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城市暴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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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今天两章，今天就两章）
“大人，朗基努斯失踪了。”
“我知道了。”
屏退副官之后，本丢·彼拉多推开房门，看向自己的妻子普罗库拉。
此刻，普罗库拉的脸上仍然有泪痕，爱子的丧失让他痛不欲生，看到彼拉多进来，她先是抬了抬眼皮，深吸了口气，问道：“怎么样了？”
“他说，彼罗是无罪之人，此刻正在天国享福。”
彼拉多走到夫人的身边，将普罗库拉拥入怀中，轻轻撵着她的发丝，语气尽可能温柔的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个该死的！我当初都说了，不要处死他，不要！你为什么还要处死他！”
普罗库拉挣开彼拉多的怀抱，本想奚落丈夫几句，但看着丈夫十分憔悴的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所处的这个职位，和每天在火上烤没什么区别。
这个地区太乱了，几乎每天都会有大大小小的问题，一个处理不甚，都会演变成血腥的民族冲突，严重扰乱地区治安，而且分封的希律王又是那个德行……
彼拉多不仅要尊重当地人的传统，又要维护罗马帝国的尊严……想想都觉得难。
记得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因为要修一条水渠，动用了修缮犹太圣殿的经费，犹太人就不干了，最终以流血冲突收场……难道这帮人不知道修水渠是为了大家好吗？
普罗库拉心里很无奈，自从丈夫当上这个地方的总督后，他们夫妇已经很久没享受贵族的生活了。
家里养的那些奴隶角斗士都没了用武之地，一个个被养的膘肥体壮……
她有心怪罪丈夫的不义之行，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个圣人已经回来了，但没有带回来她的儿子。
而现在，自己的丈夫又要去抓捕魔鬼……魔鬼是那么好抓的吗？
她有心想要安慰自己的丈夫，但儿子的死亡却让她难以开口，一时间空气郁结，沉闷无比。
过了许久后，彼拉多打破了沉默：“夫人，你说，这个魔鬼会在哪里？城门口，贫民区，下水道里我都派兵去看了，你一向聪明，你说，你觉得他会在哪里？”
普罗库拉思考一会后，说道：“你看看那个烛台。”
“烛台，烛台怎么了？”
“火焰会照亮房间，却照不亮烛台脚下的阴影。”
“我知道了，犹太圣殿吗……”彼拉多站起身，沉思片刻，问道：“我该跟那帮犹太人怎么说？”
“最好是那位的旨意，没有旨意的话，你就不要管，那是犹太人自己的地盘，你昨夜火烧圣殿的事情，他们还没有算账呢。”
“也是，哈哈，这帮混帐要什么黎巴嫩香柏木，我上哪给他们弄去。”彼拉多笑了笑：“什么狗屁神的建材……算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吧。”
笑了几声后，他叹了口气说道：“但这事又不能不管，算了，我去走一趟吧。”
“弥赛亚现在在干什么？”普罗库拉问道。
“他在……行医看病，为人免费治疗，他的门徒则是在士兵守护下传教。”彼拉多想了想，然后说道：“没想到，那些几天前还口口声声说要处死他的犹太人，现在都成了他的信徒。”
“毕竟是弥赛亚，父遣他来，就是为了拯救世间。”普罗库拉微笑着说道：“你不能阻挠他。”
“放心吧，我又不傻。”彼拉多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在罗马的地头活动，也需要别人的认可，我可是行省总督啊。”
“这也是神创造的世界。”普罗库拉说道：“辅助弥赛亚，是我们这些被创造的生灵，与生俱来的使命。”
“看看你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狂信徒。”
“他都复生了，你还不信吗？”
“我不想跟你谈论宗教，我只效忠皇帝提庇留。”彼拉多笑了笑，随后走出了房门。
彼拉多离开后，普罗库拉的脸色沉了下来。
灯下黑，说的可不是犹太圣殿，而是……这个房间啊。
彼拉多离开后，耿琳娇小的身影从普罗库拉的头发间走出，宛若一个小精灵。
随后耿琳从普罗库拉的肩膀上纵身一跃，在跳跃的过程中缓慢变大，稳稳的落在地上，在反重力核心的帮助下，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你的能力还真是神奇。”普罗库拉感叹一声，随后问道：“我真应该让我丈夫杀了你。”
“那样的话，死的人会很多。”耿琳目光如常的说道。
看着耿琳冷冰冰的表情，普罗库拉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思索片刻后问道：“你真的能让我的儿子彼罗复活？”
