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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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焉生不明所以,这糖葫芦还是当年盛婳拿来哄他的,这话也是她亲口说的,莫不是说错了
“不喜欢吃吗不应该呀”陆焉生眸光暗淡一分,喃喃自语。
盛婳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忽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脸色一瞬便惨白似雪。
她忽猛地一把将那锦盒豁倒在地,那两串糖葫芦从盒子中滚了出去,山楂滚了满地,立时便沾了脏尘,再瞧不见之前玲珑可爱模样。
众人叫她弄得一怔,皆不知所措,尤其是陆焉生不知所措的看着盛婳。
却见盛婳好似急火攻心,捂着心口喊疼,额头竟立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方才还好好的人,一时间竟摇摇欲坠,似秋风扫过的落叶一般飘零而下,陆焉生顾不得伤怀,忙要上前扶她。
盛婳见他上前,手却是一档呵斥道“走开”,而后盛婳向左一步避开,沈知廊见状上前伸手一揽便将她揽着她,见她神色极其差,心下一紧忙将她送上了马车。
“走,回白家”
陆焉生想上前一步,都被两边小厮拦住,只得眼睁睁的瞧着她被送走。
陆焉生怔怔的看着人离去,方才还热闹的地方,此刻却只剩下他一人,他眸光落在那摔落在地的锦盒上,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眸光渐渐有些模糊,怎么办,好像又搞砸了,明明前世里唾手可得的东西,为何这辈子这样难。
她好像又更厌恶自己了。他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面上再瞧不见半分欣喜。
翌日一早,便听说陆焉生与楚斟登门了,盛婳自昨夜起,兴致便不大高,她总觉得荒唐,或是只就是巧合,可除此之外又不知如何解释陆焉生的举动。
“姑娘,您这身子今日宫中除夕宴,不去可成”点珠委婉劝道。
盛婳抬眸,眼眸颤了颤道“去,梳妆吧。”
见盛婳执意如此,点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梳发时有意道“姑娘,两位公子还未离去”
现在已是午时了,竟还未走,她未应声,好似在琢磨着什么事。
她眯了眯眼睛,透过铜镜看着摆在桌上的衣裙出神,心中便有了决断,其实也可以试探一二。
前厅
陆焉生与楚斟坐在厅内,两人对立而坐,遥遥相望却相顾无言。
楚斟见他出神,轻“咳”了一声道“昨夜怎么了你走那样快我没能赶上你,后来听说她出事了,可要紧你当时是不是在场”
他言辞关切,却叫陆焉生听起来不是滋味。
他敛下眉睫道“她身子不好,又晕了。”顿了顿又道“你应该要习惯,莫大惊小怪,往后这便会是极寻常的事。”
他有心夸大,意图劝退楚斟,却见楚斟闻声垂眸,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是我大意未仔细跟着她,才出了这样的岔子,昨夜不当陪着你胡闹的。”
这话左右又怪到了陆焉生身上,陆焉生抬头看去“怎么,你在便不同了你在便不晕了你成了灵丹妙药不成”
他话里的讥讽,楚斟怎会听不出来,一时间语塞忽不知该如何作答。
恰此刻方管事推门而入,两人立时便起身。
方管事道“不巧,我家姑娘今日要去宫中除夕宴,此刻已动身去府门前了”
话一落下,便见陆焉生已抬步离去,身后楚斟看了眼方管事,行了一礼才匆匆跟上。
为显皇恩,今日宫中特派了轿撵来接,彼时盛婳已坐在了软娇上,陆焉生两人匆匆而来,便瞧见轿夫正要抬起。
点珠见来人,微微侧身轻声道“姑娘,他们来了。”
盛婳轻咳了一声,点珠会意,便对轿夫道“先等等。”
一行人便等在了原地。
两人将将行至软娇一侧,点珠便躬身拦在两人跟前“楚三公子,陆二公子安好。”
