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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清风奴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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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符元年春末时分,一场涵盖整个圣洲大陆的浓厚春雨终究应时而落,于是天地有生气,遍地走蜉蚍。

弃用旧号,在钦天监观星楼佝偻的那位人族最后一任望气士老者建言下,改用祥符,并不是为新旧人皇的气运划清界限,而延续国祚所做的取巧。

亦不是谐音“祥福”以安来年,那双沧桑深邃勘星纳月的眸子里,看得更多。

不知何时开始聚集在整个圣洲,或者说整个人族头顶逐具声势的那抹阴霾,引起了历经几代人皇,依旧如老松吊在阎罗殿外的那位身影越发消瘦佝偻的老者的注意,气运一说最是虚无缥缈,何况是整个人族。

早已不值壮年,精气神都带着一股颓寞死气的钦天监老者,默默无闻的与老天爷锱铢必较的做着周旋,一如曾经过往,从未觉得疲倦。

不过,修行界里羽扇纶巾的弄潮儿纵使不多,但世间一口满水缸,自认为无法比肩那转运纳气束苍生,谈笑自若通古今,号称算无遗漏的七界山元圣石卜,亦难同横坐寺院卧听佛,朝闻晨曦暮知遥的道禅院已故主持空见坐而论道。

大缸满水十斛堪堪只能一手一斛的老者,哪里能够与平分剩下八斛而无余的那两人争锋。

空见圆寂之后,做了大半辈子缝补匠的佝偻老者,这才有个圣皇钦定的春秋三甲第二的金名,在唏嘘自己穷尽毕生所学为人族,为人皇蓄江养龙之余,更多时候何尝不想大道争锋,为自己争上一争。

奈何身为人臣,就注定了人有力时而穷,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

……

“西北幼龙,云初显峥嵘。西疆金莲,只手撼乾坤。”

一纸谶语悄然飘入皇宫,停在那个世俗权势最盛修为同样比天的男人手中。

……

陈乾道战结束一旬之后,钟离雪便离开住了十年的清风楼,孤身入剑冢,来灼琉剑山下隔湖搭庐,开新砚,磨紫墨的钟离雪摊开一张品质不俗的白宣,素手执笔,开始勾勒……

剑冢内,一道带着淡泊紫气的娟秀道韵肆意盎然,同剑冢之中那座最高剑峰上的桀骜剑气势同水火,兵刃交接。

剑山半山腰,某个人为开凿的洞府之中,一道气息隐晦诡异的黑袍老者,缓缓的走出阴暗的洞府。

受阁主之命,镇守了百年孤山的黑袍长老,眼神复杂的看着山下那道一丝不苟的晚辈身影,老者自然深明阁主令座下最为疼爱的二徒弟,进入剑冢常住的缘由。

所以他望向那个叫钟离雪的小丫头的目光之中,多出了一抹柔和暖意,但那柔和转瞬即逝,下一秒便被冷冽刻薄所覆盖。

作为剑阁曾经最为出色的入世弟子,老者眸子里满是唏嘘,在剑冢之中镇守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老者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追忆之中。

神识时而清醒时而沉沦的守山老人,看着山下简陋的草庐,想起了不久前阁主助他震慑心魔的那句话:“剑始终是器,不可本末倒置。”

黑袍被山中高耸险要的孤峰之上,倒插着的那柄飞剑,所蔓延而出的桀骜剑气,激荡得簌簌作响,那把原本属于剑阁老祖,名叫灼琉的本命仙剑,便是令他逐渐沦为剑傀的罪魁祸首。

志不在飞升成仙的剑阁老祖,以一身道行为人族凝炼一条不管富贵贫贱、贩夫走卒,都可踏上的康庄大道之后,化道兵解前,将一身气运转送给了七界山那位修炼法门与凤凰涅盘殊途同归,且已至第七世的涅盘大圣鬼车王。

同时一并送他的,还有那柄斩破天劫,剑灵泯灭的本命飞剑。

以一道前世残魂熔炼,化作那柄仙剑剑灵的涅盘大圣这才在斩过天劫,天威煌煌的灼琉仙剑引渡下,偷天换日,避过天道感应降劫,一举涅盘入第七世。

再次被天劫淬炼,其中作为遮掩规避天道气机的引子,那道属于涅盘大圣的残魂,却在悄然间发生了异变,老祖的本命仙剑转瞬之间化作一柄绝世凶剑,最后依旧是剑阁付出沉重代价,这才将其镇压于剑冢孤峰之中。

而黑袍老者,便只是过往岁月里,那些所有从不后悔镇守这座剑峰的守山人里,被那妖异剑气影响蒙蔽的,毫不起眼的又一个剑傀而已。

正如老者从未对帮了七界山,他们剑阁却反而还要再吃个哑巴亏,而生出过什么头脑发热的芥蒂来一般,进入剑冢逐渐被剑气影响快成下一具剑傀的老者并不后悔,无牵无挂的他更没有丝毫的遗憾。

