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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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克的城墙早已再度修复,那防御塔却是按照大地之子说的,人们虽然留下了图纸,但不会再于司辰眼前拿出了。如今时日已至,但他们的贤王与英雄尚未回归,仅有此前帮了众人良多的那位自称笑鸫的长生者,早早便在墙头架起了几乎覆盖了半个城墙那么宽阔的画布,还将各色散发着奇妙气味的颜料铺了满地,与众人一道静待那巨蛇的阴影再次降临。
大地之子似乎爽约了,但七蟠仍是按时赴约,甚至还早到了一些,他如今显出了巨蛇的模样,百无聊赖的直起身子转了个圈,又用尾巴掀起了画布似乎是在寻找着大地之子的踪迹,同时他那滴落的毒液将地面腐蚀的坑坑洼洼,此前好不容易才开垦的农田几乎是一瞬间便重新化为了沙漠,偶有幸免的也生满杂草。所有人都预见了饥荒,但无人敢在七蟠面前斥责他。
在确认大地之子未能及时赶来后,七蟠显得有些失落,他蔫蔫的俯身使自己的脖子垂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后,他稍微抬起了一点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弓起身子似乎是在伸懒腰,随后晃了晃脑袋,慢吞吞的蠕动着身子,阴影与风沙便逐渐侵蚀了城区,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他兴奋的东西,猛地加快了挺近的速度,不一会儿他的头便越过了城墙。
笑鸫被忽略了,不过她并不因此恼怒,可七蟠所携带的满含怒气的沙暴将她的颜料打翻了满地,并让同样被掀翻在地的她自己沾了满身的花花绿绿却让她心中狠狠的记了一笔,虽然看着还不错,但毕竟味道实在不好受。此时所有人都已命自己的孩子们躲到房中去了,只有从前与大地之子一同长大却未能一同老去的人们站在阴影中仿佛等待着终结的降临。
七蟠轻蔑的等待着,似乎想要人们都站定才开始发动第一轮袭击,眼底满含着“看看你们做了那么多准备能否承受我的第一轮袭击。”的意思。笑鸫觉得七蟠有些自大了,虽然作为司辰他确实能够呼吸之间便将此地连带着自己化为灰烬,因此人们反而感谢他的轻敌,这使得他们至少有时间射出第一轮弩箭,笑鸫也可以拿出她备用的颜料找个好地方固定住。
迎着第一波箭雨,七蟠并无动作,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出手了,因为他们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无论是人还是物皆是如此,一切貌似都与其他事物嵌合在一起,如同被编织在一起的金线与荨麻,如同被冶炼在一起的金与铁,如同水中之物与水面的倒影,如同面对面放置的镜子中交错的影像,而早已飞到高处的笑鸫看来,正如同墨水渗透纸张而重叠的文字。
笑鸫的画布被撕碎了,或者说,是被其他无法吸附颜料的事物取代的一部分,甚至于有些类似补丁的地方所填补的,根本就不是属于世间该有的物件,若是随意涂上什么东西,还不知道会失真成什么样子,笑鸫叹息着摇头,她这次恐怕只能用自己的双眼来记下这震撼的一刻,随后便想要找一处视野开阔切未被影响的位置细看,可稍一靠近衣物便沾上了颜色。
这可不是染坊那些小姑娘们的产物,恐怕不智凡人都未必做的出来,并非全知全能的司辰们可能做的出来,但若是他们足够明智,而他们也确实如此明智,便不会允许它们被带到醒时世界,笑鸫对这难以洗去的颜色做出了判断,它沾染的那么深,甚至连皮肤,或许肌肉都被渗透了不少,好在它们不像虚界的气息那么难缠,并不继续扩散的话倒也无碍。
只是可惜,虽然满足好奇心非常重要,可笑鸫也知道小命更加珍贵,她不得不使自己飞的更高以避免沾染上更多,但逆流而上的人同样有之,就在笑鸫往上攀升之时,她见到有什么东西如同石头一般砸了下去,正落在七蟠身边的沙地中。七蟠卷起的风沙使得那沙子柔软如同棉花,又或者干脆就是混入了什么柔软的物质,那东西没有粉身碎骨也算是谢天谢地。
笑鸫定睛看去,那东西已经半截埋在了沙中,露出的部分看上去是个人形,只是不知为何浑身都包裹着纱布,像是死者的装裹,但他随后缓缓支起身子,支撑着剑站定的样子,让笑鸫知道他仍尚有一线生机。笑鸫跑的太远看不真切,城墙上勉力挣扎的人们却从斑驳扭曲的衣物上熟悉的碎片中认出了他们王回到了他们的身边,并且一如既往的挡在了他们身前。
