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抓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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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进入盛夏，村子里来了收买蝎子的行脚商人，大蝎子每个1分钱、中个蝎子两个1分钱。通过卖蝎子取得现钱收入，对于我们小伙伴们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在那个时代，大人是很少给小孩子零花钱的，只有到了“三月十五”或者“十月初八”农村赶大集的时候，才会给我们每个人一角或者两角的零钱，让我们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每年两次的农村大集，也被称为庙会，大人小孩都蜂拥到集市上，赶集、购物、看景。各种杂耍、小吃、货品琳琅满目，可以买到平常难得一见的吹糖人、棉花糖、炸酥果等零食，也可以买到稀有的黄泥罐、拨浪鼓、手推车等玩具。

钱多的话，还可以观看用布缦遮挡的皮影戏，或铜锣指挥的猴子杂耍。可以说，那年月的赶大集，就是农村娃最期盼的新奇盛宴。

蝎子属于冷血动物，喜欢呆在阴凉的地方，抓蝎子最好的时间段，是在阳光并不炙热的清晨，经过一晚上的觅食活动，天亮以后，蝎子回到石板下的缝隙中休息，这时候通过揭开石板、推开石堆就能发现蝎子。

待到太阳升起以后，阳光炙烤大地，天气开始炎热，蝎子就要钻到更深的洞里凉快，通过掀起石板就很难逮到蝎子。我们就会改变抓捕办法，找一条石土结合、缝隙很多的田埂，一点点的把田埂扒开，抓捕石洞中的蝎子。

运气好的时候，挖到一条蝎子洞，扒开一段石土巷道，就会不断发现蝎子，甚至有时候，打开一条蝎子洞的出口，一只一只的蝎子就会自动爬出来，直到把我们的罐头瓶子装满。

抓蝎子需要自己制作抓捕工具，找一根废弃的竹筷子，将一端缠上丝线扎紧，拿刀把筷子没扎紧的一端劈开，在劈开的筷子中间塞入一截木棍，把筷子一端撑开，一个简易的蝎子夹就做好了。

用的时候只需捏住夹子敞开的一端，使之并拢就能夹起东西了。装蝎子一般用的空罐头瓶子，都是从奶奶家里寻来的。

罐头是过节时候走亲戚的礼物，装的大多是蒸煮后的桃、梨等果脯，一次两罐显得贵重稀有。奶奶舍不得吃，隔段时间给我们吃上一块果脯、喝上两口糖水，成为小孩子们成天的记惦。

从清晨出发，沿着山路两侧的沟渠、荒滩一路向上，不断翻开石板抓蝎子，不时有小伙伴发现大蝎子的惊呼声，特别是一块大石板下发现两只以上蝎子，就要喊一声“一箭双雕”或者“一石三鸟”，更加烘托出收获的喜悦。

在一些年岁久远的石砌田埂中，更容易发现蝎子，但要在抓捕完以后，拆下来的石块重新垒上，防止围堰坍塌损坏田地。

灌木丛里石板下面的蝎子，也是相对较多。灌木丛茂密，我们用脚将灌木踹倒，开辟出一条通道，爬到里面去抓捕蝎子。

灌木丛里、石板下面，突然就会发现一盘白线蛇或土公蛇。蛇都是有保护色的，身体颜色同周边的环境颜色基本一致，我们一路盲目掀起石板，是很难提前发现的，待到突然发现一盘大蛇，会吓一跳，赶紧离远些，拿出弹弓，一弹弓就把蛇打得扭曲反转，几下之后就把蛇打死了。

大山里面有许多种类的蛇，白线蛇、桑树根蛇、土公蛇、花斑蛇……，学名都不大清楚，都是“土”名叫法，我们平常最多见的是黄绿的白线蛇和灰褐色的土公蛇。

白线蛇又名草上飞，学名黄脊游蛇，因为背脊有一条白线而得名，毒性微弱，

能够在草尖上飞快游弋，借助着绿色或草黄色的保护色，很难抓捕或打死它们。

土公蛇，也称五寸蛇，学名亚洲短尾蝮蛇，是我国北方山区的一种常见毒蛇，蝮体短粗尾巴短猝，头部略呈三角形，身长只有45厘米。土公蛇性情懒惰，喜静不喜动，活动比较缓慢笨拙，捕食常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

我曾经在挖田埂抓蝎子时，发现过一条拳头那么粗的土公蛇，蛇龄大毒性强，全身金黄色，差一点就咬到我的手指。我们一哄而散，没敢上前继续惹它。

顺着山坡，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不时也能发现一些新奇的事物，比如一只蝎子正吃着半条蜈蚣；一只母蝎子背上甲壳全部龟裂，上面密密麻麻趴满了刚出生的小蝎子。

