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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抓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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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时念没想到,生日宴开始到现在,她收到的第一句“生日快乐”,竟然来自跟她几乎处在两个世界的沈延非。虽然这蛋糕不是给她的,祝福语也和她无关,天鹅更是巧合,但某一瞬间,她仍然像在极寒里找到了一点力气。姜时念挺直脊背,穿上大衣,重新盖好盒盖,把蛋糕送去了护士站。沈延非既然交给她处理,自然就是不需要了,她接下来要回宴会厅,也不能带在身边,不如送给护士们当宵夜。蛋糕的这口甜,她今天没运气尝了。那会儿去过病房的小护士快步朝姜时念迎上来,要给她处理手背上针孔的血痕,嘴里念叨着:“药都没打完,怎么能随便拔针呢,流这么多血,你还是快回——”小护士赶忙追上她,心急地脱口而出:“沈先生刚提醒我给你把手处理好……”姜时念一顿,不禁更觉得空茫想笑。沈延非这样的人,北城权贵圈子里众人仰止的高不可攀,不像是会管闲事的,不过随意朝她扫了一眼,就不嫌麻烦地替她这个不相干的人找了护士。真正应该在她身边的商瑞,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冷淡到让人心寒。其实从订婚之前,她主动对商瑞坦诚了自己的身世以后,商瑞嘴上说着不在意,对她的态度已经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了。那时候乔思月还不是姜家遗失的亲生女儿姜凝,只是她在电视台的同事。商瑞作为台里的赞助商,在她跟乔思月有工作冲突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维护过对方,让她懂点事,别那么计较,显得小家子气。偏偏商瑞跟乔思月在明面上没有过多接触,也谈不上什么暧昧,她连委屈失望都好像是无理取闹,如果较真儿,就坐实了她的心胸狭窄。她是姜家的女儿,是跟商瑞联姻的对象,为了家里也不能任性。商瑞从小养尊处优,即使是他先追的她,在感情里仍然是俯视和松弛的,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偶尔情绪上来,甚至还会用养女的身份开她玩笑。那些层层叠叠的难受无声堆积着,她尽量自己消化。她想报答姜家,想拥有一个属于她的小家,姜家也从小训诫她要会忍,所以她在感情里一直包容着,真心准备下个月跟商瑞结婚。姜时念走出共济医院大门,深冬夜里,外面飘了细雪,她抓紧大衣的衣襟取暖。她额头滚烫,心里告诫自己先别冲动。她离开生日宴现场三个小时了,大家应该都已经冷静下来,现在她就回去,当面问清楚姜家和商瑞的态度。司机撑着伞跑过来,把伞面举在姜时念头顶:“针打完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快上车,你还病着呢。”车里空调开得很足,姜时念昏昏沉沉刚坐下,就意外接到电视台副台长的电话。副台长语气含笑,带着刺探问:“时念,忙着过生日吧?商总在不在你旁边,台里有点急事,我这边联系不上他。”副台

