镕炼(四十五) 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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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色的太阳业已被骄阳之光所遮,逆孵之卵大人临近结茧,最近休眠的时间变得更久,也许正是因为此,我们的大祭司与渡鸦先生才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行暗算他兄弟的事,但随着夕阳西下,那晚霞似乎正意味着他睡眼惺忪,但即将清醒上那么一段时间,而我们的大祭司作为他的侍奉者自然深知他的习性,于是我与渡鸦先生便几乎在同时发现那湖水在退去。
那湖水来时汹汹,去时自然也不懂得细水长流,在我看来那一路拉扯着如龙的火花,像是漩涡般涌入那片水域核心处的灯油,就像是那星辰神殿的底部被安上了一只巨型漏斗般旋转着便溜走了,甚至连脚下的沙土都变得如往常一般干燥,完全没能留下哪怕一滴一珠。“看上去一切顺利。”渡鸦先生于高处窥探后做出了判断,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逆孵之卵大人最近愈发嗜睡了,当我们回到星辰神殿时他已然再次阖眼,而弧月大人与我们的大祭司关系不错,我全然不会畏惧她的注视。星辰神殿仍旧是残破的模样,但走近看时,尤其是伸手触摸时,会发现它的表面显然干净了不少,许多尖锐之处都被那甜腻之酒磨平,而地面上的脏污也被尽数洗去,闪闪发亮的样子让我在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我关节僵硬的勉强向着那浪潮的侍宴者躬身致谢,而她也确实将注意力自尚且卧在她怀中的男人身上移开,像我点了点头。我想都不用想就能够确认这不会是我们的大祭司的杰作,这星辰神殿能被侵蚀成这破败的样子,原因之一就是他并没有收拾东西的天分,而作为他的泪珠所化的孩子,我自然也同样既没有那意识也没有那个能力。
那浪潮的侍宴者并未接受我的善意,却也没有反驳,只貌似苦恼的伸手抚摸着我们的大祭司紧闭的双眼,随后又将他本就散乱的发丝弄的更糟。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嘴角的笑意更浓,此时她才像是终于想起之前同我打过招呼了一般,眉眼弯弯的笑着抬头望向我和渡鸦先生,轻轻的推了推我们的大祭司的身体,但动作轻柔的更像是一个母亲在哄着孩子睡的更沉。
“他睡的有些太快了。”那女人的声音是我所听过的之中最为甜腻的,即使是在花匠先生那里所听得的蜂蜜滴落时的粘稠声响也比之远远不及,因而我的言辞尚未自我颅内的辉光经过,便被那如同流水般的音色裹挟而出,“他一直睡的很多,最近。”过去的他可不这样,但现在他嗜睡的仿佛将要与逆孵之卵大人一同结茧一般,虽然作为具名者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而且他很重。”圣杯大人抬手支撑着下巴,虽然脸上仍旧挂着盈盈笑意,但言语间已然有了困扰的神色,虽然我不是个善解人意之人,但不知为何我就偏偏能够理解她的含义,且正如同我方才说话一样,我几乎没有任何质疑的便将我们的大祭司自她怀中拉起,扶到那祭坛上让他自行安睡,随后再次走到了圣杯身边,笔直矗立着全然是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圣杯,对这么个小孩子这么大发神威,有些过了。”渡鸦先生在看着我做完了这一切后才姗姗来迟,开口便是对着圣杯大人一通抱怨,我不知道圣杯对我做了什么,此刻我只觉得渡鸦先生的冒犯是如此不可忍受,但圣杯大人似乎今日心情很好,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招呼我蹲下身来,她的手指在我的发间滑动,很是舒服,然后她在我的脸颊上掐了一下。
我的眼中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待我,也不知道我方才为何对她如此痴迷,或许这便是渡鸦先生所提到的那件事吧,我急忙在她伸手再次安抚我之前起身后退,躲到祭坛后面去了。渡鸦先生看了我躲藏的方向一眼,好气又好笑的耸了耸肩,最终决定先不与我多加纠缠,而是向圣杯问出了自己更关心的问题,“怎么样?计划可还顺利?”
“他并非我们的同胞,也不是于海浪中诞生的孩子,所以他,嗯。”渡鸦先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知道他的话是另有所指,而圣杯近乎相同的表情意味着她已然会意,“你知道我的意思,所以,我们的好先生,他可还能令你饱足?”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不知为何总是喜欢用这些模棱两可的言辞在我面前对话,是因为不希望我听懂他们的真正所图吗?
