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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陛下何故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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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雨夜里,头缠白布,面带肃杀之气的士兵用帆布包裹着武器迈着整齐的步伐兵分数路,正要前往各位高官住处天诛国贼。

香田少尉看着这一幕激动万分,他们策划的这次行动开展得无比顺利,陆军高层果然默许了行动,直到他们堂堂正正的走出兵营开始行动,都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拦。

历史上,在五年以后,也是这群人发动了相似的兵变,当时他们第一时间控制了警视厅与陆军机关后莫名其妙的先跑去“天诛国贼”,将一干海军派的大臣和明治宿老胡乱杀了一通,都没解决几个统治派的高官。

这次在前期筹划的时候文搏就已经暗中给香田少尉补了课,让他的脑子清醒许多,第一时间并没有分出兵力优先“天诛国贼”,而是将全部兵力投入到控制各处枢纽的事情上。

于是,陆军省、警视厅、参谋本部、首相官邸等一系列重要地区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封锁,一众军官毫不犹豫的带兵闯进里头将名单上的“国贼”先扣押起来,然后剪断电话线封锁出入口,决不许有人通风报信。

然后派出人手接管广播站,拿着他们刚刚解救出矶部后,让他将那份请愿书的内容临时改动了一些地方之后通报东京。

“东洋国体乃在于天皇之施治,自远古以自万亿斯年,永失弗替,以期东洋国家天赋之美传遍八纮一宇,使普天之下人类尽情享受其生活。东洋此种基本使命,实为东洋之光荣,故得自远古以传于今。目前时代,正为东洋扩张实力,发扬国威之时。顷来,私心私欲不顾民生与繁荣之徒簇出,致使帝国主权大遭蹂躏,国民生灵涂炭,痛苦呻吟,目前东洋遭遇如许困难问题,实皆由此而来。一般元老、重臣、军阀、财阀、官僚均为破坏国体之元凶。”

这份通告听在文搏耳中,就知道这群军官和现在东洋上层的官僚本质上并无区别,假如少壮派真的夺权了,估计迟早也会屠龙者变成恶龙,沿袭之前的方略对外扩张,顶多是激烈程度不同,方向不同。

好在文搏本来就不在乎是谁上位,他就是来搞破坏的,当东京陷入混乱,才是他能够浑水摸鱼的时候。

此时的东洋高官们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生,他们以为的事变是几个年轻莽撞军官热血上头,带着太刀冲进某位高官的住处大砍大杀一番,这样的事情大伙司空见惯了。

所以当高官们听见响彻在东京上空彻夜不息的通告时,他们知道这群年轻人只怕真要做些大事了。

果不其然,这群年轻军官直接将逮捕的元老、高官统统拉到电台,然后直播审判。

“若槻首相,瞧瞧你的内阁,把东洋变成了什么样子!前线的士兵,他们的妹妹要卖身来换饭吃,老农种出来的米,自己也吃不到,百姓没有工作,他们捱饥抵饿,疲惫不堪!”矶部中尉得脱樊笼,意气风发,他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将手枪抵在了若槻首相的后脑勺上,对着整个东京发表了审判宣言。

只是这台词大家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某个普鲁士人嘴里听过。

若槻首相有苦难言,努力辩解,“经济危机是欧米鬼畜的阴谋,我已经尽力缩减财政,整顿吏治了!”

“可结果呢?民不聊生的现状没有好转,大家都已经穷得将卖儿鬻女当成家常便饭了!”不等矶部反驳,香田怒目圆睁,从枪袋中掏出南部手枪,二话不说拔枪便射。

“卡。”听见扳机扣动,若槻首相顿时失禁,裆下一片温热,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没有死。

“混蛋!军部就是这样对待为国效力的志士吗?”香田少尉气得把手枪往地上一砸,关键时刻南部手枪居然卡壳了。

就在若槻首相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陌生的外国人面孔,递上了一把式样与众不同的手枪,“这个好使,用这个吧。”

“啊,鲁多尔君,多谢你的好意!”香田高兴地接过文搏手里递来的勃朗宁,不再用尊称而是亲昵的叫起了名字。

文搏还想说我现在的名字是“鲁道夫”不是“鲁多尔”,香田少尉已经二话不说扣响了扳机。

这一次,若槻首相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发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士兵们赶忙上前将他拖走。

