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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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锦衣卫卫所送马进山,赵玉珠随着薛妖一行人策马回城。
赵玉珠迎着风雪,风尘仆仆回到镇国大将军府。
一跳下马背,便觉察不太对劲。
赵玉珠低头,扫一眼自个裙摆上花花绿绿的大补丁,肩头也有几块。
还斜挎了一个颜色老土的粗布包袱。
呃,她衣着是寒酸怪异了点,但守门的奴仆,也不能一个个的那种眼神吧
又往府里走了几步,赵玉珠心头一沉,不好,出事了。
只见府里的仆人一个个神色慌张,走路时恐惧地东张西望,手里还抖抖索索提一把剑。
会武功的不会武功的,全提着剑。
“出了何事”赵玉珠随意抓了个丫鬟问。
“色涩”小丫鬟明显惊骇过度,口齿都不清晰了。
幸亏胆大镇定的绿鹭,及时赶来二门迎接“三小姐,咱们府里遭了毒蛇。”
她手里也提着剑,防备砍蛇。
遭了毒蛇
赵玉珠瞬间明白了,前日几大箱毒蛇,绝大部分死在薛妖的药粉下,少数蹿出太子府流向街面。
怕是有一两条不长眼的,钻了自家府邸。
“不怕,在哪,我去杀”赵玉珠唰地一下抽出佩剑,英气十足。
杀一两条不在话下。
赵玉珠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变“姐姐怎样,没被蛇咬吧”
前阵子,姐姐与姐夫闹掰了,赌气不肯跟姐夫回婆家,在娘家过的年。
“大小姐毫发无损,”绿鹭神色突然复杂起来,“被人保保护得很好。”
“哦,姐夫来了。”赵玉珠没在意,还扯出个笑,“算方珏还有点良心,大过年的,还知道从怀远县赶来护着姐姐。”
不想,绿鹭立马摇头“不不是姑爷,姑爷没来。”
赵玉珠提剑的手一顿。
姐夫没来那是谁在保护姐姐
哦,是了,府里有护卫。
这时,身侧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子声
“赵小姐莫怕,有孤在,保你们姐妹无虞”
赵玉珠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侧过身去。
隔着风雪,竟对上了太子那张熟悉、又惹人厌的脸。
脑子嗡地一下,太子怎么在这
此刻,风雪中,朱寿一张笑脸格外的明媚,双眸含情,望住几步之遥的赵玉珠。
少女一身乡下粗布衣裙,上头好几个大补丁。
一张小脸也灰扑扑的,不大干净。头发还被寒风吹乱了。
落在朱寿眼底,却丝毫不显狼狈,只觉出几分淳朴可爱来。
没有帏帽,没有面纱,这是朱寿第二次见到赵玉珠的真容,一双水汪汪极富灵气的大眼睛,一张比初夏枝头的樱桃还惹人馋的红唇,一个白皙小巧的下巴
灵动的五官,飞扬的神采,迷人从她骨子里透出来。
朱寿双眸越来越炙热,直至看痴迷了。
赵玉珠受不了这样痴缠的眼神,见姐姐也追在太子身后跟来了,忙将姐姐拉到一边去询问。
“太子怎的在这”
赵玉露压低嗓音“昨日毒蛇窜进咱们府里,也不知是谁报给了太子,他竟第一时间带人赶了过来。抓了一夜蛇,还没抓完。”
赵玉珠
她家有蛇,与太子何干
还抓了一夜蛇,都没抓完
她们府上能有几条蛇
明摆着,太子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却没见着她,故意拖延一夜不肯离去。
赵玉珠无语地转身,就见太子还一眨不眨地望住自己。
赵玉露咳了一声,他都没回过神来。