“你儿子的神经蓝图已经到手，我们有纳米机器人和专业的医疗设备，能够随时将彼罗的意识转移，只要你提供一具能匹配的躯体，最好是孩童，他们的神经系统尚不完善，引导改造起来不难。”
虽然耿琳的描述很专业，很多术语都超出了本地语言的词汇库，让翻译工作很艰难，但聪慧的普罗库拉明白了耿琳的意思。
她能够将儿子心灵转移，复活，只要……
只要自己献祭一个健康的孩童。
这对于她来说，并不难。
罗马的贵族都圈养奴隶，她只需要从奴隶的子嗣中，找一个就行。
可这种行为，让她本能的生出厌恶。
她一生行善，没有做过什么邪恶之事，而如今，她要为了自己的儿子，去牺牲一个陌生的孩童……这就是恶行，不义之事。
要遭受所有人的谩骂的！
如果她答应了这件事，她觉得自己和那些被钉上十字架的恶徒没什么两样。
但……心里潜藏的欲望却告诉她，答应这件事。
答应了她。
自己的儿子就能复活！
普罗库拉闭上了眼睛，她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无比羞愧，脑中不由自觉地想起了，那些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恶徒，她觉得自己也该扛着十字架，在街道上一路走到刑场。
但是过了好一会后，她心中的欲望反而越来越大，宛若决堤的洪水一般，冲垮了理智。
“这就是与魔鬼同行的代价吗？”
此刻，她不在乎自己死后会遭受什么，是在地狱中永受苦难也好，还是如烟尘一般散去，她只想自己的儿子回来。
彼罗，是她和彼拉多唯一的儿子，自小身患疾病，常年卧床，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阳光，草地，一辈子也没有开心的笑过。
而耶稣救活儿子的那一刻，她头一次在儿子脸上，看到了那种会心的笑容，让她终身难忘。
她真的，真的太想自己的孩子再活一次，有一个正常的童年，能够快乐的玩耍，呼吸新鲜的空气，能够自己走过来，给她一个拥抱。
为了这，她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
“这是复活的代价。”耿琳说道：“你的决定呢？”
“好，我愿意复活我的孩子，我愿意。”普罗库拉说道：“我会尽快凑齐十个孩子，给你们，你们只需要还给我一个就好。”
“我们可不要孩子，我们要的是，你丈夫。”耿琳说道：“你理解错了，我们不是魔鬼。”
“你要我丈夫？”
“是的，我要你想办法，影响他的选择。”
“选择什么？效忠你们魔鬼吗？”
“不，让他选择继续效忠罗马就好，‘耶稣’正在剥夺他对于军队的操控权，彼拉多不会容忍这件事，他会找你商量的……”
耿琳没有说完，普罗库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不会让我的丈夫选择弥赛亚……”普罗库拉声音变的异常艰难：“我会的。”
“好。”耿琳点了点头，随后接到了宁原的通知，转头对普罗库拉复述宁原的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害怕自己的丈夫得不到救赎，放心好了，他本来就得不到救赎。”
“你说什么？”
“他可是审判了神子的人！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好下场吗？”耿琳说道：“神不会容他，犹太人不会容他，耶稣的信徒也不会容他，只要他大权旁落，此地必然叛乱，后边的结局你应该能想到。”
普罗库拉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或许皇帝能保他，但是……你觉得提庇留还能活多少年？”耿琳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觉得，换了个皇帝后，还会照顾你们彼拉多一家吗？你们死后，你丈夫的名声还会被定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真实的历史中就是这样，彼拉多因为严重伤害了撒玛利亚人的信仰感情，引起他们的反抗。
在遭到镇压后，撒玛利亚人向叙利亚执政官维特留斯申诉，控告彼拉多的暴行。
皇帝提庇留担心东方局势不稳，于是传唤彼拉多，让他到罗马解释，这算是一种保护吧。
但不久提庇留过世了。新皇帝卡里古拉为了稳定局势，安抚犹太人、撒玛利亚人。就判处彼拉多流放高卢的刑罚。主历41年，彼拉多在万念俱灰下，在今维也纳自焚身亡，落得跟纣王一样的下场。
人死了，名声也没留下。
普罗库拉深吸了几口气，心中那些斡旋的念头荡然无存。
她本想将这件事隐晦的告诉弥赛亚，但现在，她则是再也不敢了。
“找到孩子后，用这个联系我。”耿琳将一块平板递到了普罗库拉的手上，说道：“你点这个，就可以联系到我，点这个就可以刷剧什么的，点这个可以打小游戏……如果实在不会用，就可以点这个，这是使用帮助，我都翻译好了……”
在介绍了一番终端的使用方法后，耿琳对着普罗库拉说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消失在视野中，只留下普罗库拉一个人愣愣出神。
“刷剧……是什么？”
……
街头，犹太人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集会，为了庆祝‘弥赛亚’的降临。
