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史上最年轻的剑宗其八,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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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坪山巅,满目苍痍的青石山坪内,碎裂的山石化作流星向四面八方激射开来。
包裹山坪方圆几里之内,两股截然不同,汹涌异常的天地之势如不受控制的潮汐巨浪将山野林海撞得东倒西歪。
虚空之中,踏虚而立的青白身影单手举剑,周身熊熊燃烧状若真火的剑气将陈乾的身影映衬得越发深不可测。
大成的匹练剑意悠悠飒飒,从那柄幽光逐渐黯淡的双鱼剑中抽丝剥茧,缓缓消弭。
看着虚空之中被自己大成剑意加持下的一线天斩开,逐渐荡漾消散,在烈日阳光照射下,已变成普通雨云的乌龙,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方才气势攀升至巅峰时,偶然间触碰到天人合一门槛的陈乾,灵识变得无比敏锐,仿佛周遭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尚来不及为此感到高兴的陈乾,在灵识变得加倍敏锐之下,瞧见了山外的震动。
所以,本该收鞘的双鱼剑,在陈乾逐渐明亮的眼眸之中再次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但是先前巨大的消耗已经令得他生出了些许脱力之感,因此他朝着九方掠去的速度便已不及巅峰时的一半。
而与陈乾错换了位置,此刻于山坪那处被陈乾的剑意开凿而出,烟尘尚未散开的深坑之中,平复气息的九方,自然也察觉到了场间的一丝不同寻常。
不管是从陈乾脸上那抹并未表露于外的愤怒,还是山下不远处那道肉眼可见的震动。
所以,自觉被人利用的九方,绝美的脸上眉头轻蹙。
而待烟尘缓缓荡开,一把略显黯淡却依然锋利的剑便已然横在了九方的身前。
“我需要一个解释。”
陈乾虽然不紧不慢,却再没有了往日的谦和与淡然。
“我并不知情,有人利用了你我的道战。”
体内犹有余力,却沉寂没有一丝反应,任由陈乾将剑架在自己肩头,并不善言语的九方罕见的做出了解释。
“不要骗我。”
话音落下,双鱼剑便果断的从他的肩头移开,似乎是从九方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的陈乾直接御剑而起,朝着山下某处极速掠去。
不染尘埃的白袍略微有些凌乱,神色颇耐寻味的摇了摇头,已将陈乾视为知己的九方并未怪他怀疑自己。
“我还是不要再去添乱了。”
将黑色的木剑收负于背,毕竟师门的目的已经达到,在心中幽幽补充了一句的九方,有些遗憾的看了看陈乾消失的方向,旋即朝着反方向默默离开。
……
“怎么回事?”尚未过足眼瘾的苏礼有些讶异的看着山坪上虎头蛇尾,仓促落幕的道战,脸上满是疑惑与不解。
“似乎是山外出了什么变故。”
关佃皱着眉头看着山外的树林里。
“我们只是来观战的,不要多管闲事,该走了。”
深知师弟唯恐天下不乱秉性的关佃,及时封住了苏礼的嘴,没有给他留下开口的机会。
“……”
虽然在门中唯我独尊,但从不敢在师兄面前摆谱的苏礼乖乖的点了点头。
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却并未在身旁看到那抹令他又喜又惧的倩影,脸上不免有些失望。
“她早离开了。”
像是在为他解惑的关佃,提醒了一句。
“若是真的喜欢,便直接出手,晚了可后悔不来。”
本就七窍玲珑心的关佃,难得的关心了他一句。
不过在苏礼看来,却更像是在调侃,于是脸色微微涨红,瞬间转过头,有些羞怒的道:“谁……谁说我在看那火山,我是看看那小白脸走了没有!”
“嗯,走吧。”
看出他窘迫却并未拆穿的关佃递出了台阶。
“……”
……
陈乾直接来到了那片弥四被烧成灰烬的地方,方才他极尽一剑之时,偶然触摸到天人合一门槛后,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之间,到底还是让他注意到了这里的那丝不寻常的气息。
有人在此地下过禁制,即便所有痕迹都被抹除得干干净净,但陈乾还是从空气里紊乱的气流之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是道火?”
陈乾凝重的目光打量着四周平淡无奇的土石草木。
上境修士要杀人,要掩盖痕迹,纵使陈乾的剑意再强,也无法从中察觉到一丝一毫的端倪,若不是他偶然碰到了天人合一的门槛,此刻他最先去的,便该是江元所在之地了。
一只黄鹂不知各处飞来,张望着灵动的小头颅,却在一根树梢上停驻,小黄鹂的瞳子里闪烁着颇具人性化的光彩。
化作一片枯叶,天人合一直直看着陈乾青白剑袍的鬼车王,此刻可瞧不见他那张滑稽的面具。
“不急,六师兄说过,要赶着道禅院禅会开始之前收点利息,虽然苦了江师侄,不过效果似乎格外拔群。
中境的老鼠还是第一只。”
言语之间颇为得意的鬼车王对着那只黄鹂传音道。
“老夫可不记得与你们的约定之中还得搭上我剑阁一位执事!”
黄鹂口吐人言传音入密,语气颇为恼怒。
“山里的疯子想做什么老夫管不着,也不想管,你们要我配合,老夫配合了,但前提是不威及我剑阁之人,不是老夫退缩,只是还不到时候!
石老头不是算无遗漏吗?怎么,这就打脸了?”
