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 、 脑白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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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布朗到楼下时，发现天色已经漆黑，银都大厦大门前的街道上依次亮起了昏黄的路灯，天上下着毛毛细雨，树叶上落下来的水滴砸在地面上，声声入耳。见鬼！这街道怎么跟他内心一样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一阵料峭春风吹来，顿时感觉又冷又饿。
这才醒悟自己已经大半天没进食，早上吃了海伦斯做的三个荷包蛋，本来说好海伦斯会给他送来晚餐，现在这个送餐人已经身陷囹圄，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来照料他？
想来艾特森的车不会马上就到，乔布朗跑进大门边的一家小超市，买了一盒自热快餐，撕开包装，准备就地用餐，不管世事千难万险，先垫饱肚子再说。
可是他马上发现货架转角处有两个纹身小混混在关注自己，乔布朗人送外号孟尝君，鸡鸣狗盗之徒见过不少，他能迅速感觉出两个小混混眼睛闪动的不友善，顿时恼怒异常，感觉极差。
沉住气吧！
心里藏着大事，最忌讳因小失大，轻举妄动。屋漏偏逢连夜雨可不妙，现在是他人生最倒霉的时光，除了正事，啥也别想、别干。急忙拿起快餐盒，从另一个拐角处跑出超市，准备去路边找个避雨的地方边吃边等艾特森。
外面的雨已经越下越大，他左手提包，右手扣着快餐盒，正要冒雨横穿街道，猛见侧面一辆黑色的商务处疾驰而来，急忙止步等车子过去，突然脑后传来一阵急风，他下意识低头弯腰，躲过一击。立马头也不回，赏给偷袭者一个后蹬踢。
等他回头看，发现偷袭自己的正是超市里的两个小混混之一，此时已经痛得捂着裆部直哼哼。乔布朗环顾四周寻找第二个小混混的身影，突然感觉腰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顿时整个身子像装了振动机一样上跳下窜，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部件再听他的大脑使唤，僵硬的身躯轰然倒下，俯趴在地，抽搐不止。他被不屑一顾的小混混的电警棍给暗算了，这种超级电警棍能把一头大象电翻。
现在只有一双眼睛还勉强属于自己，可以看清地面上的那一洼几乎触到眼睫毛的小小积水。
商务车一个急刹，车轮就停在他头部三寸远的地方。
三个大汉从车上下来，乔布朗勉强侧一下脸，才看清下来的三个人正是在角斗士元宇宙世界里遇到过的麒麟、貔貅和九爪龙三人帮。
海伦斯就在他们手里，想到这里，乔布朗心似油煎，恨不得马上跳起来赏他们个身首异处。可是他虚弱得连蚂蚁爬在脸上也无力驱赶，只能坐以待毙。
九爪龙和貔貅抬起乔布朗软绵绵的身子要往车里塞，被麒麟阻止。
麒麟说道：“别急，先取了他的脑白金再说。免得夜长梦多。”
麒麟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支手臂粗的针管，锐利的针尖在昏黄的灯光下令人魂飞魄散。
那个袭击乔布朗的小混混闻声急忙支起了雨伞，九爪龙和貔貅一人按着乔布朗的脑袋，一人控制着他的身子，见准备工作完成，麒麟左手寻找乔布朗后颈颈椎的连接处，右手拿起针管要往里插。
只听他冰冷的声音在乔达摩耳边响起：“兄弟，大家活得都不容易。今天只好借你的脑白金一用。有何恩怨，让我们在地狱了结吧！”
针头慢慢刺入皮肤，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射来，一辆堪比坦克的越野车飞驰而来，来势凶猛，一下把商务车撞出七八米远，“三人帮”惊魂未定之际，从车上跳下来两个铁塔一样的大汉，
其中领头的正是艾特森，头上戴着一顶破皮帽，手里拿着一把双管猎枪，大步赶来，一副大开杀戒的架势。
貔貅伸手腰间掏枪，艾特森扣动扳机，一枪轰在商务车车头上，前窗玻璃散了一地。
麒麟伸手按住貔貅手背，喝道：“別鲁莽，快走！算是倒霉透了，怎么会遇上这个煞星？快走！等下一次吧！他们都跑不了。”
乔布朗没有发声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帮”和两个小混混跳进商务车，落荒而逃。而艾特森这傻大竟然没追，只是在后面虚张声势暴了一通粗口就算完事大吉，这救命之恩看来得大打折扣。