人们有的哭泣有的欢呼,滴落着各色的泪珠使用着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听不懂的语言,或许是因为视线的扭曲,可能部分人的眼睛确确实实增加了几个,他们眼中的王似乎是数个叠加在一起的样子,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形象,有的肌肉虬扎可黑气笼罩,有的白发苍苍却站的最直,更有甚者干脆是格格不入的孩童或妇女的形象,但无一例外是残破与伤痕累累的。
而站在他面前的七蟠亦是如此,只是它的形象更为扭曲与多样,人们屏住呼吸看着,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更大,有些干脆就这么窒息倒下,眼瞳的方向却仍旧如同黏住一般没有变化。“这可不好。”笑鸫自知不妙,而同样的声音也自身旁响起,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那日与自己一同偷看他们二人的第一次对决的那位女祭司正满面忧心忡忡的看着脚下。
笑鸫惊讶的看向了蛇的女儿,她可不记得这家伙什么时候会飞了,谎言之墓的儿女不都是生活在地下的居民吗?方才还在担心着那些乌鲁克的居民的笑鸫被吸引了注意力,她又飞近了一些仔细看了看,发现蛇的女儿新披上的如同蜻蜓翅膀般的披风正伴随着七蟠的力量而如同迎风的旗子一样波动,那本应微弱的上升气流竟然真的支撑她停留在了空中。
忽然笑鸫发现自己眼前变了颜色,而蛇的女儿则反应更快,拉着她便又往上升了几步,但仍旧被如同潮水般疯狂上涨的色彩穷追不舍,而地面上则蔓延的更快,笑鸫看到它吞没了整个乌鲁克,如果这扭曲如同随意泼墨的儿童画的地方仍旧能够被称为乌鲁克的话。这一切直到更深的阴影自两人头顶压来方止,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这阴影此刻实在令人无比安心。
“七蟠,住手。”这虽然语带责备但温柔到只如同一声叹息的声音令蛇的女儿与笑鸫意识到她们正处于太阳阴影的庇护之中,而逆孵之卵自然也直到自己这位兄弟的习性,很快退一步改口道,“至少别在这里。”七蟠闻言明显顿了一拍,追逐着笑鸫与蛇的女儿的颜色褪去了,连带着乌鲁克也恢复了原状,速度快得如同它只是被透镜扭曲,如今撤去而已一般。
待风沙渐息,连带着刚刚化为荒地之处也变回了良田,七蟠猛地卷起趁着自己走神想要偷袭的大地之子,消逝如同刀光剑影,只有残余的仍旧卷着沙粒互相碰撞的怒气如同足迹一般被笑鸫捕捉到了,在问过蛇的女儿的意见后,便拉着她跟着去了,只是七蟠走的实在太快,又是往无人之处去,很快她们便气喘吁吁不得暂且落脚,而低头正望见渡鸦于一株枯木歇息。
蛇的女儿下降极慢,笑鸫却直接收起了翅膀,猛地砸在了闭目养神的渡鸦背上,直接将他砸到了地上,等蛇的女儿落地时,他刚刚一脸怨念的揉着腰站起,眼睛还瞪着已经在树下坐定的笑鸫,“你不是在乌鲁克么?怎么跑这里来了?”转头又见到了蛇的女儿,仿佛了然的点头道,“原来是搬救兵来了,但时间恐怕不多了,你还这么没心没肺的。”
见渡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鸫仍想说几句俏皮话,蛇的女儿却急匆匆的对着渡鸦三五句话便讲清了方才发生的事,并期待的看着这个似乎与大地之子颇有交情的男人,只是他毕竟是浪潮的长生者,蛇的女儿搞不明白他的立场,也就不敢说出心中所想。可惜这些渡鸦都不曾注意到,他只是低头琢磨了一阵后,说了一句,“难怪。”便也分享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七蟠猛地扩大自己的影响同样波及到了渡鸦,当时燧石想到大地之子恐怕马上要与七蟠交战心急如焚,但也知道自己这位兄弟的脾气,想要说服他体谅着推迟几天是万万不可能的,而自己这个孩子她也同样了解,也是同样不服输的脾气,何况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若是不去赴约恐怕他宁愿就那样倒在祭坛上长睡不起,因此也只能叹息不语。
不智凡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转轮与骄阳求助,转轮自己心里也有着一样的心思,哪还能去开导燧石?骄阳则在琢磨着接下来彻底解决这团菌丝的事,根本不理会他,只有渡鸦同情的将尴尬无比的不智凡人拉到了一边,拍了拍肩也不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