接下来的流程几乎如出一辙,早就拟定好的名单发挥作用,士兵们将一个个高官、元老拖到电台前,宣布他们的罪孽,也不再容他们辩驳,干净利落的将其一个个击毙。

一开始,执行命令的士兵们还为这些“国贼”的死欢呼雀跃,到了后来就是机械般的把人带上,击毙,拖下去。

不再有欢呼声,似乎所有人都在杀戮中有些迷失了。

军官们最初憋着怒气还能毫不留情的杀死“国贼”,可死的人多了他们陷入了迷茫,中途香田少尉甚至因为手颤抖之下难以开枪换成了陈识执行枪决。

不多时,电台房间里流出的血液已经让人没有地方落脚,这场杀戮方才暂时落幕。

一连开了十几枪,勃朗宁都换过了弹夹,

“好了,计划已经完成一半了,现在就是等待天皇陛下的指令了。”香田少尉现在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为自己刚刚的软弱感到不忿,提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按照军官们事先计划,“兵谏”主要分为两个部分,第一当然是最重要的诛杀国贼,现在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一些人要不是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就是第一时间察觉不妙躲入皇居的元老重臣。

皇居是天皇的住所,哪怕是已经行动起来的军官们也不敢贸然派兵进去搜查。

第二部分则是他们一切行动的基础,天皇陛下的认可,一旦天皇不认同他们的行动,这场“义举”将变成反叛。

然而派去皇居通知侍卫长并且要求交出“国贼”的安藤并没有回报,似乎情况有些不妙。

想到这里,野中中尉也不能坐视了,他刚刚一直保持沉默,就是因为觉得这次“审判”牵连太多,许多甚至并非统治派的高官元老也被牵涉其中,遭到无情的枪决。

“你们快去看看安藤怎么回事,他向来做事稳妥,该不会被说服放弃行动了吧?”

“不可能,安藤不动手也就罢了,当他发动兵谏之后绝无退缩的可能,我了解他!”香田少尉第一时间反驳,可他也放心不下,马上就要带人前往皇居查看事情。

这时候文搏和陈识悄悄对视一眼,觉得机会来了。

之前安藤中尉带人前往皇居,大家都不想做得太过以免天皇陛下觉得他们威胁到自己,可现在已经动手杀了这么多人,再无退缩的余地,反而可以扇动众人更激进一些。

于是陈识自告奋勇,要一同前往。

理所当然的,文搏摆出一副为大家好的态度,劝戒众人牢牢守住临时战线,绝不要放任何一个人走进出。

这样留守的士兵们将吸引东京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他们或许可以寻觅机会悄悄潜入皇居进行刺杀。

香田少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带上“加藤大尉”就要前去皇居,文搏适时地站出来。

文搏胳膊上还系着“尊皇讨奸”的白色布条,一副振奋康慨之色,“诸君,我听闻还有一部分国贼逃进了皇居,或许就是他们挟持了陛下,否则以天皇陛下的睿智,早就应该下达命令奖赏诸位了。”

香田少尉苦笑一声,他对此次行动还是心底有数的,“天皇陛下就算不震怒也会将我们冒犯的举动看在眼里,我早已做好谢罪的准备,怎么敢妄求嘉奖呢?”

“话不是这样说的,国贼们垄断了权力,使天皇陛下的命令难以传出皇居,诸位拨乱反正,天皇陛下怎么会惩罚你们呢?如果天皇陛下要惩处你们,那一定是还有奸臣蛊惑了陛下,这是乱命啊!”文搏早就想好说辞,为后续的发展埋下伏笔。

众人也是振奋了几分,留下人守住广播站,轻车简从跟着步战车就往皇居方向跑去。

走到半路,香田少尉觉得有点不对,此时的东京似乎热闹过了头,拿起望远镜一看,居然富人们聚集的地方在雨幕下都升起了黑烟,显然是发生很严重的火灾,被雨一淋发出浓烟。

“怎么回事?我们派的人不早就回来了吗?”香田心中大奇,举事军官们带着士兵加起来也不到八百人,除了派去皇居的一部分人之外,其他的都在他控制之下,难道说……

香田少尉马上意识过来,有人趁乱劫掠。

可此时他们也顾不着维持秩序,诸人都怒骂着贼人,却一个都没有想要派兵前往弹压的。

步战车旁,文搏和陈识对视一眼,露出会意的眼神,他们知道,自己的另一个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中。

