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斗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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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主丁满桢的宅院大门外。
高希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高举着一份田地买卖文书，正是那份“不平等条约”。
此时东方的太阳刚好升起，阳光照在上面，丁满桢的红指印，甚是刺眼。
“诸位大伯爷叔、大婶阿姨，都来看看啊，大地主欺压小户，要抢夺我家田地。”高希大声、反复地嚷嚷着。
人都有扶危济困、同情弱小的本性。
都是乡里乡亲，一听说小户受到大地主欺压，心下不平，不断有村民围了上来，其中不乏受过丁满桢欺压的人户。
丁满桢家自然早被惊动了，家丁报了进去。
丁满桢正吃着早饭，虽说生气却不当回事，让家丁去轰走高希了事。
不想，等家丁出来，宅院门口已经聚起了不少人。
傻小子高希居然开始发表激情四射的演说了。
“...众位乡亲请看，这上面写着的买价，只有市面公价的五成不到。我家的那二十亩水田，乡亲们不会不知道吧，地肥水畅、土团喧松、膏腴之地、年年高产，可谓风水宝地...”
反正有什么好词，高希全都往上堆砌，目的只有一个：我家的这片地是如何的好，堪称黄金宝地。
接着，便是控诉大地主的恶行了。
“...大地主丁满桢...”此时高希可不会尊称他为“满桢爷爷”了，“...他为了抢夺我家的这片宝地，阻止其他买家前来商议，自已却想低价抢夺我家的宝地...”
“咦，这不是高家那个疯了好些年的老二吗？怎么大清早跑到这里来了，怕不是疯病发作吧？”有乡民感到奇怪。
“这小子疯傻不假，但前阵听说让胡老秀才治好了。这高家卖地的事，倒是都听说的。满桢大老爷天天去高家的那片地转，谁没看见！这事，我看八九不离十。”
“这丁家平时压迫佃户，压价夺地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
“大地主，能有几个好东西！”
乡民们虽然觉得高希疯傻，但丁满桢一家的平日人品与做派，很不得人心。
高希的煽动性演讲，正好戳中了许多人痛处。
“夺人田产，为富不仁！”高希高喊起来，还有节奏地挥动着拳头。
下面感同身受的、受过地主胁迫的人，不由地也跟着挥动着拳头高喊起来：“夺人田产，为富不仁！”
而且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过来，口号声越发大了起来。
丁满桢的早饭肯定是吃不成了。
他本想出来看看，却被吓得退进门的家丁拦住了：“老爷，千万出去不得，村民越来越多，都聚在门口骂你呢！”
“...夺人田产，为富不仁！”
丁满桢气得嘴都歪了，才吃的早饭差点吐出来。
“老爷你看...”家丁说着，递给他一张大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字。
他不识字，问道：“这是啥？”
“这是我从一个村民手里拿来的，上面写着‘夺人田产、为富不仁’...”
“这...”
“说是高家的小厮平安，弄了一沓，挨家挨户地发，怕人家不识字，还念给别人听，说让村民到我家门口斗地主。”
“混蛋...开门，给我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得了主人的令，几个家丁哗啦一下开了门，就冲了出去，直扑高希。
高希却早有防备，敏捷地一闪，直接跳入了人堆里。
他一边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一边大喊：“快看哪，地主家恶奴打人了！地主欺压百姓了！”
家丁们也不管不顾地往人群里冲，挥舞着棍棒向高希打去，难免就撞到、打到无辜的群众。
这下好了，高希没打着，村民们先不干了。
许多村民早就对大地主丁满桢不满，现在恰好有了由头，与家丁们动起手来。
家丁们寡不敌众，瞬间被打得鼻青眼肿，只能往回退进大门，拼死才将大门关上，再不敢出来。
丁满桢做太平地主太久，何曾见过这个阵势，刚才嚣张的气焰没了，惶恐不知所以。
起初村民们跟着喊口号“为富不仁”，还只是一个口号，喊几声、发泄一下罢了。
刚才丁家的家丁恶狠狠地冲出来打人，那就是现场表演，做实了“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名声了。
愤怒的群众们继续对着丁家大院怒吼“夺人田产、为富不仁”，这回的群情激愤是真的了。
门内的丁满桢一时有些后悔，没想到高家的疯小子这么难搞，这么厉害！
现在该怎么办？没有答案，只有背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都在干什么！”
只听得门外一声怒吼，村民们的叫喊声终于小了下来，也不再有人敲打丁家的大门了。
“族长来了，族长来了...”
