镕炼(十八) 错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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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大概是将那已经被蝴蝶摇动了根基的光之果树连根拔出了,教师先生扶住了那个软软倒下的女孩,她的眼球已经完全溶解在了光中,而那自她脑中拔出的根系还在那男人手中垂死挣扎,但依旧是在风沙中渐渐枯萎,最终成为了那风沙的一部分。“为什么?”我看着那女人如她的孩子一般失去了生机,质问的话语与蜡油一同自我展开的口中缓缓流出。
“这是我的本性,我以为你深刻体会过了。”那男人对我吹了声口哨,那口哨声我只在诗人先生那里听到过,加上那只熟悉的蝴蝶与这句充满暗示性的话,我认定这个男人便是诗人先生的新旅伴。在知晓了他的身份后,我哑口无言,虽然对于他的做法我实在难以苟同,但我明白本性难违的道理,我知道在大多数人眼中,我总是遵循本性的举止也极为古怪。
“我对你可没什么恶意,你看,我并没有妨碍您种树的收成。”见我的态度不再那么恶劣,诗人先生转而换了一套说辞想要试图说服那个一面说着哀悼的话,一面挖出了那个女人眼球根部仍在转动,甚至如同呼吸一般起伏着的光球的教师先生,见他闻言手中仍旧毫无停歇的收起了刚挖出的种子,脸上笑意盈盈,“再者,你也看到了,这是她自己的愿望。”
教师先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猛然放手使那女人仰面坠到了地上,她的眼瞳已经干瘪枯萎,无需人手的协助便自然闭合了,并且往后都不会再睁开。“自愿?”看到教师先生步履沉重的走到了我的身边,我有些疑惑的小声询问,那个女孩自愿放弃了生命与辉光吗?这真是难以想象。教师先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脸色阴沉的如同这太阳的阴影,他摇了摇头。
“当然是自愿,而我称其为自光中寻到了自我。”教师先生没有回答,反倒是或许因为我尚且不会控制音量而听清了我说话的诗人先生以他标志性的原地载歌载舞,一面自我陶醉着一面向我解释此事,“小蜡烛,请相信我对你没什么恶意,我只是太喜欢说实话罢了。”他背对着我的视线停住了脚步,随后猛地转身双手指向了我,“那种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这可能会伤害到你的感情,毕竟你的未来多半也是会成为这样一颗或是一袋种子,但我相信你更喜欢听实话。”诗人先生近乎自问自答的替我说出了他自以为的我心中所想,而其实我并未觉得有任何冒犯,甚至觉得他那过长的铺垫有些无聊,何况他还在白费力气的手舞足蹈。我无聊的走了神,在余光中甚至注意到了猎人先生不知道何时失去了踪迹。
诗人先生很快被自己那又唱又跳的说话方式折腾的气喘吁吁,或者说被折腾的是他那位可怜的旅伴,而我一面走神一面倾听,也算是大概明白了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左不过是她不愿成为根系交错的光之树林中的一株,想要成为一根孤木,为此她宁愿将自己自那赖以生存的土地中拔出,因为那种子吸取了她脑中的辉光,化作她的根将自己完全与他人纠缠在一起。
平心而论,仅仅只是脑中的辉光与承载辉光的光之果树被拔出并不会真正杀死这个女人,辉光的逸散对并非光源的肉身近乎无害,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引起理性枯竭,最大的后果左不过自此目盲,且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我觉得这是极为可悲的,但或许对那女人来说算是得偿所愿,我更难接受的是那孩子的结局,他甚至还没有能够自己决定追求辉光与否的心智。
教师先生低头不语,没有将视线分给那个卖力表演着的诗人先生一分一毫,当然也没有再望向那个已无生机的女子,而是只盯着手中装着种子的袋子若有所思的发呆。我想他是在为那个女人难过,毕竟实际上真正断绝了那个女人的生命的其实是教师先生自己,但我知道他虽为此感到悲伤却并不会后悔,因为他的作为是出于怜悯,而我没有阻止他也是出于此。
诗人先生揉搓着自己的膝盖紧紧盯着我们二人的脸,他是想要看到恼怒或是悔恨吗?很明显我们使他失望了。这种无视对他来说应当是不舒服的,因此诗人先生又开始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更好的吸引我们的注意,但这次他才刚往前迈出一步,以我的合金杰作作为枪头的长枪便自四面八方涌向了他,速度快到在我的测算下大概是连石头都能轻易击碎的级别。