一条花斑蛇（白条锦蛇）蜿蜒在一丛灌木上，正张开大嘴吞食一只灰山雀；“噌”的一声一只午睡的野兔从我们脚下的灌木丛中窜出来，吓我们一跳，待到急忙拿出弹弓，野兔已经曲曲折折隐没在远处的草窠里……

生活在那个时代，见惯了各种现在没有，但在那个年代却很平常的事物，即使偶尔遇见铁锹把那么粗的大蛇，小伙伴们心中也不会害怕。

小伙伴们手里拿着弹弓，就有一种“弹弓在手、天下我有”的豪迈。弹弓具有很大的杀伤力，发生在身边的危险和难题，没有我们用弹弓应付不了的事。

中午十分，我们来到了丛林下方的一条大石坎前，这处石坎是沙土和黑砾石结合在一起的，根据皮猴的分析，这个地方非常适合蝎子群居，是抓蝎子的好地方。

我们就各自分开掀挖石坎，果然如皮猴所料，随着石坎被不断挖开，里面不断发现紫黑色的大蝎子，我们沉浸在收货的喜悦里，我的罐头瓶子快要装满了。

蝎子一旦在石块下暴露后，会立即找就近的石缝钻进去，蝎子多的时候，来不及用夹子夹，我们都会用拇指和食指直接捏。

用手捏蝎子是有技巧的，直接捏住蝎子尾巴上竖起的蜇钩处，任凭蝎子舞动前肢的钳子，在手上夹来夹去，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突然危险发生了，只听柱子一声大叫，我们扭头去看，柱子挥舞着他的右手，刚才它用手去捏蝎子，被一只身体黑色的成年大蝎子蜇到了食指。大蝎子蜇完柱子以后，迅速钻到石缝里去了。

我们上前将乱石挖开，很快找出这只大蝎子，用蝎子夹子狠狠地一夹，就把这只蝎子夹扁了，给柱子报仇。

这时柱子手指上的蝎毒发作了，开始麻痒疼痛，我们赶紧上前帮忙，我解下鞋带将他的食指绑住，防止毒素漫延。皮猴找来刺枣树上的大刺针，在他食指被蜇的红点处扎上几个孔，用力挤压，混着蝎子毒的黒血就流了出来，柱子疼得龇牙咧嘴。

每个人对于蝎子毒的忍受力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被蝎子蜇几下，一点反应都没有，有的人耐受不了蝎子毒，会引起剧烈的中毒反应。

柱子就是不耐蝎毒的，随着我们不断帮他挤压放血，蝎子毒并没有全部清理干净，柱子的整个食指明显的红紫起来，并且过了十几分钟，整个手指肿胀了起来，比正常手指粗大了一倍，我们已经无法应对，-赶紧回家找大人求助。

柱子妈妈知晓了事情的经过，既心疼又担心，领着柱子到了村医生家里诊治，医生查看情况后，对蝎子毒也是束手无策，那时代在农村是没有治疗蝎毒的特效药物的，建议回家找草药涂抹，并要求把绑柱子手指的鞋带解开，说时间长了血液不流通，会导致手指坏死。

我们帮注意把鞋带解开，柱子手指上的蝎毒没有了束缚，整只胳膊很快红肿起来，并迅速传遍了全身，柱子感到全身都开始麻痒、疼痛。

蝎子草是一种药材，用于治疗蛇虫叮咬、跌打肿痛等症状，据说可以治疗蝎子毒，许多村民墙角边都有栽种。我们有小伙伴飞奔回家采来蝎子草，捣碎了糊在柱子受蛰的手臂上，再用布缠住手臂增强疗效，可是疼痛并没有缓解，柱子依然疼得撕心裂肺。

到了晚上，柱子家果园里持续传来了柱子“杀猪”般的哀嚎，在空旷的山坡上传出很远，听得我们毛骨悚然。

第二天我们去看望柱子，柱子因为整晚哭号，已经沉沉睡去，他的全身都有轻微浮肿，泛着浅淡的紫色，蜇中的胳膊依然红紫、肿胀，看上去让人心惊肉跳。

家里大人都不让我们出去抓蝎子了，担心重蹈柱子的覆辙，我们聚在柱子家果园里，一边陪着柱子说话，一边感同身受着他的痛苦。

过了三天以后，柱子身上才渐渐消肿，红紫色的手臂渐渐变淡，大人们都说，柱子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我们也无心继续抓蝎子了，转而聚在我家果园里，继续研究对付木匠蜂的作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