赵玉珠见路边有颗小卵石,索性一脚踢飞,撞上太子小腿,才疼得太子跳脚回了神。
“放肆,你胆敢”贴身太监尖声训斥。
但被朱寿抬手制止了。
那石子打得是真疼啊,说朱寿龇牙咧嘴都不为过。
但朱寿好不容易挨过了疼劲,转过身来重新面对赵玉珠,眉眼一弯,又笑成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太子殿下,前日您也瞧见了,臣女很会杀蛇。”赵玉珠提剑上前几步,站定在朱寿三步之外。
随后,赵玉珠扫了眼他带来的,在草丛里装模作样寻蛇的侍卫“就不劳烦太子殿下的人了,臣女会自己护住府上的人。”
一出口就是逐客令。
太子趁她爹娘镇守在边境不着家,居然明目张胆打着捕蛇的旗号,堂而皇之闯入将军府来私会她。
连家里都不安全了,赵玉珠深深感觉被冒犯到了。
语气自然不悦。
朱寿却不生气,依旧好脾气道“若只是一两条毒蛇,孤自然放心交给你。可”
朱寿抬手一指,赵玉珠顺势望过去
居然望见一笼子的蛇
一个侍卫又逮住一条,正往里丢
赵玉珠不免吃了一惊。
她们家又不是蛇窝,哪里冒出来这么多蛇
正在这时,墙根那儿又蹿出一条蛇
吓得小丫鬟们呲哇乱叫,一个个胡乱挥着手里的剑。
朱寿趁机承诺“赵小姐放心,孤救人救到底,必定镇守在此,直到全部抓干净才撤离。”
赵玉珠
赵玉珠满腹疑惑,提剑朝蛇笼子走去。
“妹妹”赵玉露急忙拽住妹妹,怕蛇伤了她。
“姐姐放心,它们伤不了我。”赵玉珠迎着天光的小脸,朝姐姐爽朗一笑,自信从骨子里透出来。
赵玉露才怔怔松了手。
赵玉珠绕着蛇笼子走上一圈,还真给她瞧出点端倪
这些蛇虽然也是黑的,却与前日的花纹不同,显然不是太子府里流窜出来的那批。
甚至,压根不是毒蛇,只是些无毒的普通蛇。
这就难怪了,前日太子的侍卫几乎无力自保,今日却能气定神闲地捕蛇。
赵玉珠想到什么,险些气笑了
这蛇,八成是太子自己命人放的。
始作俑者,还来她跟前装好人博感激。
赵玉珠恨不得眼下就揪出证据,甩太子脸上,看看他一个当朝储君还要脸不要。
正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声惨叫“啊”
还伴随一句高喝“锦衣卫办案”
不多时,“嘭”的一声。
一个男子从墙头给丢了进来,重重甩在墙根下的草地上。
紧接着,几个锦衣卫也翻墙跳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薛妖。
“何事”朱寿望住薛妖,正色道。
薛妖瞥一眼摔在地上的男子,拱手道
“太子殿下,方才,这个男子朝镇国大将军府投放蛇,被卑职的人逮了个正着。从此人身上搜出一块腰牌,特抓了他来向太子殿下请示。”
说罢,薛妖递过来一块腰牌。
上头赫然雕刻着“东宫侍卫”四个字。
换言之,放蛇者正是太子身边的侍卫,给抓了个现形。
哦豁,朱寿神色霎时精彩极了。
面皮一阵紧似一阵地发颤。
朱寿才刚在美人跟前放出豪言,信誓旦旦要保护她们,转眼就被狠狠打脸,原来为非作歹的正是他本尊啊。
“太子殿下,这当真是您干下的”
“贼喊捉贼,还要哄骗我们一家子对您感恩戴德”
赵玉珠瞪大了双眼,唇几乎咬出血来,伪装出一副快被气死的样子,一个健步冲到朱寿跟前,大声质问。
少女一向水汪汪毫无杀伤力的美眸,如今冻成了冰锥子,恨不得戳死人那种,谁看谁心慌。
朱寿有些心虚地撇开眼睛。
“太子殿下,这这也太离谱了。”赵玉露也沉下脸来。
府里的一众奴仆,也全将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射在太子身上。
“幸好这些蛇无毒,并未酿成大祸。既然他是太子府上的人,还请太子殿下带回去好生管教。”