那就是一直潜伏在朝鲜人聚集区的一线天,终于发挥作用了。

一线天瞒着文搏和陈识偷偷熘上船,一路硬要跟着来到东洋,文搏无奈之下只得借助李奉昌那条线安排到朝鲜人的聚集区域,这样让他更好隐藏身份。

在这几天他们暗中接头,将计划复盘之后重新发现了一线天的作用,那就是这些天里他发挥所长,跟朝鲜人打成一片,同仇敌忾。

于是三人定下计划,当军营发生动乱之后鼓动朝鲜人去劫掠加剧混乱,一线天趁机暗杀那些在刺杀名单上,但是没有理由让青年军官们去杀的目标。

现在动乱一起,朝鲜人还有各种趁机闹事之人陷入狂热当中,早就不注意一线天跑到哪儿去了,简直再好不过。

一路前行,众人神色各异,文搏和陈识将兴奋藏在心中,因为他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到最关键的时候,可以说离目标仅一步之遥。

香田为首的青年军官们则面色忐忑,十分担忧天皇陛下得知他们的行动后会做出的反应。

步战车开路,没有因为众人的忐忑让脚步有丝毫迟钝,很快就通过了皇居西侧的半藏门,那里人去门空,无人阻拦。再往前走,片刻功夫,众人穿过茵茵绿草,路过高大华贵的和风建筑,终于到达皇居的正门,坂下门。

此时坂下门前有数十名士兵冒着雨整齐的列队立正,当先两人披着雨衣正在跟一名守备军官据理力争,说得十分激烈,谁也不让。

“矶部,你果然出来了!不去养伤吗?”看到矶部,香田少尉的担忧一扫而空,庆幸自己果断动手救下了矶部中尉。

矶部中尉听见香田的声音,立刻回头,他身旁另一名军官同样回过身子,推了推眼镜,发青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正是带队的安藤中尉。

“我能有什么伤?为了尊皇讨奸,哪怕是垂死在病床上,我也会爬起来的!”矶部向来就是这样热情,所以他在基层军官和士兵中很受爱戴。

而安藤则是另一种风格,他是靠着对士兵的关爱受到尊敬,此时也正是因为对士兵的负责,他被拦在了坂下门外。

而挡住他们的是天皇的侍从武官奈良武二中将,这位老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起事军官们面见天皇的请求,对于让他交出“国贼”更是嗤之以鼻,大声呵斥这群不知死活的年轻人赶紧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早些切腹谢罪以免为家人带来祸害。

矶部中尉据理力争,根本奈何不了心意已决的奈良武二。这位中将就是典型的统治派中坚,对于少壮派军官的心思再了解不过,怎么可能放任青年军官们见到天皇,然后杀死他的同伙呢?

奈良中将敢于阻拦也是因为他身份高,履历厚,明治以后的对外战争全部参与,当然看不上一群毛头小伙子。

直到香田少尉等人赶来,安藤和矶部方才压下性子过来解释。

一听这情况,香田当下就忍耐不住,刚刚才杀了一堆“国贼”,怎么现在面对奈良中将还能不敢下手吗?拔出自己的南部手枪就要下杀手,这时候文搏赶忙上前拦住他。

“鲁多尔君,你也要阻拦我吗?”香田少尉难以置信,这位普鲁士退役军官之前还为他提供手枪,怎么会在这时候出面阻拦呢?马上他觉得自己理解了,露出笑容就要伸手接过文搏的手枪。

“我懂了,你怕我的手枪不灵?要借给我吗?”

文搏觉得东洋人脑子有点问题,因为旁边的安藤中尉也来劝阻,而且劝得完全不对,“我觉得施特罗海姆先生这样的东洋通的意思很明白,在皇居动手见血不祥,这也是我们不愿强闯的原因,毕竟天皇陛下就在里面,我们不能冒犯了他。”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拘泥于此等小事?一旦让奸贼们蛊惑天皇陛下,或者作出什么伤害到天皇的事,谁能承担的起责任?”香田少尉据理力争,他从普鲁士副总理的经历总结出经验,知道这种兵变必须及时控制住最高首脑——当然,香田觉得是为了防止天皇被蒙蔽,而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特别是东洋这种将天皇视作人间神只的国度,要是那些奸佞挟持天皇陛下下令宣布他们为叛逆,不管是不是出于天皇陛下本意,只怕集结的队伍马上要作鸟兽散。

可安藤出于对天皇的敬畏并不愿意强闯,矶部也同样犹豫,他们行动的基础就是建立在对天皇的狂热崇拜当中,一旦冲击皇居,那么他们的行动立场就可疑了。

见到马上就能刺杀天皇,居然被这等小事拦住,文搏怎肯罢休,二话不说跳上步战车,揭开舱盖就要进去。

可刚钻进半个身子,文搏就发现问题所在,他太高大了,东洋的步战车设计空间极为紧凑,就连装甲兵都是刻意挑选矮小之人方便在里头活动。文搏半个身子进去之后都没有一点活动空间,更别说亲自开车冲进去了。

于是文搏就露出半边身子,扶着机枪对准奈良中将,大喝道:“你这家伙赶紧滚开,否则我把你打成筛子!”

