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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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安芜没有再看消息, 她把手机按灭塞进口袋里。
“攸宁,暖姝是不是要跳高决赛了?”
程攸宁反应过来,“对哦, 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安芜点点头说好。
跑道被人清场,程攸宁挽着安芜站在边上, 参加长跑比赛的选手们一个个从她们身边穿过。
太阳从云层探出脑袋, 温度升高,安芜把外套脱掉只穿了件短袖polo衫。
烈日下, 长跑选手喘着气一圈一圈的坚持着。
程攸宁叹了口气说:“真佩服她们。”
一行人跑过, 她们穿过跑道, 就在这时最落后的身影一点点在跑道上挪动。
安芜停下脚步,是朱灵。
女孩个子瘦小,上身是规矩的校服,裙裤换成了黑色的运动短裤。
她已经被其它选手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那谁啊,这是跑步还是爬啊。”
“哈哈哈,这也太慢了吧,我奶奶走路都比她快。”
“喘的和牛一样, 长得好丑哦。”
“唔,认识啊,不是十二班的。”
“啊,好像是个垫底, 叫朱灵吧。”
朱灵从弯道跑向直道, 内侧站着形形色色的人,她们戏谑的目光直烈的落在她的身上。
三千的长跑, 朱灵已经跑了一半, 她向来耐力不好, 此时喉头仿佛有火在烧,额头的碎发早就被汗水浸湿,狼狈的贴在脸上。
那些路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嘲讽的话语钻进耳朵,朱灵死死咬紧牙关,攥着拳头往前面跑。
安芜目光顺着她的背影。
程攸宁见她停下,不解的问:“安芜,怎么了?”
她见安芜不答,也偏过头去,然后看见了朱灵。
“朱灵?”程攸宁出声。
安芜:“你认识她吗?”
“认识。”程攸宁点了下头,笑容淡了淡,她说:“以前一个班过,我们俩成绩都不好。”
她撇了眼朱灵踉跄的背影说:“她也跑三千了。”
安芜忽然就想起了在十二班的那次体育报名,如果她没有换到八班,这次应该被迫参加一千五了。
她记得体育委员写完她的名字后,去了朱灵的位置,当时她脸都白了。
很明显,朱灵不擅长长跑,也是被迫参加的。
为了支援长跑队员,班级都有助手在内道递水。
十二班递水的女孩子正站在直道上,她听见外班人的议论,骂了一句真丢脸。
她把水杯放在地上,拍拍手直接走了。
安芜认出来,那个女孩是程白卉的跟班之一。
“你看,这个班就是这样。”程攸宁讽笑说:“成绩至上,垫底的人没有人权,可怜的被所以人欺负。”
安芜垂眸,偏头对程攸宁说:“我去小店买水,攸宁你先去等暖姝吧。”
两人在操场分开,安芜去了小卖部。
小卖部人很多,安芜从冰柜里抱出两瓶水,穿过糖果区域她停下脚步。
小卖部里售卖的巧克力品种太少了,没有江朔给她的那种。
她想了想,最后买了一盒薄荷糖,选了橙子的混合味道,她记得他好像喜欢吃酸的。
结完账,安芜抱着水回到操场。
她找到一个角落静静的站了会儿,三千米的比赛还在进行,第一名和后面的选手拉开了好几圈。
这个项目八班没有人参加。
参赛表格贴出来时,她看到了这个项目的空缺,当时安芜很疑惑的问了周暖姝,周暖姝笑笑说这项目太累了,没人想参加。
他们班排参赛选手的原则是擅长和主动,如果一个项目没人擅长而且大家都不愿意参加,那就放弃得了,裴兴仁不干强迫学生或者抓阄比霉运的事情。
很不幸的是,朱灵不在八班,她的班主任也不是裴兴仁。
别班的选手从安芜身边踉踉跄跄的跑过,她轻轻的在她们经过时都说了一句加油。
她等了很久,终于看见了一个极度缓慢的身影。
朱灵浑身几乎湿透了,她跑动速度极其缓慢,脸色苍白的不行,汗水从鬓角往下流,顺着脖颈湿透了整片后背。
她唇干的起皮,眼睛几乎挤成了一道缝,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安芜拧开矿泉水的盖子,在她跑过来时递了过去。
