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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泊(九) 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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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点翠的星空是最恰如其分的装饰,我庆幸我与浪潮大人一道被合于匣中,但渡鸦先生或许因为已然经过了太多的年月所以看腻了这些,又或者他本身就更喜爱能够藏在羽翼之下的珍宝而非天然的画卷,海风将他的发丝缠绕在了面具上,他一面梳理着一面不耐烦的催促着我不要看的太过入迷,以免哪天恍恍惚惚分不清镜像与现实的界限,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浪潮大人显然是觉得渡鸦先生太扫兴了,他以海风为指使自己能够触及更远,比如渡鸦先生的头发,简直像是被一位太过热情母亲揉乱了一般难以寻常复原,而他本人也在手忙脚乱后如同寻常的少年人一样脸上显出了恼恨,如我所猜想的一样,他接下来便开始迁怒于我,“快些下来,我们还得花时间将你的船停到避风的港湾,我走后浪潮大人可不会帮着照看。”

展开羽翼,他几乎没有发出半分声响便落到了地上,渡鸦先生知晓那风的掌纹,因而他能够甚至不然它弄乱自己哪怕最细小的那根羽毛,而我却在被他呼唤着紧跟时犹豫了,诚然,我并不畏惧高处因为那海面清澈见底,我可以自豪的说自己几乎船行于天空,我从不畏惧坠落因为我知道浪潮大人的怀抱即使不会长久接纳也会总是接住我以免不幸受到太多的伤害。

“你在犹豫什么?就这么跳下来吧!”渡鸦先生向我招手,同时在原地蹦跳着扬起那些沙土,我猜他大约是想要确保安全。他的羽翼因振动而舒展,于是我看到那些平日里掩藏其下的珍宝绚烂如同我脑后的星空,“我知道你的鱼鳍无法飞翔且你的关节软弱如同海蛇,但这沙滩绵密更胜海床,且从未埋藏过碎石或是珍珠,就连张开了怀抱的蚌壳都没有半只!”

不,我的头摇晃的如同漩涡深处被左右拉扯而摇晃着的海草,我从来不做危险的动作且所谓冒险也不会使我热血沸腾,我只偶尔在离浪潮大人足够亲近的地方才会如此任性,而此地正如渡鸦先生所说,他甚至不会帮我照看我的老伙计。我踌躇不前,我即将退缩,但我站的离石块的边缘太近,而有其他人希望我能够往前多走一些,于是我的背感受到了一股推力。

猝不及防,我面朝着沙滩下坠如同我搁浅时场景的再现,我的手脚胡乱的挣扎就像是陆地上的居民溺水时一样,但风从来都不及流水那般安稳,我坠落的太快以至于尚未听清耳边的低语,但大体我认出那是一个边叹息边欢笑的女人,我觉得她仿佛是刚分娩的母亲,她似乎在欢笑而她的苦痛暗含其中。于是我便知道那不会是浪潮大人,他虽有暗流却绝无悲怆。

“你瞧,这不是行吗?”渡鸦先生在最后一瞬间接住了我,我意识到他的羽翼并非寻常的皮毛,它温暖如同冬衣而其下的臂膀虽纤细却有力如同港湾,不过他在将我放下时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羽毛的边缘,这便使我想起传说他羽翼的边缘锋锐如同利斧,甚至能够轻易洞开地面。很显然,渡鸦先生没有听到方才于我耳边低语的那个声音,他只当我最终选择了挑战。

当我的膝盖变得更坚硬于灵活,我的双腿终于彻底分开不若鱼尾,渡鸦先生才牵着我的手拉我起身,时间已然到了黎明,我们必须赶在日头升的太高之前将我的老伙计藏到影下。顺着渡鸦先生鸟喙的弧度,我抬头时看到了黎明少女的车驾与指尖所向,但那晨光之后并无骄盛夺目的暖阳追随其后,正如我们昨天所见,太阳走的很慢仿佛那故事中的停滞并非传说。

“稚日女正以蛛丝牵引着自己主人那失去了动力的身躯,但她的力道实在太过微弱且她的蛛丝乃是织锦所需却非坚固绳缆。”渡鸦先生以他的故事向我解释了眼前的景象,他别过了头也吸引着我的视线偏移回到了我的老伙计身上,最终,他以一句颇为敷衍的话做结,“她尽力了,你知道的,而且这不是什么要紧事,至少比不上你的小船即将被潮水的涨落带走。”

太阳的停滞可不是什么小事啊!我惊讶于渡鸦先生的云淡风轻,而他的解释是其他司辰与具名者们会管理好其中的空缺,而光阴铸炉,众所周知是太阳的姐妹与爱人,她有一万种方法将自己的兄弟从镜匣中解救出来,她这次的动作有些不够雷厉风行,但那是因为其中牵扯到了另一桩计划,但司辰们虽非全知全能但在这件事上还是能够做到两全其美,唯需时间。