原来是族长丁成远来了，他手上也拿着一张白纸。
高希走过去拱手一揖：“族长好！”
丁成远倒是一愣。
有村民已经此事情报告给他，他的第一反应是“高家二小子不是疯子吗，怎么又发白纸，又闹事的？”
现在看看高希彬彬有礼，他又愣了一下。
虽说高希显得过于清瘦了些，但眼神清澈，言行得当，毫无疯傻的迹象。
“你...哦...高希...”
“是的，丁叔，是我，嘿嘿。”高希还带着笑，这倒让丁成远觉得高希“正常”一点了。
“大清早的，你弄了这些白纸，又叫这么多乡亲围在这里闹事，是要做什么？”
“丁叔，我没闹事，只是在此控诉一下丁家想夺我家田产这件事。”说着，他将买卖文书递了上去。
丁满桢巧取豪夺乡民田产的事，不是今天才有。
丁成远看了看文书最后丁满桢的手印，再看了看买价，他都为这位族叔脸红。
家财不说万贯，也是殷实的地主人家了，还是村中议事会的老人之一，却压榨小户人家。
这不及市面公价五成的成交价，公平交易之下，怎么都不可能发生，与抢无异！
“那你是想怎样？让满桢叔按市价买你家的地？”丁成远问道。
“哈哈，丁叔你说啥呢！我家自然没能耐强迫满桢爷爷出个好价买我家的地。但他也不能强迫我家贱卖祖产吧，也不能不让其他买家来看地、买地吧？我就想要一个，公平交易、买卖自由。”
思路清晰，诉求合理。
包括丁成远在内的众乡亲不由地对高希刮目相看：这哪里像是疯子说的话，难不成胡老秀才真的将这小子的疯病治好了？
“那好，我叫上满桢叔，去丁家祠堂将话说清楚。”说着，丁成远就去扣门。
门开了，丁满桢小心翼翼地开了门，看看无人喊口号，便又虚张声势地恢复了大老爷的派头，挺着胸走了出来。
“我不去丁家祠堂，我姓高，去丁家祠堂议事，我要吃亏，就在这里议。”高希像小孩子耍脾气般，一屁股坐到石头上，看起来倒有点傻憨憨的。
围观的村民中不少人笑了起来，这小子一点也不傻。
高希是要当着村里人的面把话说清楚，有众人做见证，等人群散了，丁满桢也不能反悔，或再做小动作。
“好好好，你说怎样便怎么样！”丁满桢一把将丁成远手中拿着的文书夺了回去，“这文书，我收回，我丁家还缺这二十亩水田吗？”
“那我们家找其他买家，你也不可阻拦。”
“胡说什么！谁阻拦了！你想卖给谁，卖给谁去！”
丁满桢矢口否认自己阻挠其他买家的事。
高希要的正是他这句话：“好，族长，还有诸位乡亲都在此地，都听到了，他不会阻拦其他买家来买地、看地，请诸位一起做个见证。”
“好！”有村民应到。
“好，我也为你做个见证。”丁成远说道。
丁成远是丁家族长，他可不想丁家一族的名声被丁满桢一家给坏了。
丁家村虽是丁家独大，但外姓人家也不少。大小姓和谐相处，才是王道。
众人见事已妥当，正准备散去。
“慢着，高家老二，拿钱来。”丁满桢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