薛妖说着,又往前递了递腰牌,催促太子这个主人接过去。
朱寿羞愤欲死,修长的手指捏住腰牌的时候,因太过用力而指尖泛白,整个手甚至微微抖了起来。
突然
朱寿灵光一闪,一脚踹上人犯,怒斥“混账,胆敢做出此等不要脸之事谁给你的胆”
人犯愣了一瞬,显然事先没备下这出。
但人犯很快反应过来,不住地磕头求饶
“奴才该死前儿,奴才杀蛇本领比不过赵小姐,被您狠狠训斥了。一时不愤,就想抓几条无毒蛇,吓唬吓唬赵小姐,谁叫她瞎逞能,坑害了奴才”
哟,这拙劣的理由不愧是临时编出来的,很不咋地。
但是,“人犯”主动背了黑锅,把这事儿归结于他个人的“嫉妒”和“报复”。
倒也勉强把太子给摘干净了。
然而,如此欲盖弥彰的戏码,在场的人又不是傻子,谁会信
薛妖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赵玉珠冷笑一声,索性扭过身去选择背对,只留给“太子和人犯”一个冷冷的脊梁,压根不屑观看他们拙劣的曲目。
就连在场的将军府奴仆都觉得这场戏假得很。
于是乎,太子主仆越演戏,越折腾,现场气氛越尴尬
最后,朱寿自个也尴尬得受不住了,带上“人犯”,带上那一笼子蛇,灰头土脸,逃也似的离开了镇国大将军府。
穿插逗比小剧场
“薛妖,谢谢你啦”赵玉珠真诚道谢,兴奋得一巴掌拍在薛妖肩头。
然后,肉眼可见的,薛妖肩头弹起一层灰。
赵玉珠
这衣袍是有多久没洗了啊。
薛妖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低头瞪她一眼“方才翻墙蹭上的。”给你解了围,还反过来嫌弃他
边说,边用大手去拍。
陈南等人没接话,全悄摸摸躲去一边拍自个衣袍去,然后肉眼可见地腾起一大片灰尘,似起了一场大雾。
赵玉珠
她绝不相信,翻一会子墙会翻出这么强大的特效来。
逗比小剧场结束
望着朱寿狼狈逃离的背影,赵玉珠笑得险些飙出泪来,解气得很呐,重生以来最畅快的一刻了
“那个手抖啊”
太子走后,赵玉珠还活灵活现地模仿了他一番,手抖得像得了羊癫疯,让赵玉露和陈南等人笑疼了肚子。
唯独薛妖没笑,眸色深沉,落在娇俏活泼的赵玉珠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南很快反应过来,历经这一出,他们头儿算是彻底把太子给得罪了。
从今往后,势不两立。
“头儿”陈南有几分忐忑。
薛妖气定神闲“无妨,天下迟早不是太子的。”
陈南一个咬舌,他们头儿这话也真敢说啊。
不过他晓得,这是实情。
不需看别的,光看才出了大事,官员死伤不少,甘州城内多少大事要事等着太子裁决朱寿身为太子,不坐镇太子府静心处理政务,却偷跑出来整整一夜又一天,只为纠缠他人未婚妻
这岂是当朝储君该有的行径
自古太子成功登顶的就少,十个里有九个都惨死在半道上。
朱寿如此不务正业,又昏庸无能,焉能登顶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头儿才有信心与朱寿打擂台吧
薛妖与陈南默契地对视一眼。
陈南的分析算是对了一半吧,另一半薛妖眸色沉了沉,抿唇不语。
此时的赵玉珠,还沉浸在模仿的乐子中呢,与姐姐谈笑甚欢。
“你这个鬼机灵。”赵玉露点了妹妹额头一下,猜到薛妖一行人要走了,她便寻了个由头,将妹妹推去了薛妖身边,自个退下。
陈南等人见了,也全都识趣地躲开。
一下子,热闹的地儿空荡荡起来。
赵玉珠
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啊。
