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富家公子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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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南已经入了夏季,室外着实让人感觉炎热,可是一进屋,一阵清凉裹住了大乐,太舒服了。
“这里是客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大卧房,另一侧是书童或随从的小卧房...”伙计介绍着。
“公子,请先换上拖鞋。”
“拖鞋?”大乐不明所以,低头一看,原来是木屐。
这时候,他发现整个客房都是用地板铺就的,擦得比吃饭的桌子还干净。
他看到一张低矮、宽大、看上去很臃肿的家具,有点像椅子。他用手按了按,非常松软。
“公子,你可以坐上去试试。”
大乐刚一坐上去:天哪,从来没有坐过这么舒适松软的椅子,整个人都陷进去了,可以在上面睡觉。
“这是啥椅子,这么舒服?”
“这叫沙发,整个大明朝现在除了松江府,也就只有应天府有了...公子,请看这里,这边是卫生间,这边还有一个厨房,晚上肚子饿了,可以自己煮东西吃。”
“什么,还有厨房?”
“对,这一套是长租房,方便客人自己做点东西吃。如果自己不做,也可以向会馆订餐。”
大乐伸长了脖子往厨房里面一看,灶台啥的,他倒也看得懂。只是有一个大方斗,上下各有一根管子,他从来没见过。
他指了指这个:“这是什么?”
“哦,这是清洗槽。”
“清洗槽?”大乐都懵了,都是没看到过的,没听到过的。
他们滕家,在镇江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他跟着老爷、少爷,天南地北,也走过不少地方,多少有见过点世面。哪里晓得,到了松江会馆,成了土包子。
伙计走过去,轻轻一拧上面一个水管的机关,便有一股清水流了出来,进入大方斗,又从下面的水管流走了。
这还不明白吗?如果在这个厨房里做饭,不用准备存水的器具,直接用这个大方斗就行了。太方便了。
等他走进隔壁的卫生间,他更是目瞪口呆。
洗脸盆、大铜镜、冷热水莲篷头、抽水马桶,好些东西他根本见都没见过,如果伙计不介绍,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他想不到茅房是可以放在屋子里的,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漂亮的茅房,空气中还飘着怡人的清香。
这样的地方不住,还住哪里?
他穿上鞋跑回去找还在马车上等着的自家少爷,都忘了和伙计打声招呼。
滕飞一开始听大乐说得天花乱坠,只当是下人没见识,夸大其辞。到他自己踏进客房,他也成了土包子,眼皮都不带眨,兴奋地张着嘴,满房间兴奋地看来看去,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
如此干净、实用、新奇的客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而且高希将后世的极简美学风格搬了过来,整个房间以黑、白、浅米色为主,既有温馨到家的感觉,又透出淡淡的冷傲不倨。
正对了膝飞这种富家贵公子的胃口。
“大乐,去搬行李,我们哪里都不去了,就住这里了。除了车马钱,记得另赏车夫二百文。”
果然出手阔绰,为感谢车夫给他推荐了一家称心如意的好客栈,赏钱就有二百文,整整可以买十套锦绣出品的上好的青布衫裤,还有找头。
“公子,这只是样板间,只能参观,还不接待客人。”
“笑话,开了客栈,有这么好的客房,不就是让人住的吗?”滕飞说完,就往沙发上一坐,闭上眼睛享受着,他从未想到“坐着”也可以如此舒适。
“公子,公子...”伙计叫他,他根本不理。
另一边,车夫拿了赏钱,主动殷勤地帮着将行李搬进了屋子。
伙计无奈,将会馆董事叫了来。
董事赔着笑脸说道:“公子,会馆还在修缮,这些客房只是为了让客人提前了解一下改造后的会馆客房会是什么样,现在还不能住。再说这里在施工,尘土也大,声音也吵,怕是会影响公子你休息。”
滕飞都懒得和董事再磨嘴皮,他递了个眼色给大乐。
“说吧,掌柜,房费要多少?”大乐跟着滕飞这样的主子久了,碰到谈钱的事,他向来充满自信,居高临下。
“这...”董事挺为难。
根据会馆和锦绣的协议,重新开业后,门店和相当一部分门面和客房都将由锦绣负责经营,他只要负责收钱就行了。
现在只不过还在修缮期,尚未确定客栈业务的掌柜,他只是临时来处理一下问题,结果就被当成了掌柜。
“一两,每天一两银子。”正是一直负责接待的小伙计开口了。
小伙计显然是普通平民子弟,他以为“每天一两银子”的房费就能吓退滕飞主仆。
“行。是现在都交了,还是先交押金?”大乐问道。
“啊?”小伙计说不出话来了。
