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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黄天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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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贼,受死!”一声低呵从坑中传出。

江元自夯土之中惊坐而起,一个旱地拔葱,破土而出,神识锁定书童,悍然出手,凝实的气血震开泥土,一只白秀的拳头直逼书童门面。

书童云苓被突如其来的“诈尸”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跌坐于地,正好躲过江元这一击必杀,赤红的气血拳影贴着小书童的脑门呼啸而过,在他身后轰出一个几丈深坑。

江元一击不得,冷笑一声,收拳再出。

“咚!”

第二拳被一道无形气墙阻断,止步于小书童的鼻尖,难以寸进。

一只修长的手不知从哪儿出现,提起小书童后领,将他拎出了江元拳势之内。

凝实的气血拳影从正中被规整的对半切开,那只修长的手左右轻拍两下,江元凝结的气血虚影宛若陶瓷,支离破碎。

江元心中一沉,暗道可惜,随即目光微凝,看向那个书生打扮的英武少年。

“竟能轻而易举化解我的拳势,虽说只是一个空架子,但此人修为想必与我不分伯仲。”

“你没走远?”江元怀疑此人先前那副说辞乃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引自己出坑,他好躲在一旁暗中偷袭。

江元越想越气,对书生怒目而视,一只手偷偷背在身后,伸进乾坤袋,准备掏出压箱底的那把漆黑柴刀。

伸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乾坤袋已经被那书童顺走了。

“没事,我用拳头也能打死他们。”

书生摇了摇头,见自家书童并未受伤,松了口气,对江元道:

“我为你找到了上好的墓碑,是一节常青松树的中间部分,十分的直正,正好听见我家书童的惊呼,还好回来得及实,否则便被你回光返照的一拳打成肉饼了。”

“我没死。”江元纠正他道。

赵君雅深知自己不可能算错,对江元的话并不在意,只把江元当做是一缕执念不散。

此时的书童云苓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挣脱自家少爷的手,指着江元道:“少爷,你还不信我,我就说白公子未死吧。”

说着露出不顾他人死活的得意之色。

江元看着满脸得意,完全没被自己方才那凶狠一拳吓到的小书童,丝毫没有多想。

只是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心中顿时醒悟。

白公子,是说我的乾坤袋白给了他啊!这两人是真该死啊!

赵君雅听得自家书童的话,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江元歉意的抱了抱拳。

随即教训自家没心没肺的书童道:“你说的没错,这次是我看走了眼,可倘若你少爷我回来的不及时,你就成六个铜板一个的肉夹馍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况且他也确实是死过了。”

云苓看着自家还在嘴硬的少爷,偏过头啧啧两声,对着大活人江元努了努嘴,随即连连点头道:“啊对对对,少爷说的对。”

赵君雅:“……”

一旁被无视的江元,只觉二人聒噪,冷笑一声,对书生冷嘲热讽道:“小狗贼,你家狗贼少爷修为够看,这份眼界却差了太多,那老匹夫是你们主子吧,故意让你二人守在外面,待我脱困,即便未被那石碑震慑住,可我脱离肉身太久,孱弱无比,凭你主仆二人的确能确保我插翅难飞,老匹夫当真好算计!”

赵君雅皱了皱眉,对狗贼这个称呼颇为不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负在身后的一只手快速掐诀为江元卜了一卦,卦象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个死人如何却是活卦,赵君雅心中疑惑不已,正想再卜一卦,却突然闷哼一声。

“有高人顺着我的卦象算到我了?这怎么可能,抱朴算经以术式算尽天下,术已近道,何况我乃此道大成者,只手可欺天,谁能算我?”赵君雅脸上白色褪去只剩下青,青又转浓,逐渐变黑。

赵君雅不信邪的再次尝试卜算江元,一股冥冥之中的无形力量忽然袭来,掐断了赵君雅的五感,赵君雅顿时变成了“瞎子”,只算到此人叫江元,剑阁阁主亲传,但这只是末节,一根更大更粗的因果线笼罩着江元,与其纠缠极深,他只是悄悄探知便引来了因果源头那人的注视。

仅仅一道目光,便让他心生恐惧与绝望,道心动摇,牙齿打颤,黑脸褪去又变回了白脸。

“上三境的老怪物!”

随即赵君雅连忙停下卜算,反掐道诀,仓促抹去自己的痕迹,“天机紊乱,乾坤倒转,他到底是剑阁哪位入世弟子,为何会有如此古怪凶险的卦象,我竟算不准他。”

赵君雅内心骇然无比,剑阁亲传的身份甚至只是他的一道伪装。

“果然被我说中了,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今日我水工江!江元,剑阁阁主亲传弟子,必杀你二人!”江元见书生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撞破算计,正暗自恼怒,随即故意自报家门,但不是为了借剑阁震慑他们。

江元说自己姓氏的时候,眼睛直愣愣的瞪着那个叫云苓的书童,防止这个缺心眼儿的小书童再叫他白公子。

云苓被他眼神吓了一跳,连忙躲在赵君雅身后,不敢再说话。

抓住机会的江元,直接以剑元催动身法,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抹残影欺身来到赵君雅身前。

合谷关窍洞开,气血随他拳架凝在手臂之上,同时剑元也被调动,凝于五指,微微溢散,发出嘶嘶的声响。

龙象撼天拳第一式,蛮荒暗劲!