算了,谁让他们不知真相,真当她和薛妖是一对呢,也怨不得他们。
赵玉珠仰起小脸,朝薛妖真诚道谢“薛妖,谢谢你啦”
薛妖闻言,低头看她。
因打脸太子的快意,少女一双眸子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儿,里头的黑瞳似星空中的星星闪耀,光芒璀璨。
不知何时起,这个姑娘就变了,泯灭了曾经的蛮横跋扈、骄纵讨人嫌。
多了些俏皮可爱,有担当。
还拥有一身足以闪耀所有人的
“赵玉珠,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薛妖突然道。
赵玉珠毫无防备,笑道“好啊。”
薛妖定定盯着她双眸“你的祭血斩蛇剑法,从哪学来的”前日与他贴身配合默契的样子,他难以忘怀。
赵玉珠
不是吧,那日耍出这套高深剑法时,他不问。
现在问
“你默契十足,似与我私底下磨合过多次,为何”薛妖思虑两夜,始终猜不透也放不下。
“哇,老天爷放晴了,快看快看,冬日的晚霞真美耶”赵玉珠心虚地转过身去,干巴巴笑着指向天边的云霞。
薛妖斜眼看她。
赵玉珠继续尬笑“落日晕染了云层,万丈金芒流霞”
“赵玉珠。”薛妖耐着性子第一遍喊她。
赵玉珠心虚地彻底背对身去,不敢看他“你不喜欢晚霞啊,很不凑巧,我爱看”
“赵玉珠”薛妖语气明显多了一丝不耐。
下一刻,握住少女胳膊,一个发力,扯得背对而站的少女似一只被牵了线的风筝,飞速旋转半个圈
少女即将撞上男人胸膛时,薛妖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掐住她双肩。
把少女固定在距离他三寸的地方。
面对面,四目相对。
两具身体挨得太近,一股无形的暧昧流窜其间。
男人的语气,却无丁点暧昧,严肃得如同在审讯室“你的剑法从何而来,师从何人为何与我配合默契”
赵玉珠咬唇“我我也不知道”
“不要试探我的耐心。”挨得太近,少女发间馨香一缕缕扑鼻而来,薛妖明显身子紧绷起来,又不能立马放了她。
一个犹豫,索性加大手上力道。
作为锦衣卫,审讯人还是有一套的。
双肩嵌入修长的手指,赵玉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眨着无辜的眼睫毛“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薛妖只想速战速决,查看四周,确信无人,一下将赵玉珠撂倒在雪地上,手指按上她衣襟处的扣子“昨日后背上的伤还未好全吧,要不再给你上一回药”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再不从实招来,就脱衣再上回药。
闺阁女子没有不怕的。
这是锦衣卫审讯女子的杀手锏,薛妖还是第一回用。
赵玉珠小脸霎时红了,气的。
少女趴在雪地上,扭头就说气话“有种你就脱,我就当你看过一次不过瘾,忍不住再看一回。”
她知道薛妖是正人君子,经不住这样的孟浪话。容易借机糊弄过去。
果真,薛妖面皮蹭地发红了
指尖也隐隐发烫,上头仿佛还残留昨日少女肌肤的滑腻。
不料,脸红归脸红,薛妖依旧动了真格的“那就试试”
心一横,把她当审讯室里的“男囚犯”。
手指拨动,一粒扣子剥落开来。
赵玉珠气坏了“好歹我也于你有恩,你就这样回报我”
“也不知当初,是谁胁迫谁上的贼船”薛妖反唇相讥。
赵玉珠被噎得不轻,这一世确实是她要抱他大腿,也是她千方百计算计他捆绑在了一块。
又一粒扣子剥落。
男人一脸执着,非逼迫她交代真相不可。
赵玉珠气得直囔“师从何人,是我的私事。我乐意说便说,不乐意谁也无权强迫我。你也不行”