“朱灵,拿着水。”
朱灵的世界是旋转的,四周嘈杂不堪,她喉咙干的仿佛要着火,几乎凭着本能和惯性往前。
迷迷糊糊间听见了一道轻软的声音,像是三月的春风,轻柔的刮过她疲惫的灵魂。
朱灵强撑着睁开眼睛,看见了安芜虚晃的身影。
她把水递过去,朱灵探出手接着。
她已经跑了五圈,在这五圈里,这是她喝到的第一口水。
清凉的水入喉,朱灵回了些神。
“谢谢。”她的声音细弱蚊竹。
安芜:“加油。”
短暂的交接不过刹那,少女踉踉跄跄的身影已经走远。
安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转身往操场中间走。
她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人群里一阵喧哗。
她停下脚步偏头看去,朱灵的身影已经没有了,终点线附近的位置聚集了一堆人,仿佛是在拽人。
朱灵还是没有坚持到最后。
——
安芜回到跳高场地。
两块绿色的海绵垫前立着横杆,周暖姝正好从上面跨越而过。
程攸宁在人群里向她招招手。
她蹲在内圈,身侧用校服外套占了个位置,安芜走过去蹲下。
“安芜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人太多了,有些挤。”安芜看向比赛场地问她:“暖姝比得怎么样啊。”
“刚开始没多久,男生跳高刚刚比完。”程攸宁叹了口气说:“今年的跳高没什么看头,没多久就比完了,第一第二咬的很死,第一显胜。这在去年,还不够江朔练手的。”
安芜不止一次听见她们聊江朔跳高,虽然安芜没有看见过,
但江朔拥有的少年感,肆意张扬,所以这种风光出现在他身上好像也不足为奇。
程攸宁:“这次男子跳高第一有些出人意料,安芜你也认识哦。”
安芜:“我认识?”
程攸宁点头,“十二班的,宋棋成。”
周暖姝的个子很高,这让她在跳高这个项目就有天然的优势。
比赛到后半部分,只剩下三个人来来回回的跳,最后周暖姝拿了第二名。
周暖姝马尾都乱了,她一把拽下皮筋往安芜和程攸宁身边走。
安芜把水递给她喝。
程攸宁:“暖姝好强啊,那杆子比我人还高,你一下就飞过去了。”
周暖姝:“是哦,早知道我就拿你练了,明年就这么干。”
程攸宁嘟起嘴:“我惜命,不干。”
周暖姝喝完水,一手搭一个说:“都棒都棒,咱们三个人把一套奖牌全凑齐了。”
安芜和程攸宁分别包揽了跳绳的第一和第三,周暖姝是跳高第二名。
她们陪周暖姝去主席台领奖,同时领奖的还有男生,安芜看见了宋棋成。
宋棋成穿着一身红色的运动服
,头发剃短了一些。
他正好领完奖,左手拿着牛皮纸信封,胸口的绶带挂着一面金牌。
旁边有人恭喜他,宋棋成心情很好,唇角一直勾着在笑。
安芜在边上站着,程攸宁拿着手机准备给周暖姝拍照。
“安芜。”
一道清冽的男声唤她。
安芜抬眼,发现宋棋成就站在了她边上。
她朝着他点点头,宋棋成贴过来说:“刚好想去找你,没想到就遇到了。”
安芜不解,困惑的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嗯。”宋棋成看看四周,“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安芜沉默了会儿,点点头说:“好,我和我朋友说一声。”
过了会儿安芜走过来,朝他点点头。
宋棋成跟上去,和她并肩往操场走。
周暖姝和程攸宁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有意思。”周暖姝捏着下巴笑。
程攸宁歪了歪脑袋说:“宋棋成和安芜去干嘛啊?"
周暖姝说:“攸宁你论坛白逛了,芜芜和宋棋成在十二班的时候传过绯闻啊。”
“我知道,可那不是假的吗?”
周暖姝摇摇头,叹气说:“谈是假的,但是有没有意思就不知道了。”
程攸宁慢半拍,反应过来,“宋棋成喜欢安芜啊?”
周暖姝挑了下眉,笑着说:“这可太明显了。”
“那安芜呢?”程攸宁追问:“安芜喜欢他吗?”
“不清楚。”
安芜性子闷,周暖姝看不清她的心理。
程攸宁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摇摇头说:“安芜应该不喜欢他吧。”
周暖姝:“你又知道了?”
