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看看,这烂泥多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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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先生喘着大气,一边将三根手指准确地压在了高希手腕的寸关上,一边喘着粗气问道:“我问侬…我我…问侬,侬叫啥…啥名字?”
“嗯,你是不是还准备比划个数字,问我是几?”
高希在心里调侃着,却并未说出口,双眼不住打量着这位正激动得浑身打颤的老先生。
胡老先生闭了眼,仔细体察高希脉搏的变化,眼珠子却在眼皮下快速地转动,不住微颤的下巴带动那一缕花白的山羊胡子抖个不停。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实在让高希觉得莫名其妙!
看着胡老先生的古怪模样和举动,高希没能忍住笑:“呵呵...我叫高希...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伊晓得自己的名字了,真的是好了!”
胡老先生放开了把脉的手,“我讲的嘛,我讲的嘛,我的医术不会错的嘛!这是几,这是几?”
他果然冲着高希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
“哈哈哈,都不信我,都不信我!怎么样,好了吧,好了吧!”他得意地左顾右盼,旁若无人地手舞足蹈起来。
平安将拐杖递给他,他视而不见:拐杖,为啥给我拐杖,谁的拐杖?
“胡先生,希儿真的好了?”妇人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让她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不已。
“好了,好了,哈哈哈!不过,药还是要吃,哈哈哈,方子倒是可以换一换了。我去开,我去开!”
胡老先生乐呵呵地站了起来,却仍旧扭着头,眼神须臾不离高希,仿佛高希是一个刚发现的宝藏。
他也不看路,就这么扭着脖子快步往外间走去,边走边兴奋地自言自语。
“我就讲嘛,我就讲嘛,我的医术么问题的(没问题的)!哼哼,以后谁还敢讲我是庸医?”
小厮平安拿着他的拐杖追了过去。
“先生,先生,你的拐杖!”
“先生,你别急!“
“先生,你当心头!”
只听到“咚“的一声响!
“哦哟哟~~~”,胡老先生的头,重重地撞上了门框。
***
高希穿越到了一个傻子的身上,而且这个傻子已经疯傻了十八年。
之前,人人以为这个傻子就是在等死,唯独“赤脚医生”胡老秀才自认医术天下无双,十几年来执着地要治好高希的疯病。
这事十里八乡、妇孺皆知,都当是笑话。
穿越而来的高希,却哭笑不得。
前世的自己智商平平、事业尔尔、中年未婚,正迈入三十五岁中年焦虑的门槛。
几次历史学考研都名落孙山,庸碌的人生似乎一望可知。
然而,这一次意想不到的穿越之后,看起来还不如前世的自己。
如果一定要从这次穿越中找出什么好处,那就是:他和傻子同名同姓,很年轻,才十八岁,而且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现在是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正是松江棉纺织业爆发的前夜,一波巨大的风口就要来临!
母亲高刘氏和丫头静香,她俩每天最大的工作就是纺纱、织布。
高希决定帮家里去卖布,然而高刘氏却屡屡拒绝他的请求,无非是身子还要将养、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之类的理由。
家里人也无人关心高希想去卖布的想法,因为高家正面临一场严重的“家庭经济危机”。
高希从丫头静香嘴里听说了家里要卖地的事,而且一卖就是二十亩水田,那可是高家最好的几块地。
这天一早天刚亮,高希便执意要随父亲高宝出门,去和本村大地主丁满桢再谈谈这桩田地买卖的事儿。
本村大地主丁满桢,可不是和善之辈。
高希穿越而来的那天,听到外间的吵闹声,就是他在逼迫高希的父亲高宝卖地。
现在的高家,尚有几十亩薄田。
一部分放出去,租给了佃户耕种,每年也能收点租子。
另有一部分,则是高宝带着大儿子高罕、儿媳高王氏以及家仆平安一起伺弄。
饶是如此,应付这一大家人的吃穿用度仍旧不易,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高宝最近一直东奔西跑找买家看地,其实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乡里乡亲,谁不知道谁家地是好是坏、是肥是瘠。
想到这些,高宝眉头紧锁:如果卖掉那些地,高家也就注定成为佃农,那么全家今后的生计......
说难听点,就等着破产,沦为佃户、贫农吧!
丁满桢的巧取豪夺,无异于将高宝一家往火坑里推。
高家水田旁。
大地主丁满桢身着高级绸缎,早就来了,此刻已经在高家水田边上来回转悠,眼里放着贪婪的光。
高家的这一片土地是天然良田,土团暄松、泥水通融,稍加整理就沟清水畅、地平如镜,庄稼向来长势喜人。
丁满桢眼红这块地,已经不只是一天两天了。
因为是祖产,之前高宝从来就没有动过卖地的念头。
然而,形势比人强。
小儿子高希看病,前两年大儿子高罕娶亲,儿媳如今也有了身孕,全家人吃饭穿衣,开销日长夜大,更兼田地赋税日益沉重,卖地实属无奈之举。
丁满桢见高宝到了,指着田地佯作不满:“高宝啊,你看看你这地,这些年就没好好歇一歇吧,我要是买了,这以后的收成是要受影响的...”
高希前世所受的教育,对大地主、大财主没好印象,更别说眼前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大地主了。
谁还不明白谁的心思,他如此说,无非是为压价作铺垫。
未等父亲高宝答话,高希却突然张开双臂、嘻嘻哈哈地迎了上去。
“啊呀,满桢...”他突然打了一个趔趄,双手撑地,幸好没摔倒,却弄了一手的泥,就势又差点要扑到丁满桢的身上,“...满桢爷爷,你来了。”
“诶诶诶...”丁满桢见高希疯疯癫癫的样子,赶紧闪开,怕高希一双脏手沾到他那身高级绸缎。
高希却好像没看到他的夷鄙,还是一副马大哈的样子:“满桢爷爷,你看看,你看看...”
高希说着,弯下腰,顺手就从田地里抓了两把乌黑肥沃的泥土在手里。
一面揉搓着,一面径直往丁满桢的面前送,吓得丁满桢连连后退:“你,你,你小子要做什么?”
“嘻嘻嘻,满桢爷爷,看看嘛,这烂泥多肥?我家可是年年深翻施肥,你家地有这么肥,我...我买了...”
高希说着还用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少烂泥粘到了胸口上。
高希看起来像是装傻充愣,实际上就是以毒攻毒:你不是张嘴胡扯吗,我就和你胡搅蛮缠,反正我是疯子嘛!
丁满桢怕了他的的脏手:“离远点,离远点...你这疯小子...说的什么胡话。你家这地真的这么好,怎么今天就我一个人来看地?前些日子来看地的人怎么都不在了?”
丁满桢这话一说,高家父子内心属实气愤。
丁满桢家虽是本村大户,又是丁家族中议事会的老人,家财殷实,却为人抠门,典型的周扒皮加葛朗台。
他一心想将高家的这片水田搞到手,又不想给一个公道的价钱,还想装出大善人的模样。
他一面利用家族势力屡屡向高宝施压,同时排挤其他买家。
一面又装作热心助人、诚意购买的样子,找高宝看地、谈价。
丁满桢这些伎俩,高家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只是作为丁家村的小姓人家,不能公然得罪丁满桢,只能委屈求全。但求价格公道一些,便也就忍痛割爱卖了。
一家人的生存,怎么都比保住祖产和个人的尊严重要得多!
“哈哈,满桢爷爷...”高希突然一步迈向前,这回丁满桢猝不及防。
高希一双脏手已经牢牢握住了丁满桢的一条胳膊,污泥直接揩到了那一身鲜亮的高级绸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