小红花,写着“新郎”两个字。
按规矩,他要背着新娘到巷子口上车。
小麦捏着他的肩膀,突然踌躇,回头看一眼。
大米定定看着,拳头渐渐捏成一团。
高明拍着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些什么比较合适。
王文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能察觉到她的情绪一样,无声摸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赵秀云觉得也只有自己来做这个“恶人”,撑着红伞说“新人出门啦。”
跟拉长调子似的。
方海就在一边看,忽然觉得这情景离自己也不算太远,忍不住盯着高明看。
目光灼灼,叫人没法忽视。
高明今天正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时候,装作自己很认真参与这场离别,忍不住咳嗽一声。
该说不说,方海有时候也挺敏锐的,毕竟是干侦查出身,手指在裤腿边一点一点,冷笑了两声。
他说不清的,就是觉得这小子没干好事。
高明装不下去,只得冲方叔叔扯嘴角笑笑。
看上去更不对劲,方海蹙眉,把这事放在心上,跟着送亲的队伍走。
即使是大米,也要去的。
但他心里知道,哪怕以后常见面,意味跟从前也是不一样。
高明也有几分滋味在心头,叹口气在人群最后面跟上。
走在前面的当然是一对新人。
小麦肩膀微微抽动,只有此刻离得最近的两个人能感觉得到。
王文一步一步往前走,步伐坚定又有力。
影子被太阳拉长。
赵秀云看着自己的倒影,心想撑伞这个规矩可以改一改,她站在这,都觉得自己有些碍事,手不经意压压眼角,颇有种提前嫁女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