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重生) 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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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关上,沈却的容颜再也看不见。殷夺别开眼,牵了马默然跨进殷家。
越来越多的灾民涌进鄂南城,这座皇城处处门窗紧闭,生怕那些饿得狠了的人冲进自己的家里。这个时候,沈却命人搭建灾民蓬,开始发粮食。
“快!沉萧府有米饭吃!白米饭!”
领饭的队伍很长,彷如看不见头。
沈却领着戚无别和戚如归,站在街道的尽头。两个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衣衫褴褛的队伍。
“娘!我们把不穿的衣服送给他们吧!”戚如归怔怔地说。小家伙自打出生就被养在蜜罐里,从不见疾苦。今日被眼前的这一幕,险些吓到了。
另一边的戚无别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抿着唇不吭声。
沈却蹲下来,揽着两个小家伙的身子,柔声说:“如归是个好孩子,可是家里所有衣服拿出来也是不够这些难民穿的。”
“那怎么办啊?”戚如归皱着眉,有些着急。
沈却摘了发间的一根玉簪,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家国天下。
“什么国天下……”戚如归勉强念出来后面三个字,第一个字的笔画实在太多了,他不认识。
“家国天下。”一旁的戚无别说给弟弟听。
沈却握着簪子在一旁画了一个小小的房子,“这是我们的家。”
她又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把房子圈住,“我们的家在大戚。”
沈却站起来,她提起裙摆,轻轻踩了踩,地上的房子和圈就都不见了。
“我们的家不见了!”戚如归焦急地说。
“因为我们的大戚是一滩泥。”沈却慢慢收了笑,“倘若我们的大戚足够强大,外敌不入。家可固,人可聚。记住,你们的身份特殊。将来无论成为什么样的人,一定要把我们的大戚放在首位。”
戚如归眨了眨眼,忽然说:“娘,我会好好守住大戚!”
沈却赞赏地点了点头。
曾经在肃北的时候,那里靠近边境时常有流民。那一年她还小,戚珏牵着她的手,和她说过相似的话。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戚无别有些震惊地看着沈却,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母亲被父亲宠坏了,永远无忧。却没有想到沈却会说这样的话。这和戚无别记忆中的母后并不一样。
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的天忽然阴了。远处隐隐有着雷声滚动。想来会是一场暴雨。
沈却拉着戚无别和戚如归急忙回家,等到他们刚刚回了沉萧府,暴雨倾盆而下,伴着轰鸣的滚滚雷声。
“娘……”小红豆哭着扑进沈却的怀里,小身子哭得一抖一抖的。
“怎么了这是?被雷声吓着了吗?不怕,不怕,娘抱着你。”沈却将小红豆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
“我怕!我怕!”小红豆哭着摇头,哭得太凶了,话竟是一时说不明白。
绿蚁急忙解释:“红豆儿做了噩梦被吓醒了,我怎么哄都哄不好,一会儿喊着娘,一会儿喊着爹爹。”
沈却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她拍着小红豆的背,轻声安慰着:“红豆儿不哭,做了什么噩梦竟吓成这样。说出来就不怕了。”
小红豆猛地吸了吸鼻子,哭着说:“红豆儿梦见、梦见爹爹了……爹爹浑身都是血!”
沈却轻拍小红豆的动作一顿,手里的帕子就落了地。
夜里,连沈却也开始做噩梦。
她先是梦到令人窒息的大火,然后是一望无际的大雪。她在梦里转身,以为可以看见戚珏,可是身后空空荡荡的,只有无尽的雪。
“啊——”
沈却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窗外还在下雨,雷电交加。
手背忽得一疼,她低头去看,看见自己右手手背被抓得鲜红一片。沈却一怔,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抓挠手背的习惯了?
她好像看见戚珏又站在床头,皱着眉轻斥:“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
☆、第122章 歹徒
灾民多了,就容易生匪患。就算是皇城鄂南,也免不了一桩又一桩的抢劫杀戮。就算是一些官家竟也陆续遭了贼,如今的鄂南还哪里有曾经的繁荣秀丽。
沈家就遭了贼。
先是厨房,然后是库房。等到贼人翻到各个院子的时候,终于惊了家丁。可沈家的家丁哪里是这些亡命之徒的对手,几个照面下来就死伤了些家仆,慌乱之中还伤了个贼人。这些贼人本就是为了钱财而来,见如此,便跑了。
恰时沈休并不在家中,沈家整个乱了套。时时担忧那些贼人再来报复滋事。最后沈仁咬咬牙,给沈却去了书信,问能否暂住几日。
毕竟如今的鄂南还算安全的地方,除了皇宫就是沉萧府。
沈却很快回信问何日过来,她好派人去接。
“我就知道这孩子不会拒绝我们的。”沈仁松了口气。
“是啊,沈却这孩子总是个心善的。”何氏笑了笑,只是脸上的笑有些尴尬。“我去看着他们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就走。”
“嗯,”沈仁点点头,“别带太多东西,毕竟是借住。而且快一点,越快越好。那些不要命的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
“诶!”何氏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稀里糊涂应了,就下去吩咐了。
夜里遭了贼,第二天一早沈仁就给沈却送了信。沈却上午回了信儿,等沈家收拾好东西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沈家人都怕夜里贼人再来,眼瞅着日头就要落下去,心里越发着急,许多东西都顾不上了,急急忙忙上了马车。
沈家人老老小小人口也不算少,再加上奴仆带着行李,便是几大马车。
“明恕哥哥!”趴在车窗口的沈书香忽然惊呼一声。
趁着落日的余光,苏陵菡和沈宁顺着沈书香的目光,一下子看见不远处的街角一伙贼人正在抢夺一辆马车。地上躺了些尸体,血泊一捧一捧的。刘明恕小小的身子躺在血泊里,十分显眼。
贼人抢了东西扬长而去,徒留一地的血腥惨状。
“天呐!是刘家遭了贼!”何氏脸色惨白,联想到昨夜情景,她心里有些后怕。
“停车!”沈宁忽然大喊。
“你要做什么!现在外面全是坏人,如今之计是要快些到沉萧府保命!”何氏拉住沈宁,厉声指责。
沈宁看着何氏,认真问道:“刘明恕可是你外孙,连去看一眼他的死活你都不愿意吗!”