“安芜都没和我提过她,而且我今天告诉她第一是宋棋成时,她没有一丝波澜啊。”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手指勾了勾压低声音说:“而且我今天发现,安芜和江朔很不对劲。”
一听有瓜,周暖姝来劲了。
“快快快,怎么不对劲了,你快说。”
程攸宁说:“就是今天江朔居然来……”
……
临近中午,太阳晒在身上烫烫的。
上午的田径比赛已经结束了,操场上人少了一半。
安芜和宋棋成并肩走了一段距离,在靠近篮球场的位置,安芜停了下来。
她转身看着宋棋成说:“是什么事呢?”
她眉眼认真,表情是就事论事的坦荡。
宋棋成是想向她告白的,忽然就不自信的缩了一下。
他看着安芜,她今天把马尾挽了上去扎了个丸子头,鹅蛋脸和天鹅颈的优势完全显露出来,好看的不行。
她的空气刘海偏在一旁,露出了白皙的额头,容貌清丽耐看,像是刚出水的茉莉花。
宋棋成心口砰砰跳,他把胸前的金牌摘下来。
“安芜,我今天跳高拿了第一名。”
安芜微拧起了眉,有些困惑,他找自己就是为了来显摆的吗?
“我知道,恭喜你。”她淡淡扯了下唇。
宋棋成有一瞬间的惊喜:“你看我比赛了?”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跳高比赛,高一时他成绩很好,有不参加比赛的权力。当时的宋棋成觉得只要是成绩好就能被所有人崇拜。
可是去年的运动会,江朔一战成名。跳高场地拥挤不堪,他被挤在边上,看着人海中间那个跳跃的少年。
所有人都在看他,欢呼雀跃掌声不断。
那一日江朔几乎屠了岱安八中的论坛。
今年报名比赛时,
宋棋成没有犹豫的选择了跳高,也一直抽时间在练习。
而今天,他拿到了这个项目的第一。
安芜说她知道,宋棋成自然的认为她看了他比赛,不自觉的扬起下巴,神色颇为自傲。
“没有看。”安芜坦诚说:“我看了我朋友比赛,她是女子跳高。”
宋棋成笑容淡了淡,“嗯,那时我已经比完了。”
宋棋成看着她,把牛皮纸袋卡在胳膊肘内,左手拎起了脖子上的金牌。
他提着绶带靠近安芜说:“这个,送给你。”
他作势往安芜身上套,安芜被他的举动惊讶到了。
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宋棋成戴了个空。
她有些尴尬,摇摇头说:“谢谢,我不要这个。”
宋棋成:“安芜,这个金牌我得来很不容易,它对我很重要,但是我想把它送给对我很重要的人。”
他看着安芜,深吸了口气说:“所以我想送给你。”
宋棋成没有直白的说喜欢她,可这番话却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他盯着安芜,很深情的样子。
安芜躲开他的视线,平静的说:“可是我不想要。”
宋棋成脸刹那白了。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安芜想赶快离开,如果知道他叫自己是来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她刚刚就不该跟着他过来。
没等宋棋成回复,安芜转身就走。
宋棋成一急,探手就去拽住了她的胳膊。
“安芜——”
他刚刚吐出两个字,一个橙色的篮球带着极狠的力道穿过隔离网,旋转着目标明确的劈过天空,直直的砸向宋棋成的脸。
宋棋成拽着安芜,防不胜防,他偏脸看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嘶啊——”
宋棋成捂着脸后退,安芜挣脱开。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身后有什么在靠近。
她侧过脸,一条胳膊绕过后颈搭在了她的右肩,黑影从后面压下来,安芜闻到了熟悉的混着橙气的草木烈香。
她心口瞬间漏了半拍,像是小猫爪揪着捏了一下。
不用抬眼,她就知道他是谁。
江朔躬下腰,手掌稳稳控着,霸道的将安芜揽在自己怀里。
他目光往前盯着宋棋成,唇角散漫轻勾,是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的轻蔑。
他玩味的笑笑,“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呢?”
宋棋成侧脸时被砸中了眼睛,此时看人糊糊的,他咒骂一声,“谁耍流氓了,你他妈有病。”
江朔唇边的笑淡了淡,“你再说一遍。”
他气压忽然低下来,明明被太阳罩着,安芜却感觉到了阴冷。
她抬起眼,小手拽了拽他腰间的衣服。
“江朔。”
她想提醒他,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江朔低下头,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咬着下唇,杏仁眼水灵无辜,祈求的看着他摇头。
她这副样子真是犯罪,江朔只和她对视一眼就受不了了。
这谁受得了。
宋棋成眼睛终于不糊了,他也看清了和他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江朔。
此时他正直直的站在自己对面,一只手搭在了安芜的肩膀上,几乎半抱的动作刺痛了他的眼睛。
而让他更难过的是,安芜居然没有推开他。
宋棋成没有说话。
江朔面容冷峻,他故意又将安芜揽紧了些,看他的目光带着轻视和嘲讽。
他玩味笑问:“不是耍流氓,是在干什么?”