这下众人大惊失色,赶忙上前劝说文搏不要冲动,在皇居之前万万不可见血。

迂腐得都让香田感到无奈,于是他主动上前拉开后部舱门钻进车厢,一把扯下不知所措的车长,坐在了位置上,命令驾驶员:“坂下门不是很宽敞吗?往那开!”

驾驶员听见命令再无迟疑,东洋人对于上级当面的指令一般不敢反抗。现在香田中尉亲自下令,责任就不用他来承担了,于是驾驶员一把踩下油门,轰鸣的步战车缓缓前进,就要从拦在道路中间的奈良中将身上压过去。

这时候奈良中将还是不让,看上去觉得香田少尉只是威胁他,没见着另外两名青年军官都傻了眼,不可置信吗?

然而驾驶员是愣头青,香田少尉早就心意已决,轰鸣的步战车履带滚滚向前,文搏压住机枪甚至就要顶到他脑门上。

奈良中将终于在绝望之下让开了道路,步战车一往无前的驶进了坂下门。

身后的众人先是手足无措,接着欢呼雀跃紧随其后,甩下落在后头无助的奈良中将望着冲进皇居的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留着最后的陈识得到文搏眼神暗示,热情地搂住奈良中将让他根本没有反抗余地,被陈识拉到一边之后按在坂下门的台阶上,状似亲密的抱住这位中将的胳膊,悄悄耳语道:“天皇托我给您带个话儿。”

奈良中将愣了一下,难不成真是天皇下令让他们发动兵变,好奇的凑过脑袋去听陈识要说什么。

然而四个字落进他的耳朵里,让他挣扎着就要起身逃跑。

“天诛国贼!”

说罢,陈识亲密的从侧后方抱住奈良中将脖子,丝毫不放手,不过片刻功夫,这位历史上积极推动对外侵略的高级军官就满脸通红着失去了呼吸。

陈识犹自不放心,又继续锁住他的脖子大约快一分钟时间,这下就连神仙也就不活了。确认奈良中间脉搏、心跳全无之后,陈识方才离去,追上已经开出好远的队伍。

此时,本来已经入睡的天皇已经得知第一师团青年军官叛变之事,大惊之下他起身询问侍从经过,听完后感慨一句,“这是从未有过的不祥之举。”

因为从明治重掌天皇权柄之后,再没有军队敢于东京发动如此规模的叛变。如今青年军官们居然顷刻间就处决了许多重臣元老,逃得性命的全都进入皇居避难,这让年轻的天皇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之色。

很快,他就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平叛!

所有的年轻军官都以为自己在为了天皇而战,可他们心中的神明毫不犹豫的将他们视为反叛之人,要以最强硬的手腕将他们扼杀在没有造成更大损失之前。

这样的决定对于处于皇居的元老重臣们来说并没有意外,所谓天皇被蒙蔽向来是子虚乌有之事。

此时东洋的天皇权力不像后世人所想那般乾纲独断,主要是作为一个中立的立宪君主般存在。但天皇依然能够左右许多人的态度,有着不小的实权。而天皇最讨厌的其实就是激进冒失,经常下克上的陆军,甚至在永田军务长遇刺后,天皇就怒骂“陆军是在掐朕的脖子!”

那么可想而知,当天皇得知陆军青年军官发动叛变之后的态度了。他本就不觉得自己被奸臣蒙蔽,反而是陆军一贯的作风让他不喜,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让天皇看到了打击陆军在东洋政坛威望的机会。

反倒是被视作“国贼”的铃木侍从长此时站了出来,为青年军官们说话。

“这些行动部队的军官,虽然任意驱使陛下的军队,严重侵犯了统帅权,这当然不能容许,但其精神则是想到了君国,故未必需要责备。”

铃木侍从长在东洋政坛可谓是举足轻重,他的妻子还是天皇的奶妈,这样的身份使他说出的话很有分量。可铃木侍从长还是站了出来为青年军官说话,哪怕他一开始就极力反对军人干政。

除了他跟安藤中尉比较熟悉,甚至很看好那个朴素坚强的年轻人,对安藤的态度像是自家后辈之外,铃木更是觉得一旦下令平叛可能引起军官们的反扑,本来只需天皇出面呵斥就能解决的问题会变得复杂。

然而天皇心意已决,甚至不惜怒斥这位三朝元老,“像这种杀戮朕的股肱老臣的凶暴军官,他们的精神又有什么可宽恕的?将朕最为信赖的老臣悉数杀死,和用软刀子对付朕有何异?”