冷风灌进领口,少女显然恼了,捉住男人使坏的大手就咬。
“你疯了”薛妖及时掐住她下颚,用上三分力道迫她松口。
好不容易松了口,还不等薛妖甩甩咬疼的虎口,赵玉珠又翻过身来抱住男人脖子,小脑袋一头撞上去。
少女身手灵活,薛妖又被她搂脖一抱浑身绷紧,一个失神
两个额头激烈碰撞在一起
两人都闷哼一声。
“赵玉珠”薛妖捂住险些碎裂的额头,冷了脸。
低眼一看,怀中少女泪眼迷离,睫毛根上布满泪珠,已经把她自个给撞哭了。
伤敌八千自损一万。
薛妖何曾与女子有过这等胡闹,一时手笨无措,逼问的心气先泄了一半。
正在这时,赵玉露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返回林子。
远远就见一株古树下的雪地上,薛妖单膝跪地,妹妹横躺在薛妖腿上,还双臂环颈。
赵玉露脚步一顿,这画面委实太过旖旎暧昧。
虽说西北这地儿游牧民族众多,民风十足十的开放,定过亲的男女几乎没有守住界限的,只要婚前不弄出孩子来都不算大事。
哪怕折腾出孩子来,赶紧置办酒席,也没人说啥。
但是,亲热也得挑个隐蔽点的房间啊,光天化日,幕天席地有点过了啊。
赵玉露面皮发烫,有心再退回去,又怕别的锦衣卫过来撞见更不好,想了想,索性脚步放重了些。
薛妖听到了,赵玉珠也听到了。
两人像被抓了奸,赶忙利索地起了身。
脚步声越来越近,薛妖撞少女胳膊一下,紧急提示“你扣子”
赵玉珠才想起来衣襟上两粒扣子开了,真如同抓奸现场一般,慌忙躲去薛妖身后扣上。
长发、裙摆也沾惹了草屑和白雪,简直是“干过坏事”的佐证,小手慌乱地一通拍。
这一幕
看得赵玉露脸蛋如同树上熟透了的红柿子,绯红绯红的。
妹妹做下的事,赵玉露这个当姐姐的也心虚,不由自主左右张望,见妹妹还未收拾妥当,陈南等人已归来,心下发急。
“都怪你,这下我没脸见人了。”那群男人逐渐走近,赵玉珠不敢大幅度地拍,小幅度悄摸摸地拍,又没效果。
赵玉珠急哭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怨怼。
薛妖也是初次被“抓奸”,用一张冷脸,强行掩饰自个心跳加快、血液加速的事实。
见少女一副委屈又茫然无措的可怜样,薛妖本能地护住她,转身大步迎上陈南等手下,在远处就带走了他们,直接出府去。
如此,赵玉珠身上的异样,他们都瞧不着了。
赵玉珠望着薛妖远去的背影,笑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多险啊”赵玉露作为长姐,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妹妹摘下长发上的草屑,一边低声训斥妹妹,“下回幕天席地的,不许再这般胡闹。”
赵玉珠连忙收敛笑容,顺从地点头。
心底却依旧在偷乐。
方才的“急哭了”是作戏给薛妖看的,再加上先前又咬又碰头的“殊死反抗”,她武功一事,薛妖应该是不会再逼问了。
至少短期内不会了。
躲过一劫,焉能不乐
已经大年初二了,赵玉露快三日没见着妹妹,见妹妹一身补丁归来,一边给妹妹拍打衣摆上的积雪和草屑,一边询问这几日跟着薛妖在外头是怎么过的。
待看清妹妹手背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像一个个针眼,赵玉露心疼得直掉眼泪“疼不疼这可如何是好啊要留疤的。”
“薛妖又不嫌弃。”赵玉珠眨着长睫毛说俏皮话。
“你总算看见他的好了”这算是这个春节里唯一的喜事,赵玉露破涕一笑。
这时,兰叶脚步匆匆来报“大小姐,姑爷来了。”