陆焉生眸光闪烁看向那幔纱帐,只是那帐帘厚重,只瞧见里头有一人,却瞧不见旁的,即便如此,也轻松了口气,看着样子,应当是无甚大碍了。
楚斟上前一步道“二姑娘,听闻你身子不适,不知可好些了”
盛婳未应,帘幕里的身影连动都未动,只是点珠莞尔道“谢楚三公子关怀,我家姑娘已好多了。”
陆焉生却是抿了抿唇,不见着她,心里总不安稳。
楚斟闻声点了点头“那便好,今日除夕,便贺你新岁康健。”
盛婳闻声却是破天荒撩开了帐帘,今日宫宴,衣裳装扮得体却又不是华贵,一身素兰金丝雪缎挑不出差错,这颜色极趁她肤色,旁人穿来或过于素沉静,偏她穿起来,华贵的很。
陆焉生瞳孔微张,他忽然明白,当时剪破这衣裳后,盛婳为何伤心了好些日子,这衣裳配她确实相得益彰,想来她也应当很喜欢。
盛婳眼神划过陆焉生的面上,才面带微笑道“亦祝你福泽永宁。”
楚斟受宠若惊,忙躬身笑了笑;“见你身子安好,我便放心了,宫中宴席规矩多,恐耽误时间,我们这便不叨扰了。”
说罢便很是识趣的后退一步,而后便要转身离去。
陆焉生却是脚步未动,他忽道“这衣裳你穿很好看。”
昨夜的不快与惊颤,此刻在盛婳面上瞧不出半分来了,好似什么都未发生,只见盛婳朝着陆焉生笑道“多谢你夸赞。”
而后便又喊住了楚斟,只听她道“有一事我有些苦恼,还是要与你们说清楚些。”
楚斟顿下脚步,看向盛婳“二姑娘但说无妨。”
盛婳愁苦道“今日宴席,圣上想瞧一瞧我外祖父新收的学生。”
这话说的极为隐晦,在场人却登时了然其中的意思,圣上要见的哪里是白郝新收的学生,而是盛婳的未婚夫婿才是。
陆焉生猛然抬头,立时便了解她的意思,本死去的心募的便又跳动起来,她会犹豫,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他心中还算有些分量,不然大可不必在此纠结,毕竟他们两人之中,真正敬了拜师茶的也就楚斟一人。
他心砰砰直跳,哑声仍直勾勾的看向盛婳,他眼神闪了闪道“所以你挑选好是谁了是不是”
所以盛婳嘴角衔着的笑好似僵了一瞬,看了眼陆焉生,又看了眼楚斟,显出几分为难来。
冷风呼呼而来,不过片刻便都僵冷在原处,陆焉生见盛婳嘴角笑意忽浓烈,目光从他面上划过,而后直直的落向了楚斟。
“楚三公子,不知你可愿意。”
那声温温柔柔的询问,却似万箭穿心,不过一瞬,便扎的陆焉生心口痛不欲生,也不知是不是在冷风中站得时间太久了,此刻连呼吸都疼入骨髓一般。
那曾经所有的希冀与自负将他包裹住的盔甲,在这一瞬间便兵败如山,崩溃瓦解。
“焉生,盛家姑娘无心与你,楚斟是她自己选中的,不是先生替她选的”耳畔忽响起陆衷的告诫,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原,只有他一人是陷落在自己的梦中不可自拔。
少年的失落皆落在盛婳的眼底,宽袖下的掌心此刻皆是甲印,面上却恍若无事一般,看向楚斟。
楚斟只震惊了片刻,便回过神来,看了眼陆焉生才道“自然,是楚斟大幸。”
见他应声,盛婳也无半分意外,眼波流转间竟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她转头对方管事道“劳方伯安排,我需得先进宫中太后处请安,便先行一步。”
方管事躬身应道“是,姑娘放心。老奴都省的。”才缓步走到楚斟身侧“楚三公子您随老奴来。”
盛婳朝两人点了点头,才又将帐帘落下,而后点珠一声高呼“起轿。”轿夫们便在众人目光中缓缓朝着皇城而去。
楚斟却未叫这突然的喜讯冲的头脑发昏,竟还不忘关怀陆焉生的,虽方管事催的紧,他却还转身道“焉生,今日除夕,早些回府吧,”
陆焉生却好似未闻,似失魂落魄的呆在了原处,楚斟还想在说,一旁方管事却道“楚三公子,我家姑娘等得紧,白老大人稍后也会在宫门前应你,莫耽误时间了。”
楚斟闻声虽犹豫,却也知晓什么是大事,看向陆焉生的眸光欲言又止,到底是未在说什么,拍了拍陆焉生的肩头便走了。
门庭外,又只剩陆焉生一人了,他落寞的犹如丧家犬,被人遗忘在原处,叫呼啸而来的冷风裹挟住,一动不动,他抬头看向渐行渐远的软娇,他嘴角不禁带上了一抹自嘲,他好像弄丢了自己的月亮。