苏陵菡帮着劝:“母亲,咱们就过去瞧一眼,或是让家丁过去看一下也……”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何氏高声指责苏陵菡。
苏陵菡低下头,抱紧沈书香。
“母亲,我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停车去看一眼!”沈宁沉声说。
何氏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阿宁,别闹了,如今保命要紧。你还是……”
何氏的话还没有说话,沈宁已经毅然推开马车门,从一侧跳了下去。
“阿宁!”苏陵菡扶着车门喊。
何氏一愣,气急败坏地说:“真是个不省心的!”
可她毕竟心疼沈宁,急忙让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
沈宁跳下马车以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稳住身形,急忙跑向刘明恕。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害怕过。她怕刘明恕出了意外。她甚至瞬间脑海中想到了许多事情,如果刘明恕的眼睛不是瞎的,那他是不是不会遭此一难?
“刘明恕!”
沈宁推开压在刘明恕身上的尸体,将他抱了起来。
刘明恕听见熟悉的声音,睫毛颤了颤,他睁开眼睛,可是眼神空洞。
“是……是五姨吗?”刘明恕小声问道,他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看见刘明恕还活着,甚至神智依旧清楚,沈宁松了口气。她立刻给刘明恕检查身体,发现他的左脚明显受了刀伤,恐怕是不能走路了。
沈宁目光再一扫,发现死去的刘家人都是些家仆,刘元志和沈绯并不在其中。
“来,我背你。”沈宁在刘明恕身前蹲下。
刘明恕摸索着爬上沈宁的背,然后整个人趴在沈宁的背上,他小声说:“谢谢五姨。”
沈宁没有吭声,她背着刘明恕往沈家的马车走去。
偏巧这个时候,一伙十余人的歹徒从长街的另一头冲过来。他们的第一目标并非背着小孩子的沈宁,而是停着的沈家马车,毕竟光是看马车的款式、材质就知道定是大户人家!
“拦住他们!”为首的那位歹徒高声喊。
十余个歹徒就朝着沈家的马车奔去。
“哎呀,这可怎么好!”何氏脸色瞬间苍白。
“快!车夫快走!”何氏急忙吩咐车夫赶车。
苏陵菡愣了一下,猛地抬头,急道:“母亲,阿宁还在下面!”
何氏脸色僵了僵,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咬咬牙,就当没听见苏陵菡的话。
苏陵菡以为何氏是被歹徒吓到了,急忙拉住何氏的袖子,再次说:“母亲,不能现在就走啊!阿宁还在下面,我们得等她!”
“放手!”何氏猛地推开苏陵菡的手,“你要是想下去陪她送死,我不拦着你!”
何氏转过头,不再看苏陵菡,也不去看马车下面的沈宁。
苏陵菡这才明白何氏这是不管沈宁的死活了,她震惊地看着何氏,不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人的女人。
沈书香被吓到了,她缩了缩身子抱住苏陵菡的脖子。
苏陵菡这才回过神来,她将沈书香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又有些焦心地从车窗朝外望去。
在歹徒一出现的时候,沈宁就知道了。她背着刘明恕快步往沈家的马车跑去,可是看着沈家马车抛下她扬长而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
刘明恕向来敏感,听觉更是敏锐。他虽然看不见,可是通过耳朵,已经把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他小小的手臂缠在沈宁的脖子上,小身子也有些不安。
沈宁抿了抿唇,她抓紧刘明恕的手转身朝着一条小巷拼命跑去。她越跑越快,越跑越清醒。
那群歹徒眼看着追不上马车,就开始追沈宁。没有钱财和粮食,有女人也是好的。
听着背后追来的脚步声,沈宁绷着脸,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清醒。
刘明恕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小声说:“把我放下来跑得快。”
沈宁背着他继续跑,没有吭声。
刘明恕犹豫了一会儿,又说:“我是小孩子,身上又没有钱,他们不会杀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