小黄鹂语气微嘲,狠狠的瞪着眼睛,似乎努力想把鬼车王化作的那截树枝用眼神掰断。
“这是个意外,谁会料到这次咬饵的鱼如此谨慎,还格外用心的把江师侄去过的地方特意跑了个遍,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些什么……”
搜过弥四魂的鬼车王语气莫明。
“况且……大师兄失踪以后,他的眼睛便早已比不了当年了。”
他盯着黄鹂那双愤怒的鸟眸,平静的道。
鬼车王同样没有料到石师兄也会有失误的时候,但比起剑阁可忽略不计的损失,他更在意石卜的情况。
鬼车王的后半句令小黄鹂沉默了片刻,随即神色有些复杂的它错开了目光,道:“下不为例。”
两根轻柔羽毛飘散落下,一根随即化作流光无声散开,黄鹂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树上枝头依旧安安静静。
另一根洋洋洒洒,飘落到了陈乾摊开的手掌之中……
剑阁负剑峰,孤峰野畔间,摇椅里养神的老剑圣缓缓睁开了眼睛,年过不知几甲子身子骨依然健朗的老者平躺着翻了个身,目光便从天空那些刺眼的阳光中移开,来到了身旁的那株长势喜人的梅树上。
稀稀拉拉星星点点的梅花依旧不怎么好看,不过老剑圣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
江元满脸警惕的看着面前瘫倒的那名吐气已比咽气多的剑阁执事。
自己临阵突破的反戈一击,虽然是有些强横,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就能够让一位中境的执事失去行动能及。
剑阁的执事皆在中境及以上,每个境界之间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跨境挑战不是说成就能成的。
同境之下江元尚且还有一丝信心,但要做到跨越一个大境界对敌,却依旧有些不够。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看到了自己初云三剑在那执事身上留下的三个黑漆漆窟窿,而窟窿之中并无一滴血水。
“……嗬……”
破罐子漏风般的声响从金羽客的喉咙里传出,尚留有最后一丝意识的金羽客早已感知不到身体上伤口的疼痛,只是本能的艰难维持着那如风中烛火般的清明。
弥四死后,脱离控制但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金羽客犹记得自己还有话要说,有个消息要传达进山里。
皱了皱眉头,犹豫片刻,并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是剑阁执事的江元却依然艰难的做出了决定,于是上前一步,准备贴耳倾听他最后的遗言。
“江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一道略微急切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从听到山外那个熟悉的响动以及感知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衡芊墨便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场间的打斗痕迹看出端倪的衡芊墨还是出声准备制止江元的鲁莽行径。
这次道战年轻一辈中来了许多厉害人物,衡芊墨会来,江元并不意外,不过她出现在这里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不过他的决断并未改变,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情绪莫明的道:“他快断气了。”
耳朵贴到了金羽客的嘴边,但除了“蓄谋”两个字,他便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吐出最后一口气后,胸腔缓缓塌陷的金羽客,肌肉已经开始逐渐僵硬,所以江元也无法从他难以辨别的口型之中看出些什么额外的线索。
终究只是一股执念支撑下的回光返照,作为剑阁的执事,他虽然没能阻止那神秘人的潜入,甚至根本来不及护住自己的性命,但是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依旧以自己的方式扞卫着身为剑阁执事的尊严。
江元起身,这才开始调息的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金羽客的尸身,伸手合上了他那双已经无神的眼睛,道:“死了。”
“你没事吧?”
衡芊墨看着他有些担心的问道,虽然她一直在找还人情的机会,不过除了无量河中的一面后,他们便再没见过一次面。
“我没事,多谢玄女关心。”迅速调息的江元心头微暖,对着衡芊墨感谢道。
树林外,一前一后两道气势不弱的气息飞速掠来。
“看来是你师兄们来了,既然你无碍,那我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衡芊墨对着江元微微欠身,轻轻的来,又轻轻的离开。
江元拱了拱手,目送她离开。
……
“江师弟,你没事吧?”
衡芊墨的身影刚刚消失,姗姗来迟的剑痴便一步跨来,打量着江元周身,紧张的问道。
“吴师兄,我并无大碍。不过……”说着,江元目光望向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是外门挂牌的执事,负责青坪山之事的元妙散人。”
一眼便认出那老者身份的吴生表情微僵,而从吴生口中得知此人身份后的江元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来到尸体旁边,查看伤口的吴生脸色逐渐冷冽下来,“他被人抽干了精血,生生炼成了活傀。”
虽然吴生话里并无多大的情绪波动,不过江元却依然仿佛看到了一片正在酝酿的雷云。
“操控元妙散人的凶手应该已经伏诛。”
天空之中传来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御剑而来的陈乾一跃而下来到江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对着吴生开口道。
眉头却锁得更紧的剑痴转首望向陈乾,他知道,方才结束道战的大师兄不可能还有余力杀死一位处心积虑的杀手。
“不是我杀的,北边一里外的林子里,不知哪位前辈高人困住了那人,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这么说也查不清那人的身份了?到底是尸骨无存还是毁尸灭迹?”
吴生眉头一挑,语气僵硬,从未有人胆敢杀剑阁中人,如果他不怕剑阁的血煞令的话。
不过陈乾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吴生冷静了许多。
“这件事师父会处理。”
陈乾来到吴生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直接将金羽客的尸身收入了乾坤袋中。
随即,对着杵在一旁犹豫不决,已经猜出了答案却张口欲言的江元道:“回去再说。”
……
两位地榜之上最为年轻的风云人物于青坪山上的一战,在过不久或许便会令年轻一辈尽皆汗颜。
虚空之中,一袭黑袍裹身的听雨楼执事,收好了密册,犹在那两人不输一般上境初期的威势震撼之中。
随即,又拍了拍脑袋,拿出另一张纸,并未深究那位显然被人控制,出手偷袭剑阁亲传弟子的执事,而是从江元那三剑之中看出一些东西的听雨楼执事,眼神狂热的奋笔疾书:“未及弱冠,剑意初成,又一位剑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