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鼓叶吊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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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仿制难度,生产吊灯这件事,苏清石和老尤还有一层更深的担忧。
吊灯是室内照明最大的物件,也是很多厂商的王牌产品,虽说南镇企业都没有什么原创灯饰,不是从港澳来的就是经由港澳从国外来的,但这般仿制未免太明目张胆了。
既然仿制吊灯这条路走不通,那么试一试自己创造呢?
当下的市场对灯饰的宽容度是很高的,只要美观、安全,走进市场就有反响,如果有些特色,更是不愁买家。
老尤半晌没有说话,望着底朝天的花鼓灯,脑海中的景象渐渐比苏清石更清晰起来。
“如果把一盏灯看做一个烛台,那么想成就这盏吊灯只需做好最关键的一步,我们需要制造一个铜制骨架,或者说给这些灯做枝,把花鼓灯看为叶。灯和骨架做螺口的衔接件,用一体式铜灯送审,安全问题就很容易通过。”
老尤的描述正是苏清石所想,“而且我们可以创制两个型号,四五十平米的客厅用四盏组合足够,至于酒店大厅宴会厅一类,我们可以做八盏组合。”
老尤点头称是,怎么做大家已经形成统一,然而怎么做得好看,才是此中要义。放眼国外的吊灯,各类风格都有大成,或古典、或现代,或与古建筑融为一体,或与现代元素浑然天成。
这将是雷石灯饰的第二盏灯,做不得极尽考究、底蕴深厚,但它必须要有自己的特色。浅了说要有个说法,深了说叫做要有灵魂,要给人们一个选择的理由。
不久之后,苏清石和常宝河忽然看见颇是不可思议的一幕,一直沉沉思量的老尤,忽然把手指伸进了烟灰缸。
像毛笔蘸墨水一般,他拈起厚厚的一层烟灰,转而便在桌子上摹写起来。很快,苏清石和常宝河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老尤丝毫不顾,如有灵感涌来。
只见老尤向左一撇、向右一撇,蜿蜿蜒蜒似波浪,并反复搓磨,粗厚线条的尾端却如刀切一般齐整,紧接着他又在上方画出对称式的线条。片刻之后,又延出更短的线条,尾端却是回勾一样的笔触,再往下它又在正中那个点的左右打了两个类似蝴蝶结的轮廓。
苏清石二人内心惊异,老尤居然还有这一手,并非寻常的线条搭配,随着老尤慢慢落手,整体看上去极有立体感。
他画的正是这个铜制骨架,起初苏清石还看不太明白,但随着老尤把八个花鼓灯的点按在其中,倏然令人醒转。
这八盏灯错落排布,有的缀在粗线条上,有的矮上半分。当与花鼓结合时,才明白了这些线条所要表达的元素,远看去它们正如花鼓的绸带一般!
绸带如枝、鼓如叶,四盏则称四叶灯、八盏即是八叶灯。
雷石灯饰的第二盏灯——鼓叶吊灯——就这么出现了!
或许它没有什么精奥之处,也不如欧式灯具,一个元素追溯到一扇门、一块图案承袭着某种象征。
但它把鼓、叶、花、绸赋予一件灯具上,不造作不藻饰,恰到好处把人引入一种轻快的氛围,已是殊为难得。
若再托大点说,花鼓在中华文化乃有一席之地,虽然这屋里人都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花鼓,但表达在灯饰上,绝然是一种东方情怀。
烟灰沾木板、飘飘几条线,若干年后回看,这是何等粗暴的原创,恐是让后来人不敢相信的一个谈资。
但若干年后才知道,一家灯饰厂只有把原创作为基因,才能诠释何为立于不败之地!
……
徐海风在南镇和二津村都有花木工厂,
他的操作思路和魏东来很像,村里主产、镇里主销。不过近两年来,徐海风嗅到了新的苗头,许多窄河处都在修架桥,从村到镇的公路一旦打通,意味着村里人到镇上打工没了时间成本。
如此一来,今后村里的用工成本也会大涨,再加上运输的成本,村里的厂子还是越早脱手越好。于是乎徐海风开始在镇上留意起租旧厂的事,打算把花木生意的原点彻底放在镇上。
生意人难免前思后量、讨价还价,可就在他决定下手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先有人谈下了合同,这样的事不止一次发生。
细查那些快自己一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灯饰厂的扩充或者新厂的选定,那些人雷厉风行,一个个魔怔一样,哪怕价格虚高也毫不犹豫。
徐海风是频繁出没南镇的人,这两三年的变化比从前十几年还要明显,灯饰正在成为南镇的“嫡长子”。当年号称百货大道的迎华街,如今除了动不得的镇办企业用地,其余都被灯饰厂占的满满当当。
它正在变得单一,-但人潮上,迎华街的每一天似乎都在刷新历史新高。每当入夜时,这里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打扮上来自天南海北,甚至还能看到外国人的身影。
这也是镇里村里的人从未见过的氛围,每天都像过年一样,华灯初上便映夜空、璀璨热烈亘古未有。虽然门头焕然一变只有灯火,但各种流动的小商贩却大肆聚涌而来,使得迎华街的繁华更甚从前。
一些缘故让徐海风总有点瞧不上灯饰行业,但眼前的景象无不在向他证明,南镇已经变了,因灯饰而变。熙熙攘攘终归是利来利往,对一个生意人而言,更深的领会在于一种均势被打破了。
南镇的各类资源都在向灯饰聚拢,或许不需太久,人们说起南镇只有灯火的故事了。更可怕的是,从上到下都在催发着那般景象,从前的花木生意、刺绣生意,迟早沦为“边角料”。徐海风更是切身体会到,花木商人的地位正在下降,各大场合把灯做得牛气的,成了最被捧抬的人,这是最为不能忍受的。
产品只是工具,赚钱才是根本,心思活泛的徐海风,冒出来一个从未从此旺盛的念头,做灯饰有什么难的?一个连五千块钱都没有、扎身在村里的人都能干,门槛之低令人发指。
况且他有大自信的本钱,凭借自身的广袤渠道,只要上手就能甩出身位。
思量一番之后,徐海风巍巍然来到镇办商业公司。
从他一路上的神态看,仿佛在说,忘掉那些毛毛细雨吧,有的人一旦动了心思,无处不是惊涛骇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