赵玉露笑容一僵。
赵玉珠眼睁睁看着暖暖的笑意从姐姐面上消失,转瞬一脸的阴郁,姐姐的声音也发冷“不见。”。
对方珏,赵玉珠也愈发不待见。
前日是除夕,昨日是大年初一,甘州城里又遭了毒蛇,方珏居然瞧都没来瞧姐姐一眼。
尤其昨夜,府里被太子投了蛇,消息肯定传给了方珏。方珏明明知道姐姐惧怕蛇虫一类,却依旧只顾在怀远县守着他老母当孝子。
今日乃大年初二,是传统的归宁岳家的日子,又整个白天逝去了。
直到暮色四合,方珏才终于大驾光临
好大的气派哦
不知情的,怕是要以为姐姐出身寒门、地位低微,高攀他方家呢。
“姐姐,此等薄情郎,咱们不理他。”
大不了和离,赵玉珠想起上一世姐姐跟了方珏,居然死于非命,他飞黄腾达后的好日子全是傅小蝶那个妖精的,就来气。
“好,不见。”赵玉露对蛇胆怯,苦等了丈夫一个昼夜,心都等凉了,只有面对乖巧的妹妹还能笑一笑。
赵玉露牵了妹妹小手,穿过曲径通幽的园林,亲自送妹妹回小院。
她又张罗了一大桶热水,亲手拔开瓶盖,往里头倒上一瓶刺鼻的药酒,让妹妹热热乎乎泡个药水澡。
“这是祖传的药酒,味道古怪了点,滋养伤口却绝佳,你要乖乖泡上半个时辰才行。”
关上浴室门时,赵玉露捂住鼻子这般叮嘱。
“嗯。但说好了,姐姐不许见他”此刻,赵玉珠眼底只有姐姐。
那种男人,就该被冷落,被丢弃。
若说之前,赵玉珠对方珏还有期待,期待这一世没了傅小蝶搅和,他们夫妻能恩爱到老。
毒蛇一出,赵玉珠算是看透了,方珏就是个没担当、靠不住的丈夫。
不如趁姐姐还未怀孕,早和离早好。
“好,不见,都听妹妹的。”赵玉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嘎吱一声,浴室门关上。
没走几步,赵玉露扶住走廊里的红柱子,难受得干呕起来。
“大小姐,您又吐了,还是请个郎中来吧”兰叶一脸的担忧。
赵玉露连连摆手“没事的,这几日脾胃不适,方才又被药酒熏到了而已。喝粥养几日就能好。”
赵玉珠在药水里泡得不安稳,忧心姐姐心太软会偷偷见方珏,会被方珏三言两语又哄得回了婆家。
好在赵玉珠泡完药水澡,提着琉璃灯笼,急匆匆去姐姐院子时,从仆人那得知,姐姐拒绝相见姑爷。
但下一刻,门房跑来禀报,方珏一直守在将军府大门口,赶都赶不走。
“赶不走那就让他等到死。”赵玉珠叮嘱门房,不许告知姐姐。
两个时辰后。
“天寒地冻的,更深露重,姑爷身上的官袍又脏又湿,会不会冻病啊”门房不知大小姐夫妻间的龃龉,单纯心疼方珏是个顶顶好的父母官。
官袍又脏又湿
大过年的,不是身着便服
赵玉珠皱眉。
赵玉珠脚步匆匆来到大门口,果真见方珏身穿知县官袍立在石狮子旁,屋檐下昏黄的灯笼光照出他一脸的疲惫。
方珏的官袍下摆处沾了泥,尤其脚上官靴更是被泥水泡湿了,彰显他大年初二也没休息,下乡去给农民处理事儿去了。
这样好的父母官被拒将军府大门外,连自家门房都看不过眼了,更别提巷子里来来往往的过路人。
赵玉珠忍不住咬唇。
方珏察觉一道目光射来,抬起疲惫的眸,对上了赵玉珠的脸。
“三妹妹”方珏昏厥前,只来得及唤出这句,有气无力,虚弱至极。
“哎呀,姑爷”门房惊叫着去搀扶昏倒在石阶上的方珏,方珏额头被尖锐的石阶刮去了一块皮,渗出血来。
“哎哟,姑爷哟”好几个门房心疼地围上去。
“这是怎么了快搀扶进去看郎中啊”
“就是,人都病倒了”
三三两两有邻家奴仆围过来。
“扶他进去。”人言可畏,赵玉珠只得松口。
但没送进姐姐院子,直接抬去了客院。
客房里,小厮给方珏换上干衣裳,裹了暖暖的被子,却迟迟不见醒转。
赵玉珠连夜找来府里一个略懂医术的管事。
管事翻了翻眼睑,又给方珏搭了脉,最后下结论“三小姐不必忧心,大姑爷只是体力透支过度,累得睡着了。”