点珠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忍道“姑娘,陆二公子他实在有些可怜了”
软娇上的盛婳眼睫轻轻颤动,她左右言他道“让人跟紧些,细枝末节都莫要放过。”
点珠低声叹息一口,实在不明白今日姑娘为何非要做着一场戏,其实实在不必如此,老大人并非一定要带谁进宫的,可姑娘今日这软刀子仍是毫不手软的扎向了陆二公子。
盛婳撩开帐帘,透过罅隙只看了一眼,最好别是那样,可方才的反应来看,盛婳又不敢笃定了,她轻声叹气,陆焉生,有些事,不是你后悔了,旁人便会原谅你的,起码她不会。
大雪又纷纷而下,很快便落了人满头,犹如同人白首一般,府门前,陆衷撑油纸伞而来,脚印落在地上,很快又叫鹅毛大雪埋没,不见痕迹。
“焉生,回去了。”陆衷伞柄向前,倾向向他,替他遮挡了落雪。
陆焉生好似这才有感,抬头看向陆衷,眼眸已猩红一片,他抿了抿唇忽道“兄长,我不后悔。”
即便是此刻,他仍旧强硬如此,他的性格一贯钢直,认定的事从未回旋过,他怕叫陆衷看出他的落魄,仍斩金截铁答他。
陆衷神色未变,只“嗯”了一声。
风雪速速而来,又听陆焉生道“兄长,她一日未嫁,我是不是就仍有机会”
他不后悔自己选的路,却又不得不承认走到如今,确实落败。
陆衷抿唇,对于陆焉生的执迷不悟他只垂下眼眸道“我不知道,陆焉生,要怎么做全凭你自己,你才十一,陆焉生”
本想斥责他才十一便为儿女情长所累,哪里是大丈夫所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事于他实在没有立场说这话,毕竟自己,也好不到哪处去。
他们衣着单薄站在雪地里,陆焉生常年练武,身子强健抗冻,可陆衷却不如他,可即便身子已冻僵,却仍旧站在风口,衣袂翩翩,替陆焉生挡风。
陆焉生看了眼摇摇欲晃的陆衷,眼里颇动容,接过伞道“回吧。”
陆衷深深看了眼陆焉生,应了一句“好。”
盛府
“老爷,二姑娘已动身了,咱也差不多是时候要出发了。”盛安官居正三,自是也在宫宴宴请之列。
只是往年,盛婳不去,盛安便也无甚兴致,虽每每都参与,但也无所谓早到,可今日却不同,他闻声又低头看了眼衣裳,照镜未见凌乱,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满意来。
“走”说罢便抬步出门。
两人行至长廊下,李管事眼尖瞧见了什么,忽顿下了脚步,示意盛安往前看,轻声道“老爷,是三姑娘。”
盛欢今日一身大红狐氅披身,发是今年少女间最盛行的流云髻,头戴杏花步摇,今日妆容叫以往也不同,好似更端庄些。
盛安眯了眯眼睛,面上笑意立时便淡了许多。
一靠近,便听盛欢请安“爹爹安好。”
盛安只颔首应了一声便道“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屋用膳吧。”说罢便闪身要离去。
“爹爹这是去除夕宫宴是不是”盛欢忽开口问道,手轻轻拉扯住盛南衣角,盛安回神看了一眼,眉头深深皱起。
他沉声道“是,怎么了”
见盛安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看着自己,莫名有些心怯,深吸一口气忽道“今年宫宴,是不是可以带家眷同行爹爹,我想与你一道可成”
她说话局促,但声音却很沉稳,落地有声,叫盛安多看了两眼。
盛欢眼眸有些窘迫的发红,这么些年她头回求他,阿爹再如何,也不应当拒绝她。
确实,这么些年,盛欢是头一回开口求他,盛安心肠再硬,见盛欢眼眸发红也不禁软了几分。
只听他道;“今日你二姐会去,带不得你,她难得肯去宫宴,莫坏了她的心情。”
盛欢抬头,咬了咬唇道“二姐姐看到我便会坏心情可是阿爹,我保证我绝不出现在二姐姐面前,这样可成”
盛欢一副退而求其次的委屈模样,让盛安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他犹豫再三道“阿欢,你听话,除了这事,父亲都可应允你,再者,你的身份去宫宴实在不妥,虽说宫宴可携家眷,但旁人家都带正室嫡女子,你若去了,见我的颜面又置于何地”
