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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今天食堂的那道烧牛腩,阿姨明明说一点都不辣。”
“我就吃了一口,到现在舌尖都是麻的。”
“你吃着觉得怎么样你喜欢吃辣吗”
女生声线柔软,声调有些低,嘴里是抱怨的话,却透露着一股分享趣事的愉悦。
露天游泳池漾着和天空同色的碧蓝水纹。
消毒水的味道若隐若现地融在空气中,闻久了,却也莫名舒服。
令人头脑冷静。
阳光被打碎,无数碎片般的光点在水面上反映着,犹如白昼的萤火虫。
贪恋柔弱无骨的水面,依附着,攀缠着。
骆杭坐在这一池斑驳光芒前,耳畔听着来自远处,器械室背面的声音。
手里的高中物理课本随着风掀动纸页,哗啦哗啦的,给游泳池添上海浪声。
越是晌午时,越是这样有水的地方。
时间被无限延长,安静,舒适,钻进人的心里。
身上未愈的伤口都被削弱了几分隐痛。
游泳池清澈的水面倒映着正上方的蓝天,水天一色,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的镜子。
水面上,正倒映着一抹如流星般的白色划痕。
“天上那是什么”
骆杭抬头,望见蓝天上,客机身后跟随的一条白色的云雾。
“航迹云。”他直接说。
“航迹云”她重复,“航迹云”
半晌,她又笑。
“你看它,像不像飞机的眼泪”
心头一耸,他重复梦里做过无数遍的动作。
起身,回头。
这次,那副刻在脑海里,有些粗重的女嗓终于有了脸。
云迹的脸。
云迹还是在树下的那副无辜表情,嗓音轻而高,问他“不像吗”
骆杭倏地睁眼,工学椅因为他的惊醒前后摇动了下。
眼前窗外是随风摇曳的树,身边是各忙各的舍友。
梦境割裂,却毫不影响亲临的置身感。
空调风徐徐吹着。
他重新阖上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喉结滚动。
“骆杭,你坐着都能睡着”躺在床上的季之恒笑话他,“你不是看着他们军训吗,也能累成这样”
他从梦里清醒,眼神恢复平常的随意平稳。
骆杭抬眼,问他“你妹高中是在哪上的”
“崇京四中。”
骆杭盯着季之恒的脸,再次问“你确定”
“骗你干嘛。”
“那你是哪个高中的”
“我崇大附的。”
“这俩学校差不多,你们怎么不考一块儿去”
“我爸和我继母在我高三才结的婚,高中前我跟云朵也压根不认识。”
季之恒想了想,扒着床栏杆问他“我妹是不是又跟你说啥啦,她有点神经质,你见谅。”
骆杭缓缓收回视线,转动椅子,打开电脑继续看论文。
“没有。”
像不像飞机的眼泪
云迹软软绵绵的声音在他耳畔流连着。
视线里是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文字。
骆杭看着,阅读着。
片刻,他悄然压了压唇线。
情绪不明。
水滴从发尾滴到睡衣裤子上,氤出一小片花瓣形状的水迹。
云迹举着吹风机,盯着桌子发呆。
旁边那桌张媛媛正在看纸质小说,看得很快,一页一页翻着,产生脆响。
我一直住在南城到高考结束,中途没有回来过。
如果真认识,除非你来过。
他那话的意思
就是根本不记得她,不认识她。
云迹翻开随记本,上面记录着妈妈跟自己讲过的关于她的人生经历。
从出生,学前班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崇京上的。
甚至连出游,都没有去过南城这座城市。
她和骆杭的人生,是两条完全平行的延长线。
云迹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可能真的是听季之恒说他说得太多了,下意识记忆。
“哎快看这个。”
周琳的声音夺走了云迹思考的注意力,她没动,悄悄听着。