“好好补一觉便可。”
赵玉珠
怎么是这样
“三小姐,除夕那夜,两条毒蛇窜入周家村,伤民无数,咱们大人带上衙役抓了两天两夜的蛇刚搞定了蛇,安抚好了村民,大人又心里头惦记夫人,强撑着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才赶来了将军府一直没合眼”
方珏的贴身小厮抹着泪道。
这便是方珏没能及时守在姐姐身边的原因
赵玉珠唇几乎咬出了血,她没法否认,方珏的确是个非常好的父母官。
门口人影晃动,赵玉珠扭头望去,惊见姐姐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地倚在门框上,姐姐一脸的愧疚,为自己冤枉了方珏而愧疚。
“三小姐。”绿鹭拉扯赵玉珠衣袖,提醒她该回避。
赵玉珠不理。
“妹妹,你先回去吧。我和你姐夫有话要谈。”赵玉露抹去眼泪,温和地笑。
“姐姐”赵玉珠就知道,姐姐又心软了。
“妹妹,你还没成亲,很多事儿不懂。夫妻间不能一直冷战需要沟通的。”赵玉露双眸恢复了几丝光彩,拉拉妹妹衣袖,恳求她出去。
赵玉珠死死紧拽裙子,几经挣扎后,不得不抬脚出了门,留下那方天地给姐姐和姐夫。
她懂,她怎么不懂
长痛不如短痛
若上一世,方珏当真是卖了赵玉珠一家,才换来凌梓云给他青云直上的机会那这一世,姐姐跟着方珏,也绝对好不了。
月色下,赵玉珠揪心地漫步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唯有冰冷的风像刀子似的割过面颊,才能稍稍缓解她心头的憋闷。
忽然,赵玉珠脚步一顿,她想起不久前,方珏是因“递银子”一事,才惹恼了她姐姐,留在娘家过年的。
只要方珏还执着于“递银子”上位,就有望说服姐姐早早和离。
次日的午饭桌上,赵玉珠眉眼弯弯,十分和气地同方珏和姐姐拉家常。
聊着聊着,赵玉珠故意将话题转去了官员升迁上。
“这回被毒蛇一咬,倒空出了不少官位,听闻有好几个适合姐夫的。”赵玉珠一副姐夫有望升迁的笑模样。
赵玉露默默喝着粥。
方珏闻言,没有丝毫的尴尬,一边体贴地给娇妻碗里夹菜,一边释然地笑道
“我和你姐姐商量过了,一辈子守着怀远县过日子也不坏。夫妻恩爱,比什么都强。”
赵玉珠怔住。
“三妹妹,到时不会嫌弃姐夫没用,一辈子都只是个七品知县吧”方珏温和地望住赵玉珠,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比起你越级晋升的未婚夫,姐夫是挺没用的。”
“不许妄自菲薄。”赵玉露嗔了方珏一眼,双眸却已恢复了昔日的光彩。
方珏握住娇妻的手,腼腆地笑。
赵玉珠
接下来,赵玉珠眼睁睁瞧着姐姐、姐夫,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敬一盏酒,夫妻俩恢复了往日的恩爱,一顿饭吃下来其乐融融。
期间,赵玉露闻着方珏塞来的肉片,捂嘴又是一阵干呕。
方珏焦急地请来郎中,赵玉露拗不过,羞涩地给搭了脉。
诊出喜脉。
“当真”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方珏激动坏了,成亲三载有余,终于怀上了他抱起娇妻原地转上三圈,兴奋得像个孩子
男人欢叫声直冲云霄。
赵玉露臊得满脸通红。
赵玉珠送了郎中归来,远远听见姐夫直冲云霄的笑声,心头加倍沉重起来。
姐姐腹中有了骨肉,“和离”之事,愈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