宋棋成脸色
黑沉,却是什么也不说。
江朔见他不答,轻挑的哦了一声,“哦,是表白?”
安芜抖了下,这无赖在说什么鬼话啊!
宋棋成眼神一顿,看安芜的视线躲闪,又恨意的看着江朔。
他本来是要和安芜告白的,可是和她并行这一路,安芜看他的眼神无比清醒,带着公事公办的客套。
宋棋成知道今天并不是一个好日子,告白还为时过早。于是他给安芜金牌的时候故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他相信,安芜是能猜到他的心思的。
可现在,他还只开始的步步为营就被他这样给戳破了。
沉默无言。
安芜的脸涨得很红,他到底有没有情商啊,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出这样的话。
故意的,安芜也知道他是故意的。
可还是好气人。
他们都没有说话,江朔却乐得自在。
其实他俩并行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
当时他正在篮球场上运球,投完一个三分,转身便看见安芜和宋棋成走在一起。
江朔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抱着球走过去,就坐在离他们俩不远的凳子上。
中间隔着铁丝隔离网,他们看不见她。
“就用一破金牌?”
江朔嗤笑出声,“我还是第一次见,表白用这种没有含金量的东西?”
宋棋成忍无可忍,瞪着他:“你!”
江朔笑得痞里痞气,打断他,“不是,哥们我不是说你这金牌得的水,我是说这金牌是涂层的,会褪色。”
他真的好坏啊。
安芜没忍住弯了弯唇。
江朔还在继续说,他下巴扬了扬,视线落在他夹在胸前的纸袋上真诚建议:“真正有含金量的是那个牛皮纸袋,要不你再用那个试试?”
宋棋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他死死拽紧衣服下摆,身体都有些抖。
他瞪向他,江朔却丝毫没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他松松垮垮的躬下身,脖颈半悬将贴未贴的落在安芜的肩膀上。
安芜感受到身侧温柔的呼吸,那片肌肤开始发麻,热气从肩膀往上蔓延,耳垂都红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安芜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江朔你不要说了。”
江朔勾眉:“不是还没表白,你不想听?”
“不想听。”
安芜没再看他,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宋棋成,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
她给宋棋成台阶下,“是他误会了。”
宋棋成看安芜的眼神带着复杂,他点了点头。
“没事。”
宋棋成离开了。
安芜长长的舒了口气,“你可以松开我了吗?”
江朔收回胳膊。
安芜不看他往前走,却被江朔拽住了手腕。
他冷声问:“不高兴。”
安芜不理他。
“想要?”
安芜还是不理。
江朔笑了声,“金牌我也有啊,你想要,我的都给你。”
宋棋成的表白实在是太廉价了,拿了金牌把奖金死死夹在怀里,送一个度了染料的金牌来表白。
情场上这套模式他见的多了,毫无价值的东西加上一翻动人的说辞,就可以把一个小姑娘感动的春心萌动。
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可真正看中的死拽在怀里。
多么聪明,多么low逼。
江朔不屑,就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他走近她,压低声音说:“不只是金牌。”
安芜离他远了点:“我不要你的
。”
江朔笑容淡下来。
“不要我的,要他的?”
安芜不说话,江朔气的不行。
“看来是我打扰你们好事了?”他咒骂一声:“呵,行,我去给你叫回来。”
江朔说完转身就要走,安芜急急忙忙拽住他的手腕,“江朔,你别去。”
他脚步顿住。
安芜叹了口气,诚实说:“我不喜欢他,很烦的。”
她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在小店买的薄荷糖,塞在了他的手心。
江朔僵了僵。
低头看清她给自己的是什么。
他没什么情绪的说:“给我干什么?”
安芜笑笑说:“特意给你买的,谢谢你的巧克力。”
江朔:“为什么是橙子的。”
安芜眨眨眼,反问:“你不是喜欢吃酸的吗?”
江朔握紧这盒薄荷糖,没忍住笑了,“嗯。”
靠,你还要让我多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