数以千计的犹太人聚集在广场中心，聆听着‘耶稣’的讲道。
在犹太人的信仰中，一直是存在着弥赛亚的，犹太传说中，将会有一个弥赛亚从人群中走出，帮助犹太人恢复他们的国度。
而如今，在尤弥尔顿展现出神的力量后，他们的教义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他们将要复国，只不过这个国度，不在凡尘。
此刻，‘耶稣’就坐在倒塌的皇帝塑像上，口中不断的宣扬着神爱世人的话语，他的门徒则在一旁整理秩序，记录耶稣的话语，整理书籍。
一些罗马士兵围绕在门徒的身旁，俨然成了这些门徒的手下。
这令彼拉多非常不满，但令他更不满的是，耶稣竟然坐在了皇帝塑像之上！
他捏了捏拳头，罗马传统中君权大于神权的思想在他脑中蔓延，他有心想把这个圣人从塑像上薅下来，但碍于耶稣的神威，地上的信众，现如今他只能忍着。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他让手下拨开人群，走到了尤弥尔顿的身边，说道：“这位……弥赛亚，我有事相告。”
“哦，彼拉多啊，什么事？”
彼拉多咬了咬牙，除了众议院和皇帝，他从没如此低声下气过。
“我怀疑，魔鬼可能潜藏在犹太圣殿当中，希望你能……”
没等他的话说完，下面的犹太人就暴怒起来。
“去你的！你怎么不说魔鬼在你床头呢？”
“那可是神在地上的行宫！”
“那里面的黎巴嫩香柏木，可是我神当年亲手种下的！”
“你找死吗！”
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席卷广场，这让彼拉多后悔的后槽牙都发痛。
自己真该听老婆的，干嘛非得趟这趟浑水啊，要不是为了……为了给你们这些孙子一个交代，老子闲的蛋疼啊！
不过，他本来也没对搜寻圣殿这件事抱有希望。
犹太人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这样一来，只要找不到魔鬼，就可以把责任推到这些犹太人身上，自己在皇帝那边，也算有了一个交代。
“烛灯的焰火，照不亮烛台下的阴影。”彼拉多大声解释道：“这道理你们不懂吗？今天，我的军队已经把城市翻了个底朝天，就差你们的圣殿了！”
“放你娘的屁！是你彼拉多能力不足，才赖在我们的头上吧！”
“我们可是神选之民！怎么会藏匿魔鬼！”
“你真是疯了！”
“……”
彼拉多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真想让军队集结方阵，把这帮孙子都扎进天国，但为了稳定，他没办法这么干。
靠！
耶稣不坐在这里，他们敢这么喊吗？
彼拉多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心里却有些开心。
快拒绝。
拒绝完后，自己就可以回去安心睡大觉了！
听到彼拉多的话后，塑像上的尤弥尔顿，也沉思起来。
他知道，圣殿上有一个自动炮台，如果把人引到那里去，自己再动点小手段……绝对会死很多人。
死人，流血，会让信仰更加稳固。
眼前，这帮信徒还处于分裂状态，如果让他们意识到外敌的强大，肯定能让他们团结起来。
搜查圣殿，好处多多。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尤弥尔顿伸出了手，示意大家停下争吵。
“我父谴我来此，是为了救赎世人，停下纷争，眼下，的确有恶魔潜藏世间，既然彼拉多怀疑圣殿不干净，那你们为何不敞开门，自证呢？”
“那里是神的……”
“我知道，那里是父的地上行宫，但那也只是地上，就有被魔鬼玷污的可能！你们也不想父的行宫被玷污吧。”尤弥尔顿说道。
这番话下来，在场众人都纷纷沉默了。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他们绝对能把这人喷的连妈都不认识，但这话是弥赛亚说的……
大祭司走出人群，恭恭敬敬的向着尤弥尔顿行了一礼。
“弥赛亚，你的意思我们自当遵从，但能不能由我们自己来……”
“要真遇到魔鬼，你们能打过吗？”尤弥尔顿笑了一声，说道：“他们都是专业的士兵，也是神的信徒，你们又有什么担心的呢？”
“我……”大祭司本想说点什么，但想起昨夜的景象，他又低下了头：“弥赛亚的旨意，我们自当遵从。”
“不过，我也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这样……”尤弥尔顿指向自己的门徒：“彼得，约翰，你们俩监督士兵搜寻圣殿，保证士兵遵守犹太人的礼仪，彼拉多，你看看这样如何？”
彼拉多眼皮抽了抽。
真狠啊。
这是来要权的。
美名其曰监督……不就是为了管理权吗！
自己只要开这个口，日后耶稣就有接口干涉军队运作……可自己能不给吗？
话都被自己说出去了，还能收回来？
不过……尤弥尔顿的这一句，让彼拉多心里无比的警惕起来。
看来这个圣人……不仅仅是为了传教啊。
“好吧。”彼拉多点头同意了这件事，并开始召集士兵。
与此同时，藏身于群众之中的宁原，也感到了异样，他身体中的指骨疯狂抽搐起来。
恍惚中，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