长算是她直属上司,平常就奉承商瑞,连带着对她也过度热情,现在肯定是听到了风声,专门来试虚实的。她全凭能力在电视台坐上如今的位置,对方现在却来暗示她,如果她跟商瑞真出现裂痕,她珍惜的工作就会受影响。的确,主持人算是公众人物,一旦身上负面新闻太多,就会被推到幕后。姜时念冷静说:“商瑞在忙,您可以晚点再找他。”副台长干笑一声:“行,正好提醒你,下周咱们策划的那个重点访谈,你得加把劲儿了,如果请不动沈先生,到时候节目落到别人手里,可别怪我不公道。”姜时念捏捏眉心,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市电视台策划了一档访谈类节目,是下个年度的王牌,目标对准各行业金字塔尖的大佬,主持位置很多人眼红,乔思月也曾经私底下对她宣战,势必要抢到手。最后是她靠着实绩取胜,乔思月夹枪带棒盯了她好几天。但她没空去照顾别人心情,因为最重要的第一期节目,台里做梦似的居然要请铂君集团的沈延非。沈家这位新家主哪里接受过什么访谈,根本就不切实际,然而台里格外坚持,让她通过家里和商瑞的关系想想办法。姜时念的电话还接通着,手机忽然发出连续的轻微震动,有信息进来。她顺手划下通知栏,看到是商璇发来的三张照片,她心里有了隐隐的预感,敛眸点开。第一张照片,背景是Liz酒店的生日宴现场,拍摄时间是五分钟前。乔思月还是那身素气白裙,坐在沙发一角,鼻子通红,商瑞在旁边给她递水。接下来,乔思月哭得厉害,喝水呛到,商瑞抽纸巾靠近,俯身帮她擦。最后,商瑞端来一盘蛋糕哄人,那个原本说是用来宣布她跟他婚期的蛋糕,被他切下来送到乔思月跟前,商公子那张优越的脸上,还能看到一点拿人没办法的淡笑。这笑容姜时念很熟悉,从前只对她有过。姜时念一张张翻完,跟副台长的通话早就断了,她把手机倒扣在座椅上。司机从后视镜关注着她,好几次欲言又止。姜时念映满街灯的眼瞳朝他看过去:“徐叔,你想说什么。”徐叔这下憋不住,重重拍了下方向盘:“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事!养女怎么了,一起生活十多年,就完全没感情?!姑爷也太过分了!”徐叔在姜家十年,了解情况,瓮声瓮气说:“今天这种局面根本就是联合起来把你往火坑推!你的家,名声,工作,搞不好就全没了!只要你表现出一点委屈,谁都会觉得是你的错,骂你这些年占够了便宜还不知好歹!”因为这么多年来,姜家在人前始终对她很好,如今身世一公开,任谁都会觉得她最没资格有情绪。她应该对一切感恩戴德,毫无怨言地迎接亲生女儿回家,主动让出未婚夫,回到她的泥潭里。但前提是,全家不要把她当成一个随便

砸破的木偶,设计这么多,只为了名正言顺把她扫地出门,帮亲女儿快速融入北城的权贵圈。车穿越蒙蒙雪雾,转过一个路口后,逼近Liz酒店灯火通明的门廊。雪越下越大,可见度不高,所以姜时念直到下车,都没注意到后面那辆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她的黑色迈巴赫。迈巴赫低调地提前停下,跟酒店保持开适当的距离。车里的光源都关着,只有外面的白色雪片混着暖黄路灯,忽闪忽暗地照进来。驾驶座的年轻男人眼见姜时念单独进去,急得直攥拳,忍了半天,还是憋不住回过头,望向后排座的身影:“三哥?”后排的单侧车窗降下一小半,柔和夜风混了点碎雪,慢悠悠敲在玻璃上。沈延非淡色唇间衔着根烟,他略偏过头,手指虚拢,火光在轻轻砂轮声中乍燃,照亮他深刻眉目。他很少抽烟,但是今天,好像有只被困了太久的利爪挣脱约束,一直在疯乱抓挠。过了片刻,沈延非才从酒店门口收回目光。他指腹摩挲了一下手里扣着的礼盒,低声回答前面那人没敢问出口的话。“再等等,我现在跟她一起进去,对她不好。”Liz酒店一层宴会厅,商瑞扯松领带,靠在单人沙发里,烦躁地翻了翻手机,依然没看到姜时念的回复,他发去的几条微信都好像石沉大海。以前就算吵架,姜时念也没什么脾气,更不会搞不吭声这一套。商瑞没耐性地张口:“你确定照片给她发了?”商璇在他对面,为那会儿得罪了沈延非的事还心神不定。一听商瑞的语气,她抬头吃惊看他:“你让我去医院,不是为了确定她装病吗,发照片不也是为了让她认清现实?