三眼两语,好似颠倒了黑白,盛欢成了错,她握着软帕的手已掐的青紫一片,忽见她抬手抹去一滴泪,很委屈的啜泣了一声道“是,阿欢明白。”
盛安闻声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盛欢本以为他多少会出言安慰,却听他道“新岁里莫要哭,这事不吉利。”
话落便抬脚离去,只留下盛欢一人在原地发怔。
盛欢面上的凄楚委屈刹那间便消失殆尽,本端庄秀雅的妆容好似也变得狰狞起来,都欺辱她,都欺辱她,就连父亲也是如此,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矮人一等,她原本还摇摆的仁慈心经方才已被盛安消磨干净,她勾了勾唇,帕子被她似破烂一般仍在了地上,好似她那颗被她丢弃的慈悲心肠。
盛婳自四岁那年便再未进过宫,她目光落在那朱红森重的重重围墙上,红墙压雪,威严更重,这么些年,未叫风霜摧折,仍旧红艳如许,一过宫门,便有公公来引路进了寿康殿,依礼先去太后宫中请安。
却未想到皇后今日也在,盛婳自小便受教习,依旧沉稳自持,恭敬蕙质,毫不露怯。
轻移莲步上前,面上端着乖巧笑意,躬了躬身便要请安。
虽是太后,年岁却也不过五十,比白郝还小上许多,发丝如墨,连白发都未见几根,一见盛婳来,目光打量一瞬,便露出慈和笑意来,摆了摆手免了盛婳行礼,便将她招到自己身侧“许多年未见你了,你这孩子,怎也不知进宫看哀家。”
盛婳还未来得及说话啊,一旁皇后便笑解围道“哪里是她不来,这孩子身子骨不好,见不得风,莫说进宫了,平日里连出门都极少,母后应当多心疼心疼她。”
太后虽非皇帝生母,却是皇后的亲姨母,两人之间氛围尤佳,虽说皇帝是自小便养在太后膝下,但要论亲厚,还是皇后更亲近些。
太后文氏闻声点了点头,将盛婳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温声细语道“你的事哀家知道些,可苦了你了。你那父亲实在糊涂,若非是看在你与你外祖父的面子上,早便降了他官职”
要说轮错,实在无处可论,毕竟人是在白潋荷故去后接进府的,且身份只算是姨娘,盛欢又不认是轻声女儿,只已继女子名分进的盛家,这么些年,盛安既未抬许氏身份,又谈不上多宠幸他们,这事才一直发不起来,便是太后真有心要替她出气,都找不见任何理由。
很难界定,盛是否真是对亡妻念念不忘才以至于一直未抬许氏,可既对亡妻念念不忘,为何还会接回许氏与其女儿,可既接回却又好似全然不顾,听外人传,许氏很受冷落,这事论谁都瞧不透也看不清。
再者说了,怎可能为了个外臣之孙女,坏了皇家的名声,这不过是客套话,盛婳自然明白,她未驳太后好意,笑盈盈应了声道“多谢太后与皇后娘娘体虚,盛婳在外祖父府上很好。”
她如此通情达理,太后更觉满意,笑着点了点头道“若是受了委屈,尽管来宫中寻哀家,哀家与你做主”
“对了,听说首辅收了个学生,年岁与你相当”她往前凑了凑轻声道“他你可还满意若是人不成,那便换了,这遍京城的公子由的你挑”
太后这话让盛婳吃了一小惊,檀口微微张起,怔愣的看着太后。
皇后帕子捂面打圆场道“母后你这话吓着婳婳了。”
太后文氏倒是不觉有甚,瘪了瘪嘴道“这有何故,白郝既做得出,便应当无惧,那日禁卫也是哀家派去的,怎么,男子选妻便是理所应当,女子选夫便是大逆不道了”
这遍天下,敢直呼白郝姓名的,也就太后一人了。
皇后抿了抿唇看向盛婳开解道“这些年你若不是病了一直未能进宫,这封郡的圣旨或早该送进白家了。”
寻常人家女儿选夫或许该受议论,可这于皇室女子而言却是理所应当的权益,难怪太后两人并不惊奇,原是早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盛婳眨了眨眼睛,吃惊不小,她忙起身道“这于你不合,盛婳谢过太后,皇后恩宠,有二位的喜爱已是盛婳之幸,不敢奢求旁的。”
郡主封赐惯来是对皇室宗亲,再如何也当是皇家血脉,她不过是臣下之女,如何担得起这样的荣宠,再者说,白家位高权重,难保不受旁人红眼,若盛婳在得此封号,在旁人看来便是嚣张,她本就活的不久,没道理临死了还让外祖父因她而受人诟病,她虽对故去后世所有皆浑然不知,却很是懂盛极必衰的道理,为了外祖父,她更要谨言慎行。