毕竟,于前者而言,即便是为人族立道的老祖宗最后依旧是落得个憾然兵解的下场。

大道无情,天理循环,活在这片天地下,一切始终都要讲究“规矩”二字,尽管这条规矩完全没有丝毫情面可言。

当然,好处不是没有,此后的剑阁与七界山更加的气同枝连,就再不是什么没有道理的事了。

于后,每个剑阁之中的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道,或许他的岁月尽消耗浪费在了这座孤山里,但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假装进来闭关实则为他解闷的阁主。

如今,又有在山下筑庐的晚辈,老者虽然所有情绪几乎快被那妖剑的气息消磨殆尽,却犹不自主的,在那张常年遮掩在黑袍下呈现一副病态苍白的脸上,展露一丝僵硬且难看的笑意。

这几年,倾听时不时入剑冢助他镇压心魔的阁主倒苦水,也让他这个早已无法正常出山的剑阁长老,看出了些当年不管是他剑阁,亦或是七界山,都既定默认的布局。

比如,这把镇压在剑冢之中的绝世妖剑,未必不是七界山元圣卜算子当年未雨绸缪,留下对付灵山那个世间唯一混元的后手。

……

……

负剑峰旁,孤山起飞檐的矮山上,清风楼畔几声仙鹤脆鸣,熬过冬月的透彻寒风,自山中温泉扶摇而起,欢快的撞破暖云,歇脚于那座四层楼阁,恰好诞于旧年隆冬,才学会振翅尚且年幼的稚鹤,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尚不怎么熟悉的世界。

于是一道模样清秀,气质不俗的青白身影融入周遭风景,映入那白羽鹤瞳之中。

回山后的江元尽管犹豫万分,最后还是带着忐忑,将自己七界山的身份如实告知了各位师兄姐。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不管是大师兄陈乾,还是二师姐钟离雪似乎都早已知晓,听他主动承认以后,不过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随后陈乾便继续与剑痴通知律剑峰,彻查青坪山一事,毕竟大师兄已经说过此事交由师门长辈处理,他们除却通风报信,知会律剑峰执事堂,便也无法再插手更多,至于钟师姐,点头之后便复又继续伏案,抄录起小楷来。

猜出针对自己的人是哪方势力,却忍住没有告知陈乾师兄的江元,深知如今自己这点低微道行还无法让背后黑手伤筋动骨,所以,只是在心中的那个小本本上又对灵山记上了一笔,待他出师下山之时,定会亲手前去,新账旧账连本带利一并讨清。

暗自下定决心正欲回清风楼巩固修为的江元,被再次抬头的钟离雪叫住。

“我要离开清风楼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三层阁楼中那些书架中的新旧孤本你可以随意翻阅。

看完了书,如果还觉得积郁不得,师弟再入剑楼不迟。”

查看过元妙散人身上剑伤,辨认出其中若有若无暗含一抹与吴生枯木逢春意,殊途同归的淡薄剑意,钟离雪不再刻意忧心江元的修行。

至于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即是担心,如果江元三番五次被针对,恐着了外道,乱了道心,那么借这一屋子的书静心养气不失为另一种修行,倘若仍觉得心中积郁不平,再入剑楼鸣意发泄不迟。

话音落下,不给江元反应的机会,那抹倩影便飒然而去。

之后反应过来的江元从老剑圣口中得知,钟师姐积累足够,要去剑冢闭关破镜。

被老剑圣夹带着,去过一次剑冢外围的江元,适时记起剑冢之中,那些浩然正气犹存的古剑,在心头默默认同,那里确实是个适合闭关的好场所。

转念想到临近突破,却依旧念念不忘他这个师弟的修行,江元一时间有些莫明的百感交集,连带着心中那抹在青坪山积郁的阴霾也消磨了不少。

于是,深怕辜负了钟师姐一番好意的江元,便直接去了清风楼三层。

再次来到这个当初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阁楼雅间,望着那抹水晶帘,江元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当初并未深究,所以尚不知晓眼前这一排排的古朴书架之上,那些整齐排列弥漫着浓郁书香的其中内容。

忆起自己曾经刚刚拜入七界山时,也有相同光景的江元,心中再次升腾起对于未知的渴望。

扬起水晶帘,坐在钟师姐曾经坐过的案前,伸手一招,木架上有书应势而来。

其间所有孤本,涉及天下正道三宗,西疆灵山三院,隐世阵宗,天下唾弃的兜率宫,一直处于小世界听都没听过的神宫,俗世江湖,朝廷权贵……

从开派到功法传承,自开疆辟土到农事民生,事无巨细,宛若一楼的天下地理风俗志怪野史尽收眼中,看着熟悉的娟秀小楷,江元没来由的想知道,如果阁楼书架里全是师姐抄录的孤本,那么她该是抄了多少岁月,才有如此这般汗牛充栋的光景。

推开窗扉,屋子里洒进一道透亮春光,浮云携春虫,林海拂山岗,清风不识字,争做翻书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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