现在怎么又一副还惦记她的语气?”她皱眉问:“你做这些,不是要跟她分手的意思?”商瑞抬了抬眼,正对上不远处乔思月哭到楚楚动人的脸,面无表情地慢慢道:“谁说我要跟她分手了。”商璇瞳孔紧缩一下。“我要是不这么做,时念能拎的清自己处境?”商公子散淡地扬眉,“只有被姜家算计,到处受威胁,随时要从天上掉下去的时候,她才会明白唯一能靠的是谁。”商瑞懒得看手机了,干脆扔一边:“我对她越淡,她越没底,她如果不来好好求着我,别的不说,连电视台的位置都不见得能保住。”他朝姜家人的方向抬抬下巴:“那一家子,得拼了命的帮亲生女儿上位。”商璇愕然瞪着他,喘了口气才说:“所以你故意的?下个月你还是打算跟姜时念结婚?”“不然呢?”商瑞觉得她好笑,“结婚前,我管教管教自己未婚妻,教她怎么当人老婆而已,否则以她那个性格,等哪天才能像别人一样会撒娇会哄人。”他摇了下头,表情略显不耐:“以前追她的时候对她太惯着了,她没危机感,以为我总得捧着她,婚都订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

她懂事,明知道自己就是个养女,还总那么端着,受点罪也是自己找的。”姜时念端到过头了。他跟她确定关系这都几年了,换他身边那些朋友,说句难听的,可能睡都快睡腻了。她可倒好,碰的稍微越界点她都不情愿,更别提其他的。他是谈恋爱,又不是吃素当和尚。以前她还有个家里撑着,现在一无所有,总该清醒清醒,学着让他高兴了。商瑞扫了眼时间,余光看见乔思月起身过来,垂着头跟他说:“商总抱歉,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看时念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真病了,你还是去看看她。”“我这边没事,”她眼眶仍红着,“爸妈哥哥那儿我能处理好,不耽误你们。”商瑞打量她一眼。乔思月跟姜时念,某些特定的角度看,五官确实是有三分像的。只不过乔思月是标准的淡颜,清丽那挂的,姜时念却是纯粹浓颜,美得放肆恣意,有时候盯着看看都烧得眼热。商瑞对乔思月招了下手,如愿在她这张跟姜时念有点相似的脸上看到了乖巧和仰慕。他刚要说话,宴会厅突然安静,气氛微微凝固。商瑞抬起头,看见姜时念从外面进来,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他坐着没动,存心也没让乔思月动,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外面冷,姜时念穿的少,就算裹了大衣,脚腕脚背也都裸着,白得没有血色。她环视整个现场,还有不少人在。今天的场面,姜家是下了本钱的,请柬发了很多。现在除了关系淡的走了一拨之外,大部分姜家亲近的世交都留在这儿,为了给乔思月撑脸面,也为了看她这个养女回来之后,各方的态度。姜久山首先站起来,拧着眉责备看她:“时念,你看看你,平常不是挺懂事吗,今天怎么闹成这样,让一屋子长辈看笑话!你姐姐为你哭了半天,你倒跑出去躲清静了,快过来道歉。”叶婉在旁边试了试眼尾,叹口气:“行了,别怨她,时念心里有不平衡,过去我们纵容她,她不想公开收养的身份,我们就不公开,现在她一时不习惯,也都正常。”姜时念站在原地,陌生地望着一家人。进来之前,她还抱有一丝希望,也许所有念头都是她太悲观了,家人就算再不待见她,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也不会对她太绝。但这一刻她面对爸妈,听完那些一唱一和,把她种种罪名钉死的话,完全确定了,她对全家来说,只是一个让乔思月能高调融入北城豪门的垫脚石。姜时念顿了顿,又看看哥哥姜炀,轻声说了一句:“爸妈,哥,我病了。”她以前不跟家人撒娇诉苦,因为知道没有回应,但到这最后一刻,她忽然放肆地想说了。姜家人却好像被她的称呼烫到,像急着对亲生女儿表忠心,证明自己从来没找过替代品似的,不约而同严厉看她。姜炀蹙眉,冷冷道:“适可而止吧