皇后与太后见状对视一眼,见盛婳推拒意味甚浓,这事便只能先按下不提,皇后笑了笑道“这事便先缓缓,她年岁还小,再过些年再议也不迟,时候不早了,宫宴应当要开始了,咱动身吧。”
楚斟到时,白郝已等在宫门前,他掀开车帘,瞧见白郝身影,忙利落下了马车,亦步亦趋走到白郝跟前。
相较于陆衷,楚斟虽也是收入门下的,眼下却是了解不多,两边心态不同,白郝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衣着上沉稳矜贵挑不出错处,模样也算出挑,这么看来确实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与以往相比,此刻确实贵气许多,便挑了挑眉头道“你届时跟紧我,若旁人问起,你只需回是我学生便是,旁的,莫要多言。”
楚斟了然白郝的意思,听话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宫,来往者见着白郝皆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白郝官职虽高,却从不摆架子,很是温和淡笑回礼,这若是换做旁的位高权重的,万做不到如此。
楚斟自始至终都跟在白郝身侧,乖顺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旁人见白郝身侧跟了个小小少年,都不免多看几眼,换做旁的少年,此刻许会有些局促,毕竟从未经历过如此大的官场,但楚斟确临危不惧,若旁人问起,只微笑回话说是白郝新收的学生,旁的事是一句都未多言,他这做派甚至比许多初入官场的臣子还要好上许多,算的上是行云流水滴水不留。
白郝观察下来,都不免高看两眼,抿了抿唇,这少年的心性很深很沉,现如今看果非池中之物。
两人忙着应酬,却未察觉道一道目光正落在楚斟身上,那眸光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嘲讽。
只听那人轻笑一声,转身对一旁少年道“你运气不及你这三弟好呀,这样好的福气,旁人求都求不来。”
那少年正是楚家大房嫡子楚殷,他轻嗤一声道“他与卖身求荣的卑贱下人有何区别,那病秧子想也知道定是貌丑无盐,不然老首辅怎会如此倾囊倒贴,这福气给我,我可不要,齐兄若是想要,便自去拿便是。”
齐诵闻声倒也不气,他反睨向楚殷,扇子遮面又笑了笑,虽一句话都未说,却皆是嘲讽,若是不妒说话为何会这样酸
齐诵惯来恶劣,与楚殷也算不上多合拍,他正气闷,懒得在与他多言一句,白了他一眼便旋而落座。
恰此刻盛安匆匆而来,他目光四下扫了一眼,眸光一亮寻到了白郝,正要抬脚过去,瞧见他身侧的少年不经又顿下脚步,他竟莫名生出几分错觉来,好似瞧见出入官场时,自己的模样,那时候他亦是如此谨小慎微的跟在白郝身侧。
他目光在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会,这应当便是婳婳挑中的少年楚家二房行三楚斟。
恰此刻殿外忽听内侍高尖声高呼“太后圣驾”
在场所有人立时便禁声,纷纷朝太后齐齐行跪礼,在场声音此起彼伏,皆是“恭迎太后娘娘”
话音落下,便瞧见几人纷纷入殿,太后声音略温和,四下扫了一眼,才到道了一声“起身吧。”
众人抬眸,便瞧见太后与皇后身边多了一位容貌纤姿的姑娘,她眼眸流转间是温柔似水,太后不知与她说了些什么,只见她嘴角微微勾起,皆是乖巧柔顺,如此仙姿,实在叫人挪不开眼。
楚殷眸光闪闪,看向一旁齐诵,见齐诵好似也略有所思,低声私语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我怎没见过,太后如此亲近,会不是是她母家的贵女”
齐诵闻声皱眉,他眯了眯眼睛,目光在白郝与盛安面上划过,便猜出个**不离十来,张了张唇道“蠢”
无端挨了这一声骂,楚殷大怒,但估计场合未敢举止夸张发作,只是拿酒杯重重磕了下桌面,你什么意思
齐诵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我要是没猜错,那人便是你不想要的福气”