明代衙门里普通皂隶一个月的薪水,也就是差不多二两银子。大多数普通人的月收入,离二两银子就差得更远了。
现在每天一两银子的房费,这主仆二人居然说住就住,这也太“土豪”了。
“这...这...公子准备住多久?”会馆董事首先被“金钱击倒”,他这么问,意思就是要让滕飞主仆住下了。
“两个月吧!”滕飞漫不经心地说道。
“哈?两个月?那...那可要六十两银子。”六十两银子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小伙计也结巴了。
“行,我做主了,公子你就住下,不过这两个月的房费,你得先交了。”会馆董事说道。
松江会馆所在的地段并不算好,平时街面上的客流量并不大。
虽然锦绣说以后房租多给两成,但如果经营不善,承诺给的房租再多,也是空中楼阁。
这新式样板房开放参观以来,来参观的客人络绎不绝,他才放了点心。
今天虽然有这样出手大方的客人,死活要住在这里,他才真正体会到这种新式客房的魅力。
大乐取了两封银子出来,说道:“这里一共是二十两,暂时只有这么多,另有四十两明天就会给你。”
“这...”会馆董事又犹豫起来,“看这位公子的样子,也是外府来此参加乡试的。你们将随身的银子都给了我,接下来你们怎么应付开支?你们又不会变出银子来,明天如何就能有四十两银子?”
“我姓滕,镇江滕家。”滕飞说道。
“镇江滕家?莫非是镇江丹阳滕记黄酒?”会馆董事带着点吃惊又将信将疑的口吻问道。
“对,丹阳滕记正是我们东家的买卖。”
“啊呀,原来是滕记的少东家屈尊住到我们松江会馆来了,失敬了。还愣着干什么,叫人来帮着滕公子收拾屋子。”董事变得异乎热情起来,再不提还缺四十两银子的事。
镇江府丹阳县的黄酒,历史悠久。早在东晋的《拾遗记》中就写到“云阳出美酒”。这云阳便是指的丹阳。
自元代开始,丹阳黄酒就成为贡品,进献给皇帝。
这滕记黄酒则是镇江府,乃至整个南直隶酒业的龙头老大,除了负责朝廷供奉,滕记出产的黄酒大量销往全国各地,还被许多民间客商通过走私贸易贩售到海外,供不应求。
滕记的名声如雷贯耳,应天府内,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三教九流,不论酒坊青楼还是餐馆小店,哪家没有滕记黄酒。
要说滕记日进斗金,毫不为过。
六十两银子的房费,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滕飞,对金钱毫无概念。对他来说,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银子买来。
他爱读书,但却只爱碑林野史、诗词曲赋一类。四书五经、八股之类,他一听说,头就大了。
至于自家的生意,他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滕家就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虽然事事顺着他,唯独在读书和做生意这两件事上,滕老爷对他毫不客气。
读书做官和做生意,必须选一样。
滕飞想来想去,选了读书科考这条路。
可想而知,他的书读得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到了院试,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中秀才了。
滕老爷无奈,只能出了一大笔银子,暗中疏通,终于让宝贝儿子过了院试。
这次赴应天乡试临行前,滕老爷找儿子训话。他的要求就一个,只要能得中举人,今后是要做官,还是继承家业,听凭滕飞自己决定。
对于乡试能不能过关,滕家上下,包括滕飞自己在内,没有一个人抱有希望。
晚上,滕飞半躺着泡在温暖的卫生间浴桶中,桶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小杯自家出产的丹阳黄酒三年陈。
他享受着自己年轻而华丽的人生,似乎一切皆上天所赐,何其自然。
二十世纪1940年代的上海滩上,也有一位与此时的滕飞年龄相若的富家公子。他爱驾着红色的Singer英式敞篷跑车,在旧上海的马路上兜风,去上海最高级的西餐厅吃饭。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曾经是旧中国的首富。
后来,新中国建立,旧中国的资本家们也遭遇人生的巨变,其中当然也包括这位富家公子。
他后来回忆自己年轻时的生活说,人生的巨变和磨炼,让他懂得了生活与现实,让他懂得了不自私、随和、包容,太多顺境中学不到的东西,以及许多深刻的人生道理。
而此时享受着美酒、沉浸在温暖浴桶中的滕飞,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冷漠与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