猎人先生对他的猎物出手了,在长时间的麻痹与引诱之后,我猜想他将连带我与教师先生在内的所有人都作为了诱饵,很无情但十分有效,我还未来得及阻止那诗人先生可怜的旅伴便化作了碎片,他残余的力量不断流失,但猎人先生训练有素,以连我这位行家都感到叹服的速度进行了处理,以最大的限度保留了那些碎块属于生命的活力,当然,除了那只蝴蝶。
“逃走了。”我看着那些光粒自那些残肢断臂中析出,最终再次凝聚成了一只蝴蝶,它在原地不断拍打着翅膀,随后分离的力量便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它一侧身便回漫宿去了。我为此而遗憾的开口,带着一些抱怨的意味,因为猎人先生杀死了一位只是被操纵的傀儡,反而放过了那方才反复挑衅且害死了两条人命,或许往后还会回来祸害更多人的罪魁祸首。
“他不是那孩子的父亲,也不是那小姑娘的爱人,即使他或许进行了引诱,至少是对那个傻姑娘。”猎人先生看向了蝴蝶离去的方向,目送那道伤口般的裂隙完全愈合甚至没有疤痕留下,才拍了拍手中沉甸甸的箱子,“但他是。”里面装的是他此行的战利品,或许以后还会是我的原料,介于我们星辰神殿中那些负责采购的兄弟姐妹们许多都与不少猎人相熟。
我不会因为胸中的怒火而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我知道猎人先生的判断是正确的,我在不久前见到诗人先生,他还在与他的上一个旅伴同行,此后这短暂的时间内是不允许他与这女孩相知相爱,还要孕育出这样一位将近满周岁的婴孩的。猎人先生的猎物从一开始便不是诗人先生,而是他的旅伴,是那孩子的父亲,我虽心中不悦但确实没什么理由去指责他。
“你没有反驳我,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猎人先生耸了耸肩,他虽然大概知道那个家伙应该是被来自漫宿的灵体附身了才表现的如此奇怪,并且这个灵体对于不智凡人正在做的事显然颇有敌意,不过他一个小小的猎人,还轮不到他来为人类的命运担忧什么,“而且即使情况相反,我的目标也不会改变,因为我们还暂时无法将那灵体化为己用呢。”
“只是可惜了那小姑娘,她连自己的爱人被人换了都还不知道呢。”猎人先生这时候倒是悲天悯人起来了,蹲下对着那女人的遗骸叹了口气,拿出随身的工具来想要至少为她起个坟墓来,但原先一直在一旁又是于心不忍又是唉声叹气的教师先生此时却开始泼起了冷水,“即使是在弥阿,想要与那些非人之物接触也不是没有所有人的许可便能够被允许的。”
“而那种许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认为是合理的,您是猎人,与他们合作了足够久的时间,想必是能够明白的。”猎人先生闻言手中动作一顿,撇了撇嘴后仍旧继续挖掘着,口中接下了教师先生想要说的话,“那小姑娘多半是被派去引诱那孩子的父亲,只不过最终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真的想要靠着那漫宿灵体改变自己的生活,才会被那家伙给诱骗了。”
“说不定呢,她早就知道这家伙早就不是自己的爱人了。”猎人先生认真的埋葬了这擦干净了脸仍然带着些许稚嫩的少女,对着那沙丘颇有骑士精神的行了一礼,随后便恢复了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打着哈欠道,“只不过对她来说,能够让她摆脱现在的生活,是谁都无所谓。”最终他走到教师先生身边想要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我想要自己安静一会儿。”教师先生在他拍到自己肩头之前便抓住了猎人先生的手腕,自己则远远的躲开了,“让我一个人待着。”猎人先生自然不会自讨没趣,与他身形交错后,教师先生走向了太阳的方向,而猎人先生来找我搭了话,一面拉着我向着被褥走去一面道,“你现在身体还好吗?”我知道是自己刚才差点被烧融的状态将他吓了一跳,心中十分抱歉。
“无事。”猎人先生像是不放心似的绕着我看了一圈,见我确实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同时睡意也涌了上来,打着哈欠向我打招呼,“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在明天太阳的阴影移动之前跟上它,所以我必须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说罢他对我做出了自便的手势就翻身上床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