“虽然技艺还需要多加磨练,但燧石大人已经将他教的足够好了。”圣杯做出了如下评价,“我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这难道不是已经满溢而出了?”我赞同的点了点头,心想,这还用说,我们的大祭司在漫宿不能算得上是第一,但在这醒时世界必然是举世无双。而渡鸦先生则是干脆哈哈大笑起来,“看的出来了,我们的小蜡烛在外头差点被你们溺死呢!”
圣杯也向着我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我听到了如同海浪般的笑声,夹杂着浪潮拍案的巨响,我想她大概是一面拍着自己的腿一面笑个不停,口中却仍旧在对我们的大祭司妄自评判,“他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日子了,但只要还能得空,你便可以再叫我来,我要亲自教教他如何讨我的喜欢。”我不喜欢她嘲笑我,更不喜欢她以如此轻佻的语气谈论我们的大祭司。
“咳咳,你还没有告诉我计划顺利没有呢。”我很高兴渡鸦先生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并在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后近乎强硬的将其推出了门外,向我告了别之后便很快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中,而我仍在为那浪潮的侍宴者太过湿润的话语而感到浑身不适,站在原地生了半天的闷气才想起来或许应当在夜间为我们的大祭司添衣加被,便转身走去那工坊中为他取了来。
当我抱起了被褥往门外走时,我听到了我们的大祭司满含狂喜的笑声,随后他便以极大的力道装在了我的身上,但我不仅早有准备,而且长期立于烛台的经验使我本就难以翻倒,因此反而是他被我手中的被子撞到了地上。真是幸好我还拿着那被子呢,深知己身灼热坚硬的我在心中道了句好运才将我们的大祭司缓缓扶起,而他刚抓到我的手便兴奋的紧紧握着。
“亲爱的,你猜怎么着?我很快就能完成那面镜子了!”我被他那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弄得浑身打了个哆嗦,但我们的大祭司仍旧毫无知觉的拉着我分享着喜悦之前,而我也就只能敷衍的说着“好极。”而已,手中还拿着加厚的衣物,不断的催促他穿上,但我们的大祭司对我的劝说置若罔闻,自顾自说完了自己的心里话便将我推出了工坊的门,连带衣物一起。
好吧,我想我又要等上个好几天甚至可能数年了,因而我将那些多余出来的衣物铺到了那破碎的祭坛之上,使它看上去会像是一张可以躺卧的床,但我也只能围着转几圈而已,一来我根本无需睡眠,二来我早已习惯了烛台,伫立对我来说比起躺卧更为舒适。可惜了,我大概是用不上你们了,我想我还是将它们收起来,找个地方藏好,总好过在这风沙中落灰。
“好啦,去叫渡鸦那家伙再回来一趟吧。”我们的大祭司这次做工的速度快得仿佛他只是在做着倒模之类的简单活计,我的手指才刚刚接触到枕头我便听到了如同爆炸般的开门声,而我们的大祭司的吩咐紧随其后。“是。”我只得领命,也不知道渡鸦先生到家没有,但好在这被褥至少是没有收拾的必要了,因为我们的大祭司近乎肌肉记忆的打着哈欠躺上了祭坛。
我围着他转了几圈,确认自己是没机会得以一窥那被他抱在怀中的镜子的真容后,终于还是小声对着我们的大祭司道了声晚安,随后再次远行去为渡鸦先生埋下遗失物,心中还盘算着不知渡鸦先生是否走远。事实证明,渡鸦先生的脚步比我想的要慢些,又或者他已然走了一个来回,我才刚拿出那我们的大祭司亲手所书的字条,一只渡鸦便不由分说叼走了它。
“他还真是一分钟都不给我休息的机会啊。”就在我望向那站在我肩头的渡鸦时,渡鸦先生不知以何等方式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他的语气有些疲惫,口中也皆是抱怨,但他的脸上反而洋溢着貌似即将解脱的笑意。是圣杯大人与浪潮大人的争斗即将到达终结了吗?还是,那即将终结之人我与我们的大祭司呢?
面对很快便会得到答案的问题,我一向不愿多费口舌,渡鸦先生见我不说话,也不主动引起话头,只化作一只巨大的渡鸦抓住了我的双肩,“走,我带你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