“福气,什么福气”他猛然一顿,才后知后觉像是想起什么,脸色不禁有些难看,不信道“不可能她怎会是白郝的外孙女”
只是话音落下,便被打了脸,只听太后文氏落座后高声道“皇帝仍在处理公事,晚些时候才到,眼下便由哀家陪着诸位爱卿。”她顿了顿忽又对着白郝道“白首辅,你这外孙女哀家很是喜欢,你怎就知将她藏在宅院之中,叫哀家不知竟有如此可心之人,往后带着她多在宫中走动,陪哀家解解闷也好。”
虽是客套话,但这话中的意思旁人怎会不清楚,皇后这是抬举,可能叫抬举的也唯有白家了,众人皆纷纷看向白郝,只见他宠辱不惊笑承道“我这外孙女身子骨弱,才鲜少出门,这么些年也就进宫两趟,第一回没能见到太后圣颜便遭了不测险些活不下来,养了这么些年才堪堪好些,如今算是头一回见您,能叫太后如此喜欢,实乃她的福气。”
这话茬好似实在点盛安,盛安闻声一滞,眸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眼白郝。
果不其然太后道“这孩子是有福气的,白首辅与盛大人往后切记看顾好她,若是在有什么不测,哀家可首先不肯,定要拿你们是问的。”
盛安闻声心咯噔一下,脸都吓得一白,他不禁又想起六年前那桩事,本以为这事就如此过去了,却未想到都这些年了,白郝仍毫不客气的给他下马威。他忙勤恳应道“太后娘娘放心,微臣必好生看护好她。”
太后一贯不喜盛安,闻声只皮笑肉不笑,点了点头道“最好如此,盛大人可要说到做到。”
盛婳站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是莞尔笑笑,即便盛安被刁难,她也未出言说一句话,她性格一贯如此,真心冷了,心寒了,便是多瞧一眼都不肯,比陌生人还要多三分冷漠来。
盛婳的事,是这宴席开始前的插曲,她坐席被安排在太后一侧,可见太后十分疼爱,席间不少目光皆纷纷窥探而来。
她一眼便瞧见了端杯举起的楚斟,盛婳笑了笑,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茶杯下的唇角微微下压,她今日一整日心绪都在宫外,不知方伯那处可瞧出什么了,她此刻有些纠结,既想真是如她想的那般,又怕真是那般,那当真是孽缘了。
方伯着了人潜入了陆府,今日除夕,别的府邸或是和聚一堂有说有笑,或是张灯结彩热闹欢快,可陆府却沉寂的很,若不是房门上挂着的那一盏盏红灯笼,当真瞧不出半分过节的气氛来。
“公子,今年的蔲梅粥送来了。”宁去将粥送上,梅花粥香气阵阵,让人垂涎。
陆焉生闻声看了一眼,好似在透过那一碗粥瞧到了什么,眼眸里的痛苦转瞬即逝,他抿了抿唇道“撤了。”
宁去闻声有些犹豫,本想再劝两句,却熬不住陆焉生那不耐烦的眸光,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说一句,便要转身出去。
门“嘭”的一声叫人推开,人还未瞧见,那熏人的酒气味却先一步传来,抬眸看去,便瞧见醉意熏熏的陆远。
陆远眼眸发红,甩了酒杯上前便甩了陆焉生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在场人都措手不及
“我听说白郝带楚斟进宫面圣了,陆焉生,你就这么点能耐,你老子可是抛了体面登门给你求来的机会,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这么点事都办不妥吗”他越说越气,一眼便瞟见了宁去手中的粥,想也不想便上前夺过。
“吃,你还想着吃你这废物,我怎生了你这么个废物”陆远为人本就不着调,平日清醒时多少还能自束,可如今醉了,便什么体面也不剩了,酒气将他的伪善面具一把撕开,他将那滚烫的粥咂到了陆焉生身上。
陆家未出事前,宫中宴请每年都有他家的坐席,可自打被贬,莫说进宫了,就是面圣一年都见不着几面,是故旁的人家除夕过的是喜气,可唯独陆家是耻辱,是落寞,今日他本就气不顺,又偶然间听闻这消息,人被好似被火点燃一般,想也不想便奔来照水院,要好好发一通火气。