张媛媛放下手里的书,看周琳的手机。
“我去,这刚军训两天,就有人看上咱班长了,这帮女的,眼睛冒火星子是吧。”
“是哪班的啥专业啊。”
“不知道,这表白墙都是匿名的。”
“不对,我怎么觉得这头像在哪看见过。”
“嗯哪看见了”
“你别说,等我找找,绝对在我列表里。”
云迹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捏着吹风机的插头俯下身要去插插座上。
她刚弯下腰,就听见旁边的两人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叫声,手顿住。
“我靠是她咱班的那个”
“谁啊谁啊”
“就那个刘海特厚特土特胖那个”
“她啊靠,可真敢,表白墙都敢投。”
“也不看看自己啥样儿。”
“确实,有点癞惦记天鹅肉那味了。”
嗡
电吹风的噪音瞬间盖过了她们交谈的声音。
打扰了她们的对话。
这么大的噪音,她俩说话都得喊。
周琳皱起眉,和张媛媛对视一眼后齐刷刷看向坐在一边只留给她们背影的云迹。
云迹直接把电吹风的强度拉到顶格。
她侧着头,吹着半湿的头发,长发随着手指拨弄散发着香气。
云迹默默往自己眼梢处瞥了一眼,知道她们现在肯定对着眼儿骂自己呢。
她心中冷哼,后背挺得直。
电吹风的噪音太大,张媛媛和周琳的八卦话题也就只能戛然而止。
吹完头发云迹出去上厕所,刚回来的田婧正在用室内的卫生间,于是她就出去上楼层里的公共卫生间。
公共卫生间和热水器,洗衣间就隔着一道敞开门的墙。
这会儿正是打热水的高峰期,好多人都在外面排队。
她上完刚要出来,就听见周琳那尖锐的嗓音在外面飘荡。
不仅声音尖锐,语气也是刺耳得很。
“我真没见过那么装的人,她一个降级的,有什么可装的。”
“服了真的。”张媛媛还在一边附和。
“你们说谁呢。”陌生女同学参与进来。
“我们宿舍一个,说是生病休学,谁知道怎么回事呢。”
“对,问她高考成绩,她第一时间竟然说自己不记得,骗傻逼呢吧肯定是分特低没脸说。”
“然后又跟我们说考635,我猜她现查的去年最高分故意骗我们。”
“啊这人好虚伪啊。”
“还有呢,她身上好多那个,肥胖纹你们知道不。”
“然后我们就问她咋减肥的,想取取经。”
“结果愣说自己就没减过肥,假不假啊真恶心。”
“她叫什么啊给我们避避雷,这种人可不能认识”
云迹站在隔间里,手一直扶在开关金属钮上,敛着眸,没什么情绪。
她一开始没觉得怎么。
听了她们义愤填膺说的那些以后,她才知道。
原来自己已经被她们这么讨厌了。
周琳和张媛媛打完水离开了,尖锐的谈话声和笑声逐渐远去。
云迹推开门出去,眼底情绪逐渐沉邃下去,半晌,她动了动唇角。
张媛媛和周琳的排挤和同班女生暗恋班长的绯闻在第二天上午齐刷刷被搬上了台面。
云迹办了病史证明,不用参训,就在一边儿坐着。
观察着班级里悄然变化的氛围。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现在班里大部分人,甚至别的班的都知道了那个胖女孩喜欢班长还发表白墙的事。
班长今天在军训时的表现明显不太自然,云迹观察那个女生。
她更是一上午都没抬过头,教官说她,她也不抬头。
估计是不敢面对其他人对她的目光,云迹猜测。
中午解散去食堂的时候,云迹刚想去找田婧,还没开口叫她,就看见周琳和张媛媛拉着田婧就走。
“有事跟你说。”
“快走快走。”
田婧那粗条神经的人,还回头跟她说了一句“今天先不一块吃了”
云迹将那两人一瞬间的得逞眼神收入眼底。
她放慢步速,硬装出几分漫不在意出来。
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憋屈,难受。
她禁不住去遐想,她们两个会怎么和田婧说自己的坏话。
田婧会信吗,会和她们一起排挤自己吗
就这样,心情被阴霾笼罩,下午的训练也在她的低落中浑浑噩噩地混过去了。
