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反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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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哟,瞧瞧你这个蠢样子,真真是笑死人了。”
花真蓦地开口说道,一面说话一面笑得越发地前仰后合,仿佛被卫姝这模样给逗得不行,好一会儿后方又喘着气续道:
“我大哥将你这笨蛋买通做他的眼线,也真是瞎了眼,想他手里也就那么点儿钱,拿来打点上下都不够,还要抠出来赏给你这么个探子,真是可怜得紧,我都要为我大哥难过了。
可是,你这蠢货却偏偏能骗过我大哥,让他以为你在老实为他卖命。这么一看,我那大哥不仅眼睛瞎、钱袋子空,那脑袋瓜子也是堵死的,真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的狗崽子,哎哟真是要笑死我了。”
她笑得几乎喘不上气,眼泪都淌了下来。
卫姝讪讪地站着,瞧来似是颇为羞惭,却并无人瞧见她低垂的脸上近乎扭曲的神情。
阿琪思!
这丫头身上到底挂了几个主子?
难不成这就是那传说中的三姓家……呸呸呸,朕才不是!不是!
卫姝几乎有点气急败坏起来。
然而,越是在这等情急时刻,便越不能先乱了自个儿阵脚,她飞快地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满心的浮躁,开始逐一厘清脉络:
周尚与叶飞是一根线,其后牵着宋谍;
固德是一根线,其后牵着花真的私房钱;
花真是一根线,其后牵着她对固德的算计。
抛开宋谍那根线不提,如今的情形是:花真知晓固德的打算,而固德却似乎并不知阿琪思实则是花真的人。
此乃反间之计。
明知手下奴仆被固德买通,花真却并不去点破,而是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奴仆倒算其大哥,而那奴仆——亦即阿琪思——真正效力的主子,仍旧是花真。
唔,这也并不能算是纯粹的反间计,尤其花真这一头乃是明着点出了阿琪思,而非暗中观其手段。
不过,若是将这算计的源头放在阿琪思的身上,这还真就是反间计了,毕竟固德、花真乃至周尚等人皆不知晓阿琪思真实的身份其实是箭十一。
“一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我大哥必定又找你了。说吧,他找你有什么事?难道又是让你从我这儿找印章?”
花真总算是笑够了,懒洋洋歪在美人榻上,抬手拨弄着小几上的一面桌屏,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好似已然看透了一切。
原来,固德从前还曾让阿琪思找过别的东西。卫姝想道。
沉默了片刻,她便自袖中取出一只锦囊,屈膝呈上。
正是阿力前晚予她的那个。
之前卫姝留着没交出去,没想到这一转眼便派上了用场。
而在这样做着时,卫姝的心底一派坦然,全然不觉得这倒戈之举有什么不对。
这一切本就是阿琪思的首尾,与朕又有何干?
更何况,由始至终,她卫姝也从来就没拿谁当过主子。
上不畏天地、下不惧人皇,这话可不是白说的。且真要论起来的话,现如今这世上哪个人又不是她的重孙辈儿?
“哦,这是我大哥给你的?”花真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卫姝一眼,探手接过锦囊,一见上头的系绳,不由得笑容微滞:“你没拆开瞧过?”
说着又笑:“我大哥竟也不算太笨,还晓得防着你一手呢。”
她将锦囊倒转过来看了看,面上的笑容便又盛了几分:“嗯,还真是盘龙十方角儿结,只有我大哥身边的绣娘会打这种麻烦的结,解开了就再系不上的。”
她抬眼看向卫姝,神情颇为满意:“阿琪思,你做得不错。”
“这是婢子当做的。”卫姝低眉敛首,神态恭谨。
花真随手解开锦囊,却并没将内中的东西拿出来,而是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随后,面上的笑容便冷了下去:
“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她启唇吐出了这句话,“啪”一声将锦囊掼在了旁边的小几上,眉眼间浮起了一丝阴沉。
可再过了数息,她忽尔却又甜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目注着卫姝,将她上上下下地端详着,并不说话。
卫姝由得她去看,脑中则是思绪不断:
看起来,固德很可能已经知晓花真偷跑出府之事了,那锦囊里的东西或许便是交给酥千盒的某人,以求证或揭穿花真的真面目。
如今,这东西却是阴差阳错落在了正主儿手上,而这位真主子亦由此反倒知晓了固德的某些布局。
酥千盒那地方,果然大不简单,还好昨日不曾贸然交出此物。
正自思忖着,便听花真脆声说道:
“罢了,你既然这么忠心,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能不帮衬你一把。你且记着,我大哥若是过后问起这事来,你就说,东西已经交给老蒲了。”
老蒲?
卫姝眼前立时现出了一张男子的脸:蒜头鼻、倒挂眉、单耳戴着一枚铜环,逢人便笑,一看便是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那是酥千盒的一名伙计。
昨日去买吃食的时候,卫姝曾亲耳听到有人唤他“老蒲”。
他便是固德买通的眼线么?
“是,婢子记下了。”飞转的念头至此稍歇,卫姝躬身应道,看上去老实规矩极了。
“除了这个,我大哥还叫你做什么了?”花真又问道。
卫姝思忖了片刻,低声道:“少将军说要出远门,最近几天都不在家,让我有事就找他身边那个叫阿力的随从,还定了三天后的晚上再与阿力见一面。”
“还是从峪那里走?”花真白嫩的手指挑弄着锦囊上的系带,漫不经心地问道。
卫姝点了点头。
看起来,花真已将这一整条线都抓在手里了,只不知峪和那个大厨房的离奴是她布置下的,还是看破而不点破的弃子?
“峪倒没什么,那疯婆子你可要留神些,你前头那几个都是死在她手上的。”花真似笑非笑地看了卫姝一眼。
疯婆子?大厨房的那个离奴?她居然害死过不只一个假意投靠固德的百花院奴仆?
卫姝心底暗惊,面上惊色亦不曾加以掩饰,花真自是看在眼中,“咯咯”一笑:
“现下知道怕了?早知如此,当初你又为何要贪我哥那十几两银子?你也不想想,这垂花门后头的事,又有哪一桩能瞒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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