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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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动物确实比人聪明。年轻力壮的狮子能够亮出自己的獠牙挑战暮气沉沉的狮王,全凭一副强健的体魄;弱小的蚂蚁成群结队搬运着重量数以百倍于自身的食物,因为它们有一个核心;洁净的白鹤亮翅于九霄之上,只是在活着的时候不甘同归于污泥沼泽之中。
只是现在的人啊,却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损害年轻狮子的体魄,将他们关在笼子里最是合适不过。只有方寸之地的狮子,一只宠物狗也能在笼子上对他拉屎撒尿;摧毁蚂蚁们的核心,永远不是最理想的方式。但凡观察过蚂蚁的人都知道,擦去它们路上留下的味道,击杀其中的顽固分子,蚂蚁们自己就会原地死去;给纯洁染上污秽,拿着粪桶直接泼上去最是常见,不过这只对野鸡,鹌鹑有用,对付会亮翅的白鹤,还需要另一种方式。给白鹤栓上锁链,扯动链子就喂它食物,时间长了,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方寸的狮子或许会露出獠牙,肌软筋短,打不破钢铁铸成的笼子;失去气味的蚂蚁,原地乱转,反抗终是徒劳;栓住的白鹤,白羽尽灰,向往着天空,昏睡于泥淖。
只是,这只是单方面看,单方面看,这样的结论是没什么大错的。不过,现实总是多方面交叉的,你不能说城里的狗子一定比农村的聪明,也不能说维持物种阶级稳定一定就是消极的。城里的狗从小经过了挑选,训练,不适合的大多数上了餐桌,适合的也以一个符合它能实现它的功能目的的价值被售卖给有需要的人。挑选,训练,都是带有极强的目的性,而散养的狗本身就只是为了看家护院。训练的意义便是发挥某一种特长罢了,便是将生命变成一根锁链罢了,在锁住命运的码头同时,也失去了继续漂流前进的可能。
狗,不需要那么多的可能,唯独人和人类社会,需要,而且很迫切。
“奶奶,你们这一代人幸幸苦苦的为我们攒下福气,我爸妈他们都没怎么享受到这种福气,都归我们这些家伙用了。一般人哪里知道这么多,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只要麻烦不要命,全部用钱来解决了。”我结束了自己的走神,虽然没听到山雀刚刚和奶奶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继续我的话题总不会错。
“那确实,现在的人啊,年轻时候赚再多钱,最后都交给医院,就像你几个姑姑一样,天天带着孩子往医院跑说到这里!你那几个上初中的本家兄弟,每个月放假的时候,都要去下医院,要么感冒,要么眼睛又不行哦。你啊,给我好话少说些,见得多,朋友多,看能不能找下他们这群年轻人到底怎么了?总是多病多灾,怎么办哦?”奶奶又担心起她的其他几个孙子,看样子山雀刚刚说的就是这些事情。
我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但是今晚我还不能说。我前面的话还没说完,奶奶再这么担心下去,对她太不公平。
“哪里说的是好话,奶奶。你看哦,虽然说你们这一代人让我们这些人吃的饱饭,有书读。但是这是你们这一代人的努力成果,并不是你们单个人的成就。你说的那些问题,先前说的和刚刚说的,就好像你们那时候的大田一样,生产建设是每个人都要努力的事,才有了那么多梯田和粮食。为什么呢?不过是你们这些默默做事情的人给这些人攒够了福气,如果只是一小撮总是乱跳,也影响不到总的局势。再加上和平年代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只要不太过分,看在他家老人面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说完,
看见奶奶摇了摇头。
“所以是狮子的话就把它关在笼子里,养在动物园里,让它骨头变软,长筋变短,走两步就气息紊乱;用香水将蚂蚁们围起来,用叶子盖住它们的眼睛,断了它们联系,遮住它们的天空,一辈子最多也就只能向下挖洞;牵条链子锁住白鹤的脚,给它灌毒药,给它把翅羽剪了,哪里还能飞上天!他们自家的孩子就从小坚决远离这些,不与外界接触,长大后也不留在这里,送去大洋对岸,从根上断了联系。这里的未来留给豺狼,他死后管这些做什么?豺狼挖出他们的骨头,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子子孙孙!”我只能这么解释,幸好,奶奶也听的懂。
“你这样说的太过分了吧,哪有这么恶心狠毒的事?”一旁的山雀在边上反驳到。
我也希望我说的是只是意向性理论,可惜我在那几座繁华的城市里,见过了太多的这样的人和事。我也不想和山雀解释什么,只是问了他三个问题。
“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七爷爷那条狗吃不吃屎?第二,香蕉皮会变颜色,但是里面的肉会不会变颜色?第三屋前的枇杷树是不是只有枇杷能吃?”
山雀还不明白我说的什么,他有些傻乎乎的说道:“七爷爷放羊的那条狗子能到山上抓兔子吃,能和野猪打架,还有狗粮这些,我从没有见过它吃屎!香蕉肉一直是白色,怎么变?枇杷树肯定就只吃枇杷!”
真是一个可爱至极的好青年,我也不忍心伤害他,只能委婉说道:“七爷爷对那条狗子非常好,所以那条狗子会舍命同野猪打架!但是你别忘了,八爷爷却是被自家看门的狗咬了,得了狂犬病;香蕉肉从小就是白色,香蕉皮却要经历青色,黄色,灰色,黑色。香蕉肉在香蕉皮变黑的时候,也会变成黑色腐烂掉,从来不会是黄色;枇杷树是我当年从山上带下来的,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不只是每年的枇杷能吃,好吃!整棵树的叶,枝,皮,根都能做药用。只是当年我从山上挖了两颗枇杷,另一颗长得笔直如刀,却因为妈不肯挖一条排水沟而涝死了!”
山雀听到这话,一脸鄙视的看着我,说道:“那年你不是到家,你自己怎么不挖?”
我正想说话,山雀的电话响起,是妈打来的。山雀接了电话,原来是宾幺让我们两兄弟明早6点跟着车队出去接亲,车子虽然有,但是少了压车的人。奶奶等山雀挂完电话,说道:“那你们就要早睡了,要跟我去仓里搬被窝去了,我一个人搬不动。”
祖孙三人出门往西北方向的仓走去,在路上,我看了一眼天坪外那颗死去的枇杷树所在的地方,心中无比失落。不是我不想救它,而是两年的污水漫根浸泡,原本坚强的生命已经悬于一线,如同当时精神同**都已接近崩溃边缘的我,救不好,也无需再救。我那段日子看着它慢慢死去,数着它本就没几片的叶子,幻想着用它的树干做一把驱魔斩邪的宝剑。
可惜它最后一片叶子在我眼前落下的时候,我却是感受到了无比的恐惧,仅次于第一次亲眼目睹车祸现场时的恐惧。它死了,所以,我活了。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身上那股味道还是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