赵君雅抓住书童的衣领,向后急退,另一只手同时鼓荡真气,回护身前,打算硬接江元这拳。

“哎呀!少爷!”书童云苓突然一声惊呼,被赵君雅丢了出去。

江元的拳头尚未及身,赵君雅便知自己单手只怕根本接不住这拳,赶紧把自家书童扔得远点,仓促之间终于以双手架住这一拳。

江元此时顺势止住身形,侧身扎了个马步,双脚踩碎地面,聚力自脚而上,扭腰转腕,剑袍发出簌簌声响,递出暗劲,轰开了赵君雅摇摇欲坠的双手。

“砰!砰!砰!砰!砰!砰!”

六道暗劲震得赵君雅失去平衡,连连后退。

“好强的肉身!好重的拳!好浑厚的拳罡!难道是体修?”

赵君雅撤步弹地,止住身形,揉了揉发麻的手臂,捡起地上的常青树墓碑,这是一节大腿粗的树干,不知怎么被他从中间截断,只取最直的部位。

他想了想,实在不想得罪一个身份如此古怪,背后有上三境老怪物纠缠的存在。

遂在自家书童诧异的目光中,颇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解释道:“我并不是你口中老家伙的弟子,在下赵君雅,抱朴山弟子,入世修行,领教百家道法,路上偶遇昏迷不醒的江师弟,看走了眼误以为师弟身陨,是……是我不对……”

江元咧嘴,轻蔑一笑,打断他到:“装不认识我?继续装,狗贼今日必死于江某拳下!”

赵君雅早就听闻剑阁的弟子十分难缠且不讲道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随即面色一寒,欺我抱朴山无人?索性便不再解释。

“也罢,既然江师弟执意如此,我便领教一下剑阁阁主亲传的高招,好教师弟知晓,泥人也有三分火!”

说着捏住江元的“墓碑”,伸手一抹,“墓碑”瞬间木屑纷飞,化作一柄三尺木剑。

赵君雅单手挽了个剑花,挑眉道:“不巧,家师也是个剑修。”

江元眼中,赵君雅气势惊人,方才的书生气荡然无存,仿佛此刻咄咄逼人的剑修赵君雅才是真正的他。

赵君雅唰唰两剑斩出两道剑气,江元气血轰鸣护体,却不见剑气近身,两道剑气一左一右,断了江元腾挪的可能。

而在他恍神之际,木剑已悄然来到他身前。

江元脚尖推地,向后倒仰,木剑擦着江元的发丝落空。

赵君雅不依不饶,鼓荡真气,手臂骤然青筋凸显,臂膀大了一整圈。

同时沉腰下劈,把三尺木剑用出了重剑的气势。

江元侧身翻滚,木剑落空,凌厉的剑气劈开地面,乱石横飞。

堪堪躲过剑气的江元,顺势以拳面拍地,借力起身横扫赵君雅脖颈,将他砸到地上,弹了两弹。

赵君雅却像没事人一样,揉了揉脖颈,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土,左手掐了个古怪的道诀,口中低喝一声,“疾!”

“咦?不好!”江元心中一沉,瞬间失去对赵君雅的气机感应。

突然,头顶迎来无数剑光,剑光宛若一张渔网将他笼罩,朝他撒开。

江元引动气血之力,付之一拳,勉强震开两道剑气,破开“渔网”一道口子,狼狈的跳了出来。

赵君雅虽然对江元能够破开他的阵法感到有些惊讶,但也仅此而已,早已算到江元下一步的他,此刻已举着木剑立在江元身前。

守株待兔?不,江元仿佛自己撞了上去,赵君雅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举剑,然后朴实无华的前刺。

江元大惊失色,歪头躲过,下一剑接踵而至,阻断江元行气调动气血。

“咻!”

江元抬腿躲过,木剑再至,使他一身气血再散,龙象破灭,雷鸣戛然而止。

“咻!”

江元跳将起来躲过,木剑又至,身法拳架被打乱,空门大开……

“咚!”

赵君雅一掌拍出,贴在江元心口,把他拍得一个踉跄,以至于未曾察觉自己心口有金色符文流转,汇聚成一道小八卦阵,迅速隐去。

一击得手,赵君雅只觉此人肉身打磨的实在强横,莫不是走的上古剑修,体剑双修的路子?

