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0里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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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社会是吃人的。
在嘉靖年间变法以前，百姓安居乐业，那是一种幸存者偏差，属于无战乱下的生存基准。
可这并不代表，那就是盛世。
以江南为例，人伢子们会到处寻访漂亮的小女孩，然后购买、拐骗、威逼，反正各种办法，将这些优质的小女孩弄到手。
再卖给相应的楼坊，这些小女孩会经历数年甚至十多年的培训。
琴棋书画、插花弄玉、歌舞投壶、蹴鞠叶戏、聊天话术、厨艺女红……基本上，只要能学的，那就往死里学。
这些培养好的，模样又好，才情又高的姑娘，被称之为——扬州瘦马。
然后以高价卖给达官显贵。
你想什么样的都有，还可以定制培养，其中最出色的选为花魁，如秦淮八艳那种，由江南士子们追逐游戏，谁能抱得美人归，谁就是赢家，名响江南。
除此之外，是用这些美人建立起来的一张大大的关系网络……
由这张网络组成的权势，远大于经济效益。
将江南豪商和士大夫们，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些被搜罗的漂亮姑娘可不仅仅只是江南，一个大一统王朝维持了近两百年的歌舞升平，腐朽下的溃烂，是触目惊心的。
西湖船娘、大同婆姨、扬州瘦马、泰山姑子等等，等等。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会玩的。
那些低端的暗娼，就更多了。
全部加起来上百万的姑娘，底层的那些，治好了病，便各行各业安置就行了，愿意回乡下种田的，也有地可分。
而尖端那些，她们本身就代表艺术的最高水平。
厉害的花魁娘子，诗词画作，完全不输进士，你让她们去种田，她们大概也是不愿意的，如果刨除“卖身”这段，十多年的习惯，她们还是更愿意继续钻研那些琴棋书画的。
所以。
当初嘉靖皇帝的妹妹，永淳公主，便主动担起了这一份责任，以女子的身份去帮助那些女子，将教坊司改组。
以官方提供保护的力量，那些姑娘们也愿意卖艺挣钱，然后投入到妇女保障当中。
时至今日。
教坊司仍旧是“慈安会”的主要资金来源，姑娘们乐得学艺，钻研艺术，成为名家，然后回报“慈安会”。
几百年来，教坊司的性质早已改变。
如今教坊司选女孩做培训，那都是全球擢选，必须经过严格的培训课程才能登台表演。
又因为历史原因，所以教坊司有一点是矫枉过正的。
教坊司的姑娘从入选开始，就会被点上守宫砂，如果守宫砂消失，自动除名。教坊司从来不拦人，只要愿意离开，没有任何后果，想嫁人随时可以。
又漂亮，才学又高，又自律、又有钱……
所以时下的明人，以娶教坊司的姑娘为荣。
十里秦淮，一水两岸。
一边是沿袭数百年的江南贡院，为南方会试的总考场，另一边是南部教坊司的珠楼，为江南名家们的聚集地。
姑娘们在画舫上工作，但也不能总住船上不是。
两岸餐饮、珠宝、法器、书画、古董等行业十分繁荣，十里秦淮可以说是大明最富贵奢华的地段，全世界的奢侈品只有在十里秦淮上架了，才能称得上是奢侈品。
不到夜里，画舫还未出行。
听曲得去珠楼，实际上画舫出行了，
也未必能上去，秦淮河里画舫数量只有百余艘，每艘画舫的主人都是历届花魁。
也唯有花魁才有资格开设画舫。
明人时下以求娶教坊司的姑娘为荣，若是能娶得花魁回家，便是王公贵卿都觉颜面有光，毕竟教坊司每年全球选秀数千人进行培养，可每年上元节花魁选举，也才选十人而已。
教坊司的姑娘一般分为：秀女、闻才、校书、尚仪、学士。
只有到了尚仪级别，才能参与每年上元节的花魁选举，由全国人民投票产生，实名制一人一票，童叟无欺。可比崇明那边的首辅大选举都要热闹多了。
所以，画舫可没那么容易上去。
你得先去珠楼，想办法参加姑娘们的茶话会，若是能够入了花魁娘子的眼，便会得到一枚特制的吊坠，待这位娘子画舫出行的时候，就可以持信物上船。
能上船的贵宾，无一不是才子佳人、达官显贵。
没错，还有佳人。
这年头来教坊司，可不是男人的专利……倒不如说，秦淮河里每一艘画舫，就是大明的顶级俱乐部，每一位花魁娘子本身就代表着庞大的人脉资源。
坊间有句戏言。
朝堂假宰相，画舫真首辅。
大明首辅要做宰相的事，却没有宰相的权力，七位内阁大学士一起办事得商量着来，画舫上的花魁娘子们反而在各自的人脉网内办事要更加自在一些。
而这，也是王公贵卿们求娶花魁娘子的根源所在。
自然。
苏彧根本不清楚这些门道，也懒得理会这些，他就是来听曲的，如果曲子好听，明天他就带家属，带着养济院的弟弟妹妹一起来听一场音乐会。
嗯，经费应该是够的……
刚进门便有秀女做向导，明眸皓齿的红衣小姐姐有些开朗甜馨的笑容，红唇轻启：“二位是要打茶围还是游乐赏艺？”
苏彧还未开口，赵合德就兴致勃勃的问道：“今儿是哪几位大家开筵？”
红衣小姐姐笑道：“今日有魏学士、司马尚仪、裴尚仪、闻人校书、吴校书、符校书、周校书共七人开筵。”
“姐姐要去哪家？”
赵合德一副追星的激动样，苏彧则是满头雾水，这都是哪跟哪……
“大人，魏采薇学士是上届花魁，最擅长词工，被誉为二十年一出的词坛大家；司马晴心尚仪乃是当世歌唱大家，去年国朝大典就是她开幕献歌的，代表作有……”
赵合德如数家珍。
红衣小姐姐见赵合德门清也就不多言语，只是在一旁耐心等候，眼神在不经意间打量着苏彧，这位被赵合德称为“大人”的男子。
银白色的飞鱼服，这位百户大人也太年轻了一些，或是驻颜有术？
以前没见过，是外地升迁才调回应天府的吗？
“去闻人怜那里。”
学士、尚仪都没选，选了个校书，魏采薇他肯定是不选的，去聊诗词？太阳春白雪，不懂。司马晴心那里听歌？太吵。
也就闻人怜的箜篌曲调悠远，适合睡觉。
而且听赵合德介绍，闻人怜那边虽然也是开筵茶话，但闻人怜最多说一两句话，很多时候都是一句话不说，专心演奏的。
客人们也知晓规矩，喜静。
这正合乎苏彧的心意。
最重要的是，闻人怜是校书，一场茶围才两千，便宜。