下午回宿舍的时候,云迹敲门敲了半天没有人开。
一开始大家都约定好的,只要宿舍有人在就不会锁门,云迹知道她们回来比自己早就没有带钥匙。
结果被关在门外,敲门敲得路过的女同学都打量她。
云迹察觉到不对,假模假式地拿出手机佯装发语音,大声对着宿舍门说“宿管老师我们宿舍的门打不开了能借用一下您的备用钥匙吗”
她刚说完,面前的宿舍门忽然被拉开了。
云迹看着张媛媛,将她那一瞬间的不耐烦收入眼底。
张媛媛给她开了门就转身回去,牢骚似的来了句“自己不知道带钥匙”
云迹觉得没必要憋这口气,也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宿舍有人不锁门这规矩可是你提的。”
然后,她不再看张媛媛作何反应,直接进了卫生间。
她到底该说周琳和张媛媛这两个是坏呢,还是蠢呢。
一模一样的场景,她去接热水的时候,再次听见了她俩扎在水池洗衣服时说别人的坏话。
这次和其他女生一块,一堆人一边洗着自己的内衣,一边笑着聊别人闲话。
像电视剧里那些没有素质的长舌妇市井大妈。
“她真的太胖了,没看她都不系腰带,根本没有她的尺寸。”
“哈哈哈”
“换我,我照照镜子也不会去表白墙投稿啊,还被人扒出来了。”
“今天班长整队,没办法必须看她的时候,那脸色,吃了屎似的。”
云迹听见,沉着脸色加快脚步,拧开自己热水桶的盖子,对着她们所在的池子泼了过去。
哗
她们原本洗干净的内衣再次被她水壶的水打湿。
“你干嘛啊”周琳大叫。
周围的女生纷纷噤声,都吓到了。
云迹盯着她,满是不屑,直接问“你觉得你很好看吗”
周琳气得表情扭曲“你说什么”
云迹毫不畏惧她们人多,直逼她躲闪的目光“我说,你觉得你很好看吗”
张媛媛帮着说话“你什么意思”
“你虽然瘦,但我觉得你瘦得很难看。”
“不仅外表难看,内心更丑陋。”云迹本就是睚眦必报的脾气,自然不会一直忍气吞声。
她逮住机会,肆意开放气场,眼神带刀“就会干背地里嚼人舌根的事,不嫌给你的学历丢人么。”
有一个其他班的女生指着她,不服气“你有没有礼貌弄不清情况上来就骂人”
“背地里嘲笑别人的身材,只会用这些衡量别人,”云迹扫了一眼包括周琳张媛媛所在的三四个女生,挑眉道“我是没有礼貌,但你们更没有教养。”
说完,她甩了甩水壶,转身离去。
周琳气到失了理智,她一气之下,捞起身边的肥皂盒,啪地砸到云迹的小腿上。
啪嗒
肥皂盒在地面上摔得解了体,黄色的内衣皂在地面上滑出一米。
开水房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好多在宿舍里的女生都跑来看戏。
感受到疼痛的瞬间,云迹停住脚步。
她缓缓回头,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傍晚时分,学校道路两旁的树随着晚风沙沙作响。
随处都回荡着学生们结伴走过时弥留的笑声,尤其是男孩子们的。
骆杭站在树下,长身而立,路灯将他的身影拖长。
他只身一人在树下接着电话,单手抄兜,挺拔中又磨蹭出几分散漫。
骆杭压着唇角,听对方说完以后,提及目的“你没事儿帮我问问,有没有高中在崇京四中的。”
“嗯,回头请你吃饭。”
对方不知调侃了什么,惹得他勾起唇角,笑骂了一声“滚蛋”。
骆杭还没挂电话,就见学生会另一个同学看见他向他招手,表情有点着急。
他随便回了一句就撂了电话。
“骆杭你跟我走一趟。”学生会副会长是个女生,大三,算是骆杭的学姐。
“怎么了。”他把手机收起来。
“哎哟,大一英语专业有女生打起来了,班主任不在校,咱先去看看。”
骆杭原本舒展的眉宇略一怔松。
他缓慢地眨了下眸子,忽然自喉口溢笑了一声。
他也没什么根据。
就是觉得,这事儿,跟云迹跑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