“或者你快些哄我开心,或许我会更乐于将我的故事推进的更快一些,连带着时间轮转一起,如果你乐意信任,我会告诉你我能做到这一点。”我难以置信渡鸦先生说的会说实话,尤其是在他说到最后自己都笑的直不起腰的情况下,但从前的种种无不在向我证明他笔下所书口中所述的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编撰出来的故事,我挠了挠头,想不明白,也便不再去想。

“快些做吧,找些坚固点的绳子好将它捆绑的足够紧,这样哪怕是狂风也无法窃夺它。”渡鸦先生有些推己及人了,他总是下意识的设想有人想要窃走属于他人的东西,而实际上在墨萨拿,有如此欲念之人或许数量不少,但真的付诸行动的绝不会太多,因此我没有接渡鸦先生的话茬,他也觉得没趣,又嘱咐了两句便去帮我从沙子中找寻被它们藏匿起来的赃物了。

不过我确实是需要更为结实的绳索的,但它更需要柔韧,我可不希望我的船被一条毫无弹性的铁链锁在一根无法动弹的柱子上,当我回来时就会发现它被惊涛骤雨撕得粉碎只留下片片衣角仍在原地招摇如同求救的呼唤。我不愿追悔莫及,而我之前从未在此事上花费功夫,因此我只能徒手搓出一根新的绳索,用我所见过的延展性最好的鱼皮以及皮下的些许脂肪。

我忙的热火朝天,而渡鸦先生可以想见的无功而返,他自然是不会愿意屈尊帮助我做链接的工作,我知道他更喜爱断裂,因此他只是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的分享着一些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应当知道但基本上肯定是没用的消息,“你的手艺很好,若骄阳大人当时向你订购这些绳索作为纽带,我敢说他八成不会遭此厄运,但可惜他的傲慢使得他只喜爱辉光的织物。”

“但太阳的光线很美,就像是最完满的蛛网。”我喜爱在做任何工作的途中与人谈天,于是下意识的便放慢了手头的动作接话道,“不过我没想到它们居然真的是蜘蛛编织出来的,连带他那辉煌的纱衣,好在不包括燃烧的日冕。”我们彼此都笑出了声,“真奇怪若是寻常人穿着蛛网所织的衣物旁人定会觉得他破衣烂衫如同受难的君王或是沿街乞讨的流浪汉。”

“不错,我喜欢你的笑话,若你允许,我会将它编撰进我的故事当中,就在逆孵之卵大人的茧壳旁边。”渡鸦先生作势就要拿出手稿,但他似乎忘了带上足够的墨汁,“唉,回去再说,但我得记着位置,就在这里,逆孵之卵大人的茧壳亦是由辉光所构如同蚕的丝线,但那对于辉光来说足够坚固,却依旧脆弱的哪怕些许烛火都能使其破裂如同游鱼飞鸟的卵壳。”

“就接在此处之后,你看如何?”此时我恰好完成了最后的工作,头脑空下来后我终于意识到话题已然偏向了危险的境地,我必须赶快阻止渡鸦先生,在他那本或许会触怒诸司辰的书问世之前,“不了,渡鸦先生,您是诸司辰的宠儿,而我只是一个寻常人,或许雕镂了太多花纹因而脑内空空,若司辰们心血来潮拜读您的大作,我只怕再无法行走于阳光下了。”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手艺活实在不错。”渡鸦先生见我将新的绳索系在船头,也好奇的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拉拽,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到几乎没有使那绳子产生任何振动,我知道他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力道以免离析之力使我的辛勤劳作功亏一篑,但很快在我的默许下,他开始逐渐为其加码,等到十指均覆于其上而那已然紧绷的绳索依旧顽强时方收回了手。

“我现在知道你为何有向我提出那等大逆不道建议的自信了。”我将绳索背在背上,一寸一寸的将我的老伙计背到了海中,又如同牵扯不听话的鱼一般在岸上拉着它漂流到了渡鸦先生为我指定的庇护所,而他虽然陪我走完了全程却没有伸出半次援手,甚至沉默的有些不像他,直到我开始蹲下仔细的打着绳结,他才在我的背后发出了感叹,“真可惜你拒绝了我。”

“我本可以为你在我的书中留下一席之地的,我从前觉得你不自量力,但如今我猜你或许真有这个能耐,你知道的,你想要留住浪潮大人,而那也是我的心愿,而你很快会发现,有着与你我相同心愿的人何其之多。”我的手颤抖了,因此我的绳结也变得歪歪扭扭,这是我从未想过能够得到的认可,我的口开始发干,虽然我的皮肤依旧湿润而海风也携带着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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