铃木侍从长无言以对,心中叹息着退下,开始联络陆军让他们出面收拾局面。

可一通电话下去,铃木侍从长也脑门冒汗,电话线被剪断了,这意味着军官们有备而来,不得到满意的结局只怕不会善了。

正如铃木侍从长所想,“叛军”众人毫无阻拦的闯进皇居,一路上多有同情他们的近卫师团成员为他们指路,很快一行人就到达了天皇所在,表御座所。

在这里,请求面见天皇的诸位军官一个个兴奋不已,不断地互相检查着彼此仪表,为马上就能受到接见而兴奋不已,全然没有在意他们进入御所时被要求卸下兵刃枪械,必须接受检查才能进入。

得知领头的军官们居然半数自投罗网,天皇差点笑出声来,勉强维持住仪态,下令立刻逮捕这群胆大妄为的军官,然后诱捕剩下的人,集中起来进行秘密审判定罪。

铃木侍从长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奉命去安抚军官,反正现在他们都卸下了武器,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然后铃木侍从长就愣住了,为什么你们青年军官队伍里还有个欧米鬼畜?为什么御所外还停着几辆步战车?

再看到雨夜中被履带压烂积水的路面和草坪,铃木侍从长觉得必须提醒天皇,事情可能要慎重。

然而铃木侍从长都已经快七十岁了,平时在这个位置更多的是一种荣誉而非实权,当属下听到天皇命令之时已经开始执行,哪轮得到他来回往返。

很快,在偏殿摩拳擦掌等待的文搏察觉到不对,外头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如果传唤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穿军靴的脚步?

“安藤,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天皇陛下果然是被蒙蔽了,当陛下接见我们时,定要面呈民间疾苦,让陛下赐予我们尊皇讨奸诛灭国贼的使命。”香田此时不忘跟众人交代,要请求天皇的命令先上车后补票,使他们诛杀高官元老的行动得到天皇背书。

安藤此时也松了口气,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士兵也不会因此受到波及,天皇陛下能够重掌权力清除国贼,简直是双赢,不,三赢!

陈识和文搏早已在外头响动之时躲到廊柱之后,防止被人第一时间击杀,他们甚至都没有提醒军官们,现在被兴奋冲昏头脑的年轻人根本不会想到天皇要害他们。

随着一声暴怒的叱骂,头上雨水都没擦干的青年军官们再次被泼了一大瓢冷水,整个人从心底凉透。

“天皇陛下宣布第一师团军官行动不合法,此乃叛乱,命吾等平叛,请诸君束手就擒!”

然后就是整齐的上刺刀之声,大家都是参军多年之人,哪怕没有亲眼见到也已经知晓。

“天皇……天皇陛下怎么会将我们视作叛贼呢?!我知道了,是奸贼挟持了天皇!”香田少尉大惊失色,不敢相信天皇居然将他们视为叛乱。

更多的则是手足无措,竟要真的出去被制服。

还是安藤当机立断,怒吼着制止了大家的混乱,“诸君!请听我一言,现在不论是天皇陛下的命令,还是奸贼的欺瞒,我们都不能出去束手就擒,这时候诸位放弃了,那些信任我们的士兵怎么办?留在外头守候的野中、中桥他们怎么办?你们想过吗?!”

安藤的怒吼及时唤醒了军官们混沌的头脑,他们在极度喜悦转变成慌乱之时已经失去了思维能力,唯独这个一开始最反对现在发动“兵谏”的安藤保持清醒,所以他也是最反对直接放弃的人。

“安藤,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假如……假如真的是那样呢?”香田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他一切的计划都建立在天皇对他们的信任上,现在成为叛逆让他根本不能接受。

香田很快想到文搏出发前说的那段话,似乎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如果天皇陛下要惩处你们,那一定是还有奸臣蛊惑了陛下,这是乱命啊!”

