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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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们冲进院子，院子里只剩下仆妇家丁了。
这院子三面临着街巷，后面临着一条河。此时，袁纨和金琬琰已经带着家人，坐船离开多时了。
平安则寻了一匹马，一路跑到龙江造船厂来报信。
高希看平安的样子，知道家中定是出了事，否则平安不会这个样子。
但再急，也不能因公废私，只能说道：“平安，本官正在审案，家里的事容后再说。”
平安急得跳脚，说道：“老爷，家中的事正是与这里的公事有关...”
可是没等平安将事情说明白，正在被审问的何不归却得了意。
“高大人，万事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将别人的路堵绝了，自己的路也就差不多了。”
何不归的语气突然像是自己又占了上风，此番话要挟的意思太明显了。
何不归前两天在养心殿被永乐皇帝训斥了一顿，便让他自己来投案。
从报纸上说的情况来看，他一旦到龙江造船厂被审问，十有八九要被高希逼出点什么来，而且何庆黄这帮蠢货一定已经说出点什么来了。
与其被人拿捏，不如自己手上也要有点筹码才行。
他便想设计骗出高希两位夫人和三位公子，将他们作为人质，便有了与高希讨价还价的条件。
高希何其聪明，立即明白了：“何不归，你好卑鄙！”
“高大人，你数次将我从高空中抛进作塘，我的半条命都被吓没了。你这样的审案手段，却说我卑鄙？好像说不过去。”
“说，你想怎么样？如果你敢乱来，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高希什么都不怕，但现在家中父母，还有两位夫人和三个儿子......
高希的话虽然听起来狠，但实际上是在缓一步。
这是高希的软肋，也是所有好人的软肋。
“我不想怎样？只是劝高大人不要逼我等逼得太急、太紧了，万事好商量嘛！”何不归说道。
“哦，老爷，是不是就是这家伙指使的？”没料到平安听出了端倪，而且大声说了出来。
他指着何不归，对高希说道：“老爷，怕他什么？太爷太夫人、两位夫人，还有三位公子都平安，他能怎么样？”
“啊...”高希和何不归都睁大了眼看向平安。
“你，你不早说！”高希心头一喜。
“什么？都平安？不可能，不可能！我派了两百多号人去抓人，怎么可能还让你们逃走了？这帮饭桶！”何不归百思不得其解，情急之下还说漏了嘴。
啪，高希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
“来人，先赏他二十大板。居然妄图劫持本官的家人，想要挟本官，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亲妈都不认得他！”
几个军士就要动手，“慢”高希却喊停了。
他指了指挤在公事房外的那些看审的工匠说道：“有没有身强力壮、受过这些太监欺负的？出来两个，帮本官动手。”
“有！”一下子站出来好多身强力壮的工匠，其中还是死了男人的女眷，可见这帮太监有多招人痛恨。
高希指了指其中两个身材健硕、胳膊粗壮的汉子问道：“你们俩是做什么的？”
“回禀老爷大人，我们哥俩都是铁匠，每天抡铁锤。”
“嗯，就你们了，给我打！”
这两个汉子面露喜色，向着手心啐了两口吐沫，抡起粗大的水火棍开始打了起来。
何不归被打得哭爹叫娘，一个屁股肿成了两个大小。二十棍打完，已经奄奄一息的样子。
“何不归，一，你纵容下属、横行不法。二，你授意下属在船厂肆意盘剥工匠，与下属一同贪污分赃。三，你与属下共谋常年侵占船厂各种材料、物什，数额居大。”
“以上三条导致龙江造船厂材料匮乏、材质低劣，致使三号作塘龙骨墩垮塌，八十余名工匠遇难，一百余名工匠受伤。你作为内官监掌印，和你的这些下属，都是此次垮塌案的始作俑者。不杀你和吴庆黄，不足以平民愤。”
高希历数这些太监的罪状，当他说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时，公事房外的工匠们都激动地鼓起掌来。
吴庆黄低头不语，他没有靠山。
他曾经的靠山已经和他因为互相甩锅决裂了。现在，他只能等死。
何不归不同，他虽然被打得奄奄一息，但他自恃还有永乐皇帝的宠信。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高希，你...你不能...不能让我死...我是正四品的内官，我是内官监掌印。”
“你是正四品又如何，你是掌印又如何？你们这些太监吃着圣上的皇粮，却欺压盘剥百姓，败坏圣上的名声，早就该有高大人这样的清天老爷除掉你们。”有工匠插嘴高声说出了工匠们的心声。
“何不归，听到没有？这就是百姓的想法。你是几品，你是做什么的，在他们眼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做了伤天害理、夺人性命的坏事。上对不起圣君，下对不起黎民。”
“你...你不能杀我。”
“放心，我不杀你。这是大案，本官的审讯意见和结论会一并交付三法司再行审谳。只是八十多条人命，谁能保得了你？”
“圣上...我要见圣上。”
“要见圣上？你密谋挟持朝廷命官家属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呢！你觉得我会让你见圣上吗？你听着，若我的家人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任何参与劫持的人，都别想活！”高希语气坚定而凶狠，何不归听着心头一颤一颤的。
“带下去！”高希下令。
何不归和吴庆黄被拖了下去。
公事房外一吐胸中恶气的工匠们再次热烈地鼓起掌来，掌声经久不息。
高希走了出去，大声说道：“龙江船厂的各位工匠兄弟，垮塌案审结，我会向皇帝和太子报告本案情况。我还会建议工部比照太仓刘家港码头，在此设立督察官。朝廷派驻此地的官员或内官，若有任何不法情事，你们都可以直接向督察官举报。”
哗，又是一阵掌声。
高希张开双手，连连向下压了压，示意安静：“还有，本官作为垮塌案的钦差，还会向皇帝和太子建议，对本次死伤工匠和家眷进行抚恤......”
这一回，高希连话都没说完，工匠和家属们又拼命地鼓起掌来。许多像甘阿嫂这样失去了丈夫的女人，站在人群中哭了起来，她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朝廷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