随即,赵君雅手中木剑气势越发咄人,只见他只手抹过剑身,无数金色符文遍布剑身,凝成金色剑气。

剑气迎向江元的护体气血,气血滋滋作响,竟是直接被消融蒸发!

江元双目微凝,空手接住白刃,手掌的皮肤也被木剑的金色符文剑气消融,变得血肉模糊。

于是他夹住木剑,双脚插进地里,拖着赵君雅向后犁行,滑行数里,终于止住木剑之势。

随即抓住机会压掌尝试夺剑,赵君雅却纹丝不动,江元眼中闪过一抹欣赏,这书生的力气竟然也不小。

赵君雅顺势以左手抵住剑柄,向江元心窝捅去。

江元夹紧木剑,木剑再次纹丝不动。

江元挑眉,换了计较,对手掌上的伤置若罔闻,挖苦道:“你没吃饭呢?”

赵君雅摇了摇头,不与江元对峙,直接默念一声,“锁!”

方才隐入江元心口的小八卦阵浮现,化作一道洞渊,把江元周身护体气血尽数吸了进去,随即符文流转,气血被打包封锁。

江元脚下一软,感觉身体瞬间被掏空。

但木剑仍然夹在他掌中,纹丝不动。

“景门,开!”江元煞有介事的大叫一声,吓了赵君雅一跳,以为他要用师门秘法。

如潮水般的气血从江元心口迸发,激发了赵君雅凝结在他心口的八卦印,气血源源不断,发出雷鸣般的轰鸣,逐渐凝实,结成龙象形,一道似龙非象的长鸣从江元心口传出。

“咔嚓!”

赵君雅禁锢江元气血的道印瞬间分崩离析,江元再次做回自己,震开了书生与他的剑。

“这是什么秘法,竟能破开我的八卦归虚阵?”赵君雅收剑,负手而立,握剑的手背在身后,抖个不停,显然是被刚才的冲击消耗不小。

江元嘴角一勾,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当然不会解释他只是激发了体内全部气血,嘴上不过是胡乱喊了一句,吓唬他的罢了。

事实上此刻的他,体内气血早已消耗殆尽,如今不过是只纸老虎,只差一剑捅破便会现出原形。

然而双方实则都已力竭,却都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假象,又都被对方的假象唬住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随即不约而同,相视一笑,突然勾肩搭背,仿佛相见恨晚。

躲在自己挖的坑里的书童云苓,探出半个脑袋,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随即又立马缩了回去。

“上一刻还喊打喊杀,下一刻便相见恨晚,少爷这是中邪了吗?我还是呆在此地不宜走动。”

江元上前一步,躬身扶住赵君雅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胸口的尘土,懊恼不已:“哎呀,原来赵师兄是抱朴山传人,是我误会师兄了,罪过罪过,我下手没轻没重,师兄不会怪罪吧?啊?。”

说着,江元调动残留的最后一丝剑元,拍打赵君雅的手掌发出暗劲,观察他的反应。

却只见掌力石沉大海,赵君雅脸皮抖了六下,眉头却没皱一下,只是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心中此刻却乱做一团,“他居然犹有余力?不对,不对,他肯定是装的!”

随即反手拖住江元,拍了拍江元的后背,用残留的真元画了一道小符,贴在他背上。

“呵呵,怎么会呢,既然误会已经解除,自当是一笑泯恩仇,江师弟以为如何?”

江元背上符文被催发,闷哼一声,脸色发白,心中一紧,“他一定是装的,他就是只纸老虎,我只消轻轻一捅,他便泄气瘫作一团了!”

然而江元什么也没做,他现在也是只差一指头的纸老虎。

江元退而求其次,握紧赵君雅的手臂,强装镇定,露出凶狠的笑容,“哈哈哈,赵师兄说得对,我与师兄真是不打不相识,不如这样,师兄与我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赵君雅方才的符文已经耗尽最后的真元,此刻双手被江元握得生疼,他嘴唇发白,却不动声色,“我也正有此意,从今往后,你我兄弟二人何处去不得!”

随即江元松开赵君雅,不着痕迹的揉了揉发麻的后背,脚下一阵发软,却被赵君雅悄悄看在眼里。

江元伸手一招,远处坑洞里传来云苓气急败坏的声音,“我的乾坤袋!”

乾坤袋物归原主,江元从中掏出两柱香,一壶百浊酿,两只瓷碗摆好,拉着赵君雅跪下。

“黄天在上!”江元举香,瞥了赵君雅一眼。

“如今我消耗太大,恐不是他的对手,此人肉身凶悍,赤手空拳便能锤杀我,我便认下这个便宜小弟。”

“厚土为证!”赵君雅接道。

“我赵君雅,(江元)今日与江师弟,(赵师兄),结为异性兄弟,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两人瓷碗一碰,杯酒下肠。

江元“声情并茂”,“大哥!”

赵君雅“声情并茂”,“小弟!”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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