矶部中尉此时也反应过来,他并非是盲信天皇的热血青年,有着自己的判断与决定,觉得天皇只怕真的下达了平叛的命令,将他们宣布为叛逆,反而斩钉截铁的说道:“现在肯定是天皇被奸臣蒙蔽了!怎么可能是天皇下令平叛呢?诸位不要上当!”

矶部的定性为大家找到了继续战斗的理由,众人又恢复了些士气,无视外头劝说投降的言语,开始商量如何破局。

这时候还是安藤,这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简直凶戾得不像自己,嘶吼着喊道:“从来只有疯狂,只有愚勇才能改写历史!冲出去,他们不可能再皇居上膛,我们只要有一个冲回步战车旁,局势立刻就扭转了!”

这话里的意思十分残酷,众人将牺牲性命阻拦住外头上了刺刀的近卫兵,掩护同伴尽力汇合军队进攻皇居,控制天皇。

要有这等威望、勇毅之人,大家几乎不做他想,在第一时间看向了安藤。

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告别开始了,没有人指责安藤是在为自己的性命寻找理由逃生,而是纷纷解下自己系在额头、胳膊上的布条,将那“尊皇讨奸”的白布放在安藤手上。

“喂,安藤,记得跟我家里人说,我不是懦夫啊!”香田最后一个上前,脸色居然带着欣喜平静的笑容,然后众人将自己的大檐帽放在身前,解开军装,只穿着白衬衫昂然挺胸出门。

可惜一个高大到让他们仰望的身影站了出来,刚刚悲情的离别使众人遗忘了这位普鲁士朋友。

“诸君,不必那么悲观,请让我为大家开路吧!”说完,文搏从军靴底下掏出两把匕首,“作为领袖的私人卫队队长,鞋子里面藏一把匕首也很合理吧。”

文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跟丁连山学了那么久暗杀,怎么可能不藏着一手?此时手里虽然只有两把匕首,但是面对外头那些拿着刺刀的士兵,他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对于即将发生的厮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些日子的阴谋算计让他受够了,加了智力天天拿来玩阴谋实在是让他浑身骨头都憋得发荒,现在,文搏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畅快淋漓的杀死敌人。

绝处逢生,有两把武器,哪怕只是短匕也能让大家有了逃生的可能,矶部中尉脑子更加灵活起来,不再是康慨赴死的决绝,而是真的为逃生想出了办法。

“大家等下冲出去先别急着动手,想想看怎么样用语言如同利刃一般让近卫兵犹豫,要知道,他们也是同情我们的!”

外头的劝降声不断,却不急着催促众人出门,任谁都觉得手无寸铁的军官们面对天皇的命令只能认输投降。

可情急之下,安藤这名最为尊崇天皇的军官为了部下与同伴,很快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就说天皇被劫持了,是那些奸臣造反!对了,能指挥近卫师的肯定是铃木!”

可怜铃木十分看好安藤,结果安藤转头就把他给坑了。

于是众人有了计较,冲出去后大喊“铃木侍从长何故造反?”然后趁近卫师恍忽之际利用匕首开辟一条道路逃跑。

就在香田想问文搏要一把匕首时,“加藤”大尉站出身来,自告奋勇要一马当先,为诸君拦住近卫师。

“诸位,像我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价值,如果我的死能让你们剪除国贼,那又有什么可吝惜的呢?请不要跟我抢,施特罗海姆君,将匕首给我吧!”

文搏跟陈识早有默契,不由分说将匕首递给他一把,两人站在最前头打开了偏殿大门,就要厮杀。

安藤还不忘叮嘱同伴,“记住了吗?要大喊铃木何故造反!”

“嗨!”

诸君无不凛然,随着文搏打开偏殿大门就要一涌而出,做最后的搏斗。

文搏奋勇当先,面无表情,在众人眼中,他就要第一个冲出去,赴一场不归之宴。

“鲁多尔君!”香田少尉泪流满面,没想到这位普鲁士友人居然做到这等地步,欧米鬼畜里也有好人啊!

文搏回头,对他露出安心的笑容,“放心吧香田君,我一定能保护你们冲出去的!”

“嗨!对不起!”军官们觉得这是文搏的遗言,再怎么高明的身手面对如此之多的近卫师士兵,也难以幸免,所以无不感激涕零。

而文搏,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他大喊出声,为众人逃跑赢得了充足的时机。

因为他喊的是:“天皇陛下何故造反!”

这一下,别说近卫师,就连身后的军官们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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