,家里宠你,你也得分场合,大小姐脾气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看你姐姐,一直都在为你说话。”乔思月站在商瑞的座椅边,微微颤声说:“时念,以前工作上咱们有过冲突,我跟你说对不起,你要是不适应,我就不回家去住,都没关系的。”叶婉顿时受不了了,站起来快步走到乔思月跟前,攥住她手腕,忍着泪,含笑哄:“说什么呢,妈怎么能不接你回去。”姜时念目不转睛盯着。看她渴望了那么多年的母爱,妈妈的笑脸和眼泪,原来是这个样子。她妈妈笑起来,和她梦到过的差不多。姜时念指甲无意识按进掌心里,视线越过所有人,最后望向沙发上的商瑞。他矜贵的西装都没有乱一丝,可她独自站在这儿,成为别人看戏的众矢之的。商瑞慢条斯理开口:“时念,别闹了,给你姐道个歉,不算什么大事。”说完,奖赏般对她伸了伸手,示意她可以过去。姜时念笑了出来。她有无数话想说,全部哽在喉咙里,发烧好像更厉害了,整个咽部都发炎水肿了一样,想当着这些人的面,完整说出一个长句都做不到。姜家似乎也怕她闹事,边宽容地说着“算了算了”,边趁这个时候,把一直推迟的切蛋糕环节拉上来。那个象征婚期的蛋糕已经被移走,新的推车送上来,上面夸张的五层巨大生日蛋糕,最上面不惜幼稚地用奶油写着“给全家的小公主”。在场的人相继围上去,姜时念全身血液凝固着,脊背笔挺地站在最外面。灯光调暗,蜡烛将要燃起。钻石皇冠戴在乔思月的头上。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缺少了谁,今天的生日又原本是给谁过的。或许有人发现,但不重要,反正姜家的千金是哪个,现在已经一目了然。-Liz酒店外面,雪蓄满天穹,洋洋洒洒下落,迈巴赫将要启动往前开的时候,沈延非叫停:“不用,我下车。”驾驶座的许然吓一跳,忙先一步推门下去。他作为副手跟着沈延非好几年了,平常工作上八风不动,什么场面都经过,唯独面对沈延非的私事,他就是淡定不了。“三哥,还有一段路呢,你不会是要走过去吧,”沈延非在沈家同辈里排行第三,许然就也习惯叫三哥,“这多冷啊。”后排车门打开,黑色西装裤包裹的匀直长腿迈出,踩进雪地里。沈延非大衣上很快沾了雪,又微微融化掉,在平直肩膀处折出一点晶莹。许然一靠近他,自然而然感觉到很淡的烟草味。他指天发誓确实是好闻的,沈延非本身气息冷,距离感实在过于强了,身上多了这么点落拓烟火气,终于算有了温度。他脑子一转,突然明白过来:“不会吧三哥,你是怕身上有烟味儿,姜时念不喜欢,所以要冒雪走过去?!为了吹风?!”沈延非淡淡瞥他。她对他,何曾谈得上“喜欢”这个字眼。沈延

非抬步往前走,没让许然跟着。许然站在车边,眼看男人矜贵身影被淡白的风雪裹住,太阳穴突突直跳。沈家家主是什么身价,向来只有身居高位往下俯视,一群所谓豪门还得争相献媚的份儿!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当年,他跟沈延非同在北城一中的时候,高三沈延非接到各名校保送的名额,随手给了第二名的他。那时他站在夕阳里,冷寂眼睛往楼下低年级看:“我不急,我留学校,再多陪她一段。”许然莫名就冷静了下来,追上前一步说:“三哥,其实你可以再等等,接下来姜时念肯定会跌得更狠,更无助,那个时候你出现,胜算更大。”雪安静往下飘。沈延非侧过头,漆黑眼瞳冷透,带出一抹压在深处的戾气。“看她那么哭,我忍到现在,已经到头了。”“如果我放任他们作践她,那我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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