可陆焉生是什么脾气,他就这么硬挺挺的受着,一句不发,即便心口,手臂,甚至脸上都叫热粥烫的通红也仿若浑然不觉,他恍若行尸走肉一般抬头道:“这火可发完了,发完了便出去”
也不知是是不是他的语气太冷,还是这天气太凉,竟生生叫陆远打了个冷颤,就那么一瞬便清醒过来,他瞧见陆焉生烫伤的地方,竟生出几分后悔来,上前便要查看。
陆焉生朝后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门前脚步声匆匆响起,是陆衷匆匆与王管事一前一后赶来,见满目疮痍,便知发生了什么事,王管事见陆焉生的狼狈,便低声叹了口气,这紧赶慢赶的,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
“王管事去请府医”陆衷上前撞开了发怔的陆远,伸手将那仍旧烫手的粥拂去,见浑身都已起了水泡,心下一沉,回身看向陆远道“父亲,你这是要逼死人”
陆远闻声那副拎不起事的模样又出现了,他看了眼陆焉生的伤口道“是为父太过激动,才误上了他”
他认错还是一如既往的快,与当年险些叛兵事发后的反应如出一辙,也多亏得他认错快且真,叫皇帝怒火无处可发,不然整个陆家怕是不知贬官受牵连这么简单。
陆衷眼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了,恰此刻府医匆匆而来,这除夕之夜受伤的,陆焉生还真是独一份。
“父亲,你先出去”陆衷利声道,话里是不容拒绝的严厉。
陆远气短,此刻酒又醒了再不能已酒作疯,一旁王管事很是机灵的递上了台阶“老爷今夜还未往祠堂送香,时候不早了,再不送去,先人该怪罪了。”
陆远索性就这台阶下来,幸幸的出了照水院。
还好陆衷来的及时,将粘连在皮肤上的粥拂去,才不至于形成留疤那样程度的伤口,但即便如此,脸上水泡没十天半个月也是好不清的。
等府医出去,陆衷抱胸看向陆焉生道“这便是你不惜放弃学武换来的结果焉生,不值得的,旁人的心思你左右不了,唯能左右的便是你自己,趁现在放弃还有回旋的机会”
陆焉生闻声却喃喃自语道“进一步使不得,退一步舍不得了”
罅隙的明窗前昏暗一片,若不仔细瞧,瞧不见窗台下那道不深不浅的脚印,又落雪了,那脚印不过片刻便又叫积雪覆盖,了无痕迹。
皇帝是在宴席将散时才赶来的,身边跟着的是储君太子,若是仔细瞧,还能瞧见两人袖间染上的朱砂印色,两人这是才从御书房出来。
皇帝率先便落座,身后太子则在一侧坐下,只是他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往太后身边瞧去。
“这除夕年夜,皇帝与太子还如此艰勤,实在辛苦了”太后宽慰体恤道。
皇帝摆手让百官落座,高举酒杯朝众饮了一杯酒才道“皆为大厦社稷,母后言重了。”
他抬眸道“白首辅的外孙女在何处朕有好些年未见她了。”
盛婳闻声起身,盈盈身姿恭顺的朝皇帝行礼道“臣女盛婳,参见圣上,圣上万福”
皇帝闻声细细打量了一眼,不出意外,便是开口夸赞,夸她知书达理,夸她恭顺谦和,盛婳勾唇微笑,皆一一谢过。
今日盛婳,在宫宴中可谓是出尽了风头,盛婳亦是被磨得有些疲软,早知如此,还是在暖阁中安寝最好,这个时候,若是按照以往,便该躺在榻上小憩了。
她忽察觉到一道目光,她四处看了一眼,寻着感觉看去,便与一侧的太子目光焦到了一处。
都说太子小小年纪不苟言笑,规矩体统更是日日挂在嘴边,可此刻他却朝着盛婳勾唇笑了笑,这笑直到盛婳出了宫,都仍难忘却,叫她摸不着头脑。
“盛二姑娘”软轿又被叫停,盛婳掀帘看去,是楚斟。
许是小跑过来,他有些气喘吁吁,昀了好几口气儿才稍平稳“今日多谢你了。”
盛婳闻声笑了笑道“这是谢你的礼,举手之劳与你有助益也是应当的。”
她话落下软轿便又抬起,楚斟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他敛下眼眸,他清楚知道这月亮不是自己的,可他分明感觉到了这一刻钟月光照在了身上
身边忽出现一人走到他身侧,是他近身伺候的小厮,他方才眼底的柔软片刻便消失干净,那小厮轻声道“公子,府里又闹开了,您再不回去要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