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连锅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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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万三千六百两银子的抚恤，就这样在一发一收之间，变成了一千两银子。他们不怕吗？
“太子殿下，说他们不怕是假的，否则这些人就不会千方百计逃避、隐瞒、抗拒了。不过他们有办法将丑闻掩盖起来，直到东窗事发。”
“只要发运时的银两数额是对的就行了，至于龙江船厂这边收到了多少，并不重要。拿了好处的库房的人会说，工部库房那边是分批发运的，现在只发来了第一批，其他的要等。”
“怪不得如此！高大人，我几次到账房查问抚恤银到了没有，可是账房就说只到了一千两，其他的要等，还让我去工部催要。”襄理黄宝屠说道。
“若我没说错，工部那边的回复定然是，库银紧张、让再等等。”
“正是。”
“那是因为这样的文书往来，经办的都是最基层的小吏员，而这些吏员早就分得了好处，敷衍而已。”高希解释道。
“啊，原来如此！”总召郑齐也明白了。
“郑大人，内官监是不是也主动向你示过好？”
“有，只是被下官骂出门去了。”
“若你收了他们的好处，你就知道今天你会有什么下场了，一念之差，你选对了。话再说回来，如果有人告发，御史来查怎么办？不怕，除非让周新那样的大人听到了，否则愿意出头管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就算有人告发，工部和内官监的这些人已经结成同盟，又没有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物坐镇，没法查。再进一步，就算查出点眉目了，李掌印大概也自认有把握将此事在圣上面前蒙混过关，甚至连奏折也送不到龙案上。这样的事拖上个三年五载，自然无人问津了。这是你们打的主意！”
高希将话讲得明白，到底没有一一对质、细问，除了仓场主事党长义服了，其他人还是有不服气的。
朱高炽站起来说道：“本宫听了半天，很是惊心啊！圣上体恤百姓之苦，发给死伤工匠的抚恤银子，你们也敢上下其手，几乎瓜分殆尽。怪不得只有一部分遇难家属收到了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吗，一千两银子，只能发五十户人家。”
“高大人，既然案情已经查清，就不要等三天了，本宫要他们认罪，要越快追回银子越好，你明白吗？”
朱高炽这是暗示高希，该用强硬手段了。
“臣明白！你们听着，你们吞进去多少银子，就给我吐出多少银子，今晚就要。没有银子的，卖房子、卖地都要赔出来。”高希对着这些犯案的太监、吏员说道。
“啊，大人...太子殿下...家里的银子不够啊，望大人...”
高希和朱高炽根本没兴趣搭理他们，高希冷着脸下令道：“来人，将这些人全部拉到一边去逐一招供画押，催缴银子。没有银子的，打到他们有银子为止。”
“遵命！拖出去！”一个魁梧的随行校尉应声，然后指挥手下将这帮哭爹叫娘的家伙拖了出去。
随即，公事房外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惊醒了黑夜中的龙江船厂。
工匠们前半夜都兴奋得睡不着，因为正三部的工部侍郎高大人微服私访来了，答应要追查抚恤金的事。
到了后半年，他们想要睡着了，各家各户却先后被“嘭嘭嘭”的敲门声惊醒了。
不断有人在嚷嚷：“快起来，快起来，快去船厂公事房看看。高大人连夜审贪官污吏，太子殿下也来了。”
工匠和家属们哪里还睡得着，都穿上衣服紧赶慢赶。
到了公事房外，已经是人山人海，正好赶上金吾卫军士奉太子令当众拷打贪墨的吏员和曹公公、王公公等内官。
“好！”工匠们阵阵叫好。
这种场合，早就有大小报纸的访员得到消息，混迹其中，紧张地采写着第一手的新闻资料。
高希当然知道，这是朱高炽再次推高人望的好机会，便请朱高炽走出了公事房讲话。
“太子殿下！高大人！”
朱高炽和高希一前一后走出来，人们立即发自肺腑地呼喊起来，纷纷跪下叩头。
没有人山呼“千岁”，现场只有“太子殿下！高大人！”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人们跪下磕头的声音。
没有太多的言语，但百姓对朱高炽和高希的感激却是明明白白的。
“诸位乡亲请起！高大人已经连夜查清抚恤金拖欠一事，相干人犯将移送法司，予以严惩。圣上抚恤工匠的旨意不会打折扣，本宫在此承诺七日内，将分文不少地发给诸位死伤家属。”朱高炽说道。
高希又补充道：“从明天起，受难者家属可以直接到此登记，同样七日内安排每家一人在船厂上工，解决生计问题。”
哗哗哗，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有太子朱高炽坐镇，又有高希这样的采用雷厉手段的高官出手，李用、曹德林、王川儿、党长义等一干涉案人犯全都在一家晚上补出了银子。
一时家中拿不出银子的，也被抄出田契、房契、古画玉玩之类的东西，一并送进当铺立即折现。
好几家当铺的老板和店伙计都是在睡梦中被官兵的敲门声惊醒，吓得不敢开门，还以为自己犯了事。后来知道是来当东西，这才放下心，打着哈欠收了当，兑出白花花的银子来。
一干案犯人等，即行移送法司，严加议处。
李用、曹德林、王川儿这些内官，好好的内官监职位，屁股还没坐热，就下了庄。
而党长义等低级官员和小吏员，原以为自己职位渺小，不会有人关心他们的操守和行止，再说涉事大小官吏多达数百人，他们以为人多就没事，没想到也是一个晚上，就被高希和太子连锅端。
第二天清晨，抄没的银子、从当铺新兑出来的银子，都放在了公事房外。总召郑齐、襄理黄宝屠亲自坐镇，看着一家一户现场领取抚恤银子。
登记抚恤做工的，现场能派工的、立即派工，不能派工的承诺三天内解决。
龙江造船厂都沸腾了。
牛阿大一家、甘阿嫂母子，还有更多受难者工匠家属，在现场流下了眼泪。
高希一夜未睡，找了一个僻静的所在，将抚恤案写成了奏折送了出去。
然后叫人开会，继续讨论提升修造船速度的问题。
这一回大不一样，七大作坊的帮工指挥、厢长、作头等一线的低级工匠齐刷刷地全部到齐，一进门就给高希磕头。
一个个地拍着胸脯说，“只要高大人发话，做什么样的船，用多快的速度完工，但凭高大人指挥。”
工匠士气高涨，高希深孚民望，看来接下来修造船只，特别是建造大明第一艘货柜船、第一个集装箱码头的工程，可以大大提速了。
高希笑了。
然而，关于抚恤案的奏折，送到了正在巡幸北平府的永乐皇帝的手里。
“...是故，臣请彻底裁撤龙江船厂内官监内官。”
看到折子上的这句话，永乐皇帝不仅没笑，还龙颜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