艾特森拔下刺在乔布朗后颈的针管，把他抱到车里，灌了几口二锅头，才缓过劲来。
艾特森叹口气，说道：“没事就好。看来我们兄弟都是流年不利，接连在阴沟里翻船。连这些鼠辈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传出去这脸没地方放！”
艾特森说罢，一把扯掉头上的破皮帽，一脸懊丧。他的头上缠着一道白色的绑带，左耳一侧有殷红的鲜血渗出。原来戴一顶破皮帽，只是为了“遮羞”。
乔布朗吃了一惊，问道：“你也遭暗算了？什么时候？”
艾特森点头，嘟哝道：“昨天上午，就在我的家门口，在楼道上被人砸了一铁棍。那家伙穿着一身工装，手里提着水管，我以为是水道工，帮家里疏通管道来了，还笑脸相迎给他递烟，结果在点烟时遭了暗算。我想了想，这段时间没得罪过人呀！一定是角斗士里面的马仔，暴力催债。妈的，老子每个月都在按时还钱呀！凭什么暗箭伤人？”
乔布朗急起来，问道：“被人取了脑白金没有？”
艾特森一脸迷茫，问道：“啥脑白金？我直接没知觉了，还知道个球。直到杰哥把我送到附近的卫生院包扎伤口，才回过神来。杰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你及时赶到，估计这条小命丢在家门口了。谢谢你杰哥。”
原来和艾特森一起的大汉叫杰哥，此时正坐在驾驶位上，他回头礼节性朝乔布朗笑笑，算是招呼。
乔布朗自知失口，对艾特森说什么“脑白金”呀！这傻大一心惦记着还债，心无旁骛，还没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呢！
他急忙站起来，细看艾特森的后颈。
以前不知道别人怎么采集脑神经细胞，今天有了切身经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艾特森的后颈凹陷处有明显的针管刺入皮肤的痕迹，还有一丁点血渍。乔布朗顿时面如土色，自己的好兄弟明显是中招了，被人采了“脑白金”。
那些恶人用这些“脑白金”就可以制造你的替身，送去地狱接受煎熬，完全控制你。
而他自己还浑然不觉。
乔布朗木然无语。
艾特森一脸惊诧，摸着脖颈问道：“没事吧？”
乔布朗不知道怎么对他说，只好转移话题，说道：“怎么能说没事呢？海伦斯被人绑架了。”
艾特森大吃一惊，问道：“是谁干的？”
乔布朗苦笑道：“就是刚才这伙人。可惜你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艾特森哭丧着脸后悔莫及，说道：“我是怕他们穷凶极恶伤了你，当时你一动没动躺在地上，他们随便一个动作就会要了你的命。要早知道如此，我就不管他个娘了，轰了他们再说。现在追上去或许还来得及。快！”
杰哥闻声急忙发动汽车。
乔布朗摇摇头，说道：“人都跑没了，还追个逑！算了。其实这些人只是马仔，抓住他们于事无补。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是李斯特集团里那些管事的大佬。”
艾特森一脸惊诧，问道：“李斯特手下的人个个富得流油，为什么要干绑架勒索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不值得呀！”
乔布朗冷笑，说道：“找个机会让他们自己来说吧！我现在脑子里乱作一团，也累了，饿了，只想找个地方垫饱肚子。”
乔布朗的肚子咕咕直叫，刚才被小混混暗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现在只捡回装着电脑的背包，低头看看，那盒香喷喷的快餐遭车轧脚踩撒了一地，显然没法入口。
艾特森说道：“我们都没吃晚饭呢。杰哥已经买了几个荤素菜和几瓶酒，他的烹饪技术不错，准备到你的别墅里自己动手的。”
乔布朗很满意杰哥这样的安排，拍拍杰哥的肩膀，笑着说：“太好了，走，去我的东坡小别墅吧！边吃边谈，吃饱喝足，回头来收拾他们。只是麻烦杰哥下灶掌厨。”
杰哥腼腆一笑，说道：“为我们的乔总教头下灶掌厨，我杰哥三生有幸。”
听了这话，乔布朗想起来了，这个杰哥以前在自己的武健馆学过格斗术，很忠厚的一个人，不太引人注意，所以就印象不深，不过仔细辨认，还是有点面善。
五年前，角斗士新开张那会，李斯特集团旗下角斗士娱乐公司重金雇佣一批格斗界高手，在元宇宙世界里摆下擂台，打出了以武会友的旗号，实际上是开赌场。赌注很诱人，十比一，玩家要是能在元宇宙世界里打败角斗士里的高手，就能拿到十倍于自己赌资的收益。
当时有许多好武者、好赌者，甚至仅仅是好奇者参与其中，角斗士唤醒了人性中贪婪的阴暗面，连本来安分守己的良民也开始改头换面，当梦想着一夜暴富。当然，玩家的中坚力量还是一批追求刺激的纨绔子弟，家财万贯，豪气万丈，自以为已经征服了现实世界，该调转枪头去元宇宙世界里金戈铁马，开疆拓土，称王称霸，才不枉人生一场。
很可惜，元宇宙世界里想称王称霸很不容易。
那一年，“角斗士娱乐”狂赚数千亿，而玩家基本上都输个赤卵尽出。堪比1929年的米国大股灾，属于现象级别的灾难。乔布朗的朋友圈多是武术爱好者，生性好斗不服输，而角斗士世界恰恰是专治不服的，自然成重灾区，他的朋友圈里哀鸿一片，饿殍满野。
乔布朗天生不喜赌，也谨守武德，练武只为健身、修心，凡是涉及到金钱的武术活动都属诈骗。有此定力，本来不会掺合到角斗士的那些事儿中去。后来见自己的食客、那班狗肉朋友被整得太惨，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债台高筑的比比皆是，自家府邸就要人走楼空。肝胆侠义上来，更加年轻气盛，决定要做一回救世主，救救难兄难弟们。
武健馆就是在这个背景下成立的，那时仙翁留给他的遗产还有剩余，钱不是问题。他打出的旗号是重塑辉煌。武健馆广揽角斗士世界下来的残兵败将，包吃包住，免费授艺。目的就是练好本领，打败强大的“角斗士娱乐”，让全世界的人们都能过上无债一身轻的美好生活。
起初他的付出大见成效，玩家的决斗技术大大提高，而且同心协力，角斗士里的高手招架不住，角斗士娱乐公司业绩大幅滑坡，最后出现收益尽亏。
眼看大家就要扭亏为盈、过上无债一身轻的美好生活，自然对武健馆主人乔布朗感恩戴德，各种肉麻的赞誉纷至沓来，现代孟尝君之名如日中天。那时的乔布朗每时每刻都像生活在玉皇大帝的凌霄殿里，云里雾里，难辨东西。
可惜云里雾里的日子很短暂，“角斗士娱乐”突然剑走偏锋，想出了歪门邪道，不知请谁编程出了一副黄金甲，而且开出更诱人的赌注，一百比一。玩家们心里很乐观，一致认为“角斗士娱乐”已经黔驴技穷，输红了眼，走投无路之下作最后的挣扎，理当乘胜追击，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角斗士的老板钱德勒是李斯特的小舅子，有输不完的钱，不用怕他欠债不还。于是不约而同，下注更大、更狠。
哪里知道角斗士娱乐不是黔驴技穷，而是卧薪尝胆、东山再起。披挂黄金甲的角斗士团队战力陡增，而且是愈战愈强，关键是任何锐利的武器都破不了黄金甲。武术竞技变成了武器比拼，性质完全变了。玩家措不及防，仓促应战，损失惨重。你是血肉之躯，人家是金刚不坏，两者相薄，以卵击石。
玩家们在元宇宙世界里丢盔弃甲，抛尸荒野；而在现实世界里则是债台高筑，灰头土脸。
黄金甲声名鹊起。
这副黄金甲在角斗士世界里价格飙涨，到后来几乎成了无价之宝，就算给你一千倍的倍率，赢了就是你的，也没人能下得起注。人生在世，得其片甲足以公卿王侯。令人垂延欲滴，却伸手难及，咫尺天涯。
气急败坏的玩家也非善类，不惜重金请程序高手赶制武器，又请网络黑客一旁助战，可惜结果只能是屡战屡败，雪上加霜，世上破解黄金甲的武器估计还没受孕，免谈出生。
现在乔布朗知道了原委，这副黄金甲是“角斗士娱乐”从三眼人的世界里走私过来的，人类那点雕虫小技想破解其程序，千万别急，请等一万年。
难兄难弟们阵脚大乱，苦难日子又回来了，而且这回新债加旧债，输得比以前更惨，因为“角斗士娱乐”趁机推出配套措施——信用格斗，说穿了无非就是没钱照样能赌，今天输完没关系，你可拿明天的钱来赌。担保人是“角斗士娱乐”本尊，不怕你还不上钱，因为李斯特集团下面有许多工作岗位，等着你大显身手，余生还债。
兵败如山倒，无人能力挽狂澜。乔布朗从云端跌下来，摔个头破血流。
救人不成反害人，贻笑大方，无脸再见江东父老，曾经名扬四海的武健馆也到了门可罗雀的窘迫境地。
一心想做救世主的乔布朗从此得了心病，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债务人，而债权人是那些穷困潦倒的难兄难弟。
杰哥和艾特森一样，应该是武健馆的首批学员，众多难兄难弟中的一员。
杰哥把车开到路灯下，按照乔布朗的指点，把车调了个头。
乔布朗趴在他的背上指挥，无意间低头发现杰哥的后脊梁处似乎有点异样，借着路灯光仔细一看，是一个小小圆圆的伤疤，和周围皮肤有色差，明显是针孔造成的伤疤，虽然有点日子，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但肉色不同，轮廓依旧。
又一个脑白金被采者！
地狱之吻。
乔布朗顿时心如死灰。
他拍了拍杰哥的肩膀，说道：“你不认得路，还是我来